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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怪病

  “這是怎么了…可是睡得太久,做噩夢了?”

  崔氏自認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然落在許明時耳中…他還從未聽過母親拿如此溫柔謹慎,像是生怕打碎了什么脆弱的珍寶一般的語氣同誰說過話!

  “嗯…做了一場極長的噩夢…”許明意聲音哽咽胡亂地應道。

  生前所歷,確實猶如一場噩夢。

  而至于為何死后還能繼續做夢,她亦是驚詫無解,畢竟也是頭一回死,沒有經驗,這般局面也是她不曾料想到的。

  只是不知這夢會不會很快便消失不見?

  她緊緊抱著崔氏不肯松開。

  察覺到她的不安,崔氏頗覺心疼,是比打馬吊輸了一千兩銀子還要心疼的那一種。

  她輕拍了拍女孩子的后背,輕聲安慰:“不打緊,只是夢而已。從今日起,那些鬼怪奇談的書且莫要再看了…”

  都怪二叔凈出餿主意,說是看那些玩意兒能提神,才嚇得小姑娘做起了噩夢。

  想著又道:“若當真害怕得緊,就去我那里睡幾晚…”

  母親可是這世間最有力的庇護,有母親在,孩子才能心安嘛。

  許明時聽得抽了抽嘴角。

  母親還真是擅長趁虛而入啊。

  只是這情形委實怪異得很,他忍無可忍地出言打破:“到底還要不要我去買吃食回來了?若是不用,我便要回去看書了。”

  依舊抱著崔氏的許明意搖頭。

  她不餓,更加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吃東西上頭,她只想同家人多呆一會兒,多說些話。

  許明時:“你昨日不是說想吃清風樓里的冰粉?”

  清風樓的冰粉嗎?

  晶透冰涼的紅糖冰粉,上面蓋些彈口韌道的小圓子,現鋪了一層新鮮的花生西瓜碎及葡萄干…舀上一勺送入口中,甜而不膩且清爽解暑。

  許明意從崔氏懷中將頭探出,眼里還掛著淚,看向許明時:“除了清風樓的冰粉和翡翠蝦仁餃子,還要郭記的包子和棗糕…再有河市街的脆皮烤鴨,記得要片得薄一些,多要幾張春餅…”

  “…你吃得下嗎?”

  且這些地方離得不近,這是故意要累死他?

  崔氏眼一瞪:“怎么就吃不下!快些去,冰粉記得用冰塊隔著,鴨肉不能涼了!”

  昭昭想吃,便是把滿京城可吃的東西都買回來,一樣只嘗半口也是使得的。

  許明時面上不耐,卻還是沒有耽擱地帶著小廝出府去了。

  許明意吃了個大飽。

  崔氏則因管家尋了來,說是有要事,暫時唯有先回去見了人,只又說定晚間再來陪著。

  哎,女兒太黏人也是件麻煩事啊。

  但她還受得住,不妨且黏得再厲害些吧。

  崔氏走后,阿葵端了藥進來。

  “這是什么藥?”許明意問。

  阿葵愣了愣:“自然是拿來治姑娘嗜睡之癥的藥啊。”

  嗜睡之癥?

  許明意有些意外。

  這夢做得倒是古怪,竟還有她以往身患嗜睡癥的事情。

  “放著吧。”

  她因這“病癥”吃的冤枉藥已是足夠多了,夢中斷沒有再自找苦吃的道理,有這肚子,多吃一碗糖粉難道不舒服嗎。

  “姑娘…”阿葵只當自家姑娘的性子又上來了。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向來謹慎周全的丫頭竟不曾再多勸。

  這時,外間傳來了說話聲。

  “昭昭可是醒了?”這是一道嫻靜悅耳的少女聲音。

  許明意微微皺眉。

  腦海中剛有什么思緒浮現,下一刻卻忽然陷入空白。

  “姑娘!”

  阿珠忙將坐在椅中猝然睡去的許明意扶住。

  “昭昭又睡去了?”

  見得阿葵出來,外間等著的少女探著頭低聲問道。

  少女十六七的模樣,身形生得高挑窈窕,五官趨于尋常,然膚色白凈,穿衣首飾看似簡單卻花了心思,因此倒也堆出了幾分干凈素雅的氣質來。

  阿葵輕一點頭,少女便擔憂地嘆息了一聲。

  她與阿葵一道出了外堂,忽而問:“聽說今日夫人來過了?昭昭近來因患病之事脾氣難免有些收不住…未曾惹惱夫人吧?”

  “姑娘與夫人相處甚好。”

  少女面上浮現出半真半假的訝然之色。

  原來她聽到的消息竟是真的?

  昭昭當真抱著夫人喊了母親?

  她還想再問些什么,卻見阿葵腳步匆匆,已經回了抱廈。

  如此過了三日,許明意再次從昏睡中醒來,卻是靠在窗邊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場夢當真太長也太真實了。

  而她起初一心沉浸在重見家人的喜悅當中,許多細節來不及去細思,這兩日細細觀察,卻是越發感到意外。

  從鏡中自己的容貌和身邊所有人的年紀,以及眼下她祖父很快就要回京等大小事來看,她這場“夢”,竟處處都是六年前的情形!

  這到底是做夢,還是她真的就回到了十六歲?

  紛雜的猜測在腦海中浮現,許明意一顆心跳得飛快。

  眼下,她需要去印證這些猜測——

  “姑娘,該喝藥了。”

  阿葵端著藥走了過來。

  許明意道:“阿珠去外面守著。”

  阿珠沒有遲疑地應下。

  “這藥以后都不必再煎了。”許明意看著阿葵手中托盤上的藥碗直言道。

  阿葵意外地看著她。

  女孩子語氣平靜,看起來與任性毫無關系——可若不是不愿吃藥,姑娘何故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她家姑娘向來惜命的緊,此次得了這怪病,許多時候兩眼一睜頭一句話就是:“阿葵,我的藥呢?”,每每請了新的郎中或是太醫來,少不了要問一句“大夫,我這病可會死人?”

  因有一位郎中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老夫從未見過此等怪病,長此以往地睡下去,失調之下,只怕要毀了身子根基”,姑娘強忍到那郎中離去,轉頭就悶在枕頭里大哭了一場,兼以直白地抽噎道“我還年輕不想死”,“我若死了,祖父和父親定是受不住的…這般細細一算,沒了我,鎮國公府十之八九也要垮了”——這么一說,哭得更兇了。

  想著這些,阿葵的眼神擔憂之余更多的是困惑:“姑娘為何不愿吃藥了?”

  許明意不答反問:“此前數次我不愿吃藥,你也未有勸太多,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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