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翩翩少年郎,功成名就官爵加身,錦袍玉帶獨上青樓,何等的意氣風發。
顧青站在青樓前許久,神情卻有些露怯。
沒經驗啊,里面有沒有行業術語?“高臺”“平臺”之類的說法唐朝也有嗎?遇到自稱賣藝不賣身的姑娘,應該用銀餅砸她的臉,還是應該風度翩翩地讓親衛把老鴇揍一頓?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會有警察掃黃嗎?”顧青嚴肅地問道。
王貴愕然:“何謂‘警察’?何謂‘掃黃’?”
顧青耐心解釋道:“就是說,官府的不良帥會不會帶人沖進來,凡是點了姑娘陪侍的客人全部抓進大牢,罰款然后蹲半個月…”
王貴不可思議道:“侯爺…您宿醉未醒嗎?沒做奸沒犯科,不良帥憑什么沖進青樓拿人?”
顧青點點頭:“說得對,我這樣的身份,囂張一點無妨。”
王貴笑得像個奸佞:“以侯爺的圣眷之隆,進了青樓掄圓了胳膊一路抽過去,不管抽到哪個權貴,他們都不敢吱聲。”
顧青想了想今日自己來青樓的目的,就是為了囂張跋扈自污清名,若表現得太拘謹,像個未嘗風月滋味的雛兒,恐怕不僅囂張的人設無法立住,還會淪為長安城的笑柄。
扭頭看了看韓介,顧青問道:“帶足了錢嗎?”
韓介手里拎著一個沉重的包袱,里面滿滿的銀餅銀塊,還有些小金錁子,碧玉首飾等等,逛一次青樓綽綽有余。
顧青放了心,揚手道:“走,咱們進去。”
走近青樓時,一名中年知客迎了上來,文雅地行了一禮,微笑道:“貴人眼生得緊,里面請。”
顧青高傲地嗯了一聲,仰著脖子進了青樓。
身后的韓介和王貴亦步亦趨跟隨,知客見顧青一身華貴打扮,身后還有兩名親衛跟隨嗎,情知是一位大人物,不是國公國侯家的公子,便是三省某位大佬的公子,總之,肯定是某家權貴的紈绔子弟。
這類人必須小心招待,因為他們的脾氣喜怒無常,而且財大勢大,青樓掌柜就算背景通天,也不宜得罪客人。
“貴客可有相熟的姑娘,或是慕哪位姑娘之才藝而來?若有的話,小人愿為貴客安排。”
顧青沒答話,表情高傲且冷漠,身后的王貴冷冷道:“我家公子頭一次來你家,只是隨意見識一下,把你家最美,才藝最絕的姑娘叫出來小心侍候我家公子。”
知客連連點頭稱是。
顧青淡淡地道:“賞。”
一塊指節大小的銀塊塞入知客手中,王貴冷聲道:“我家公子要最大的雅閣,要最美的姑娘,最美味的酒,總之,什么都是最好的,快去安排。”
知客一臉為難道:“是是,但…最大的雅閣已被另一位貴人包下了,貴客可否換個稍小些的雅閣?”
顧青神情微動。
所以,主角光環即將附身了嗎?這句話簡直是裝逼打臉前的經典開場白呀。不知是哪個炮灰人物,總之,最后的結局一定會被主角碾壓成泥。
既然打定了來青樓自污清名的主意,行事不妨囂張些。
刺史都殺過,跟人斗個富打個架算什么?
“王貴,砸錢,讓那間雅閣的人滾。”顧青淡淡地道。
王貴躬身道:“是。”
說完王貴直起身,拽著知客便往那間最大的雅閣走去,后面跟著拎了滿袋錢財的韓介。
沒過多久,王貴和韓介卻一臉難堪地回來了。
“侯爺,那間雅閣的人不知好歹,竟看不上咱們砸的錢。”王貴苦著臉道。
韓介也嘆道:“不僅如此,他們還給末將砸錢,砸出來的錢似乎比咱們帶的更多…還說讓咱們滾。”
顧青挑了挑眉:“我長這么大從未見過這么囂張的人…”
王貴在旁邊出餿主意:“侯爺,要不要調親衛進來,砸錢砸不過,索性把他們揍一頓。”
顧青搖頭:“不行,味道不對了…你這句話像極了炮灰角色的臺詞,這么干我肯定倒霉。”
韓介試探著道:“侯爺,末將以為…咱們沒必要非得包最大的雅閣吧?稍小一些也無妨的。”
“你這句話味道也不對,我今天是來惹事的,你們被人趕出來了我還忍氣吞聲,這叫惹事?這叫把臉湊上去讓人扇。”
顧青沉吟片刻,道:“王貴,你讓門外親衛去找郝東來,給我調錢,越多越好,斗富若還斗不過,實在是太打臉了。”
王貴摩拳擦掌轉身離去,顧青卻瞇著眼望向前方的雅閣。
今晚確實是來惹事的,但惹事是為了別的目的,若惹事沒惹好,反而讓自己攤上大事,這就不劃算了。
“韓介,去找知客打聽打聽,那間雅閣里的人是什么來頭。”
張懷錦拉著張懷玉,興沖沖地竄進了顧青的府內。
進門便遇到了許管家,張懷錦哈了一聲,嚇得許管家渾身一抖,見是張家姐妹,許管家露出了和藹的微笑,向二女行禮。
“許叔,顧阿兄在哪里?今夜城南有花燈,可猜字謎,快叫他出來。”張懷錦興奮地道。
許管家遲疑了一下,道:“二小姐見諒,侯爺不在府上,掌燈時分便出去了。”
張懷錦頓時失望地道:“出去為何不叫我?他去哪里了?”
許管家目光有些閃躲,被一旁不出聲的張懷玉捕捉到了。
“呃,老朽是下人,侯爺去哪里老朽怎有膽相問?只知道他用完晚膳便走了。”
張懷玉嘴角一勾。
許管家也是個人老成精的家伙,懷錦傻乎乎的沒聽出來,可她卻看出來許管家分明在說謊。
“許叔真不知顧青去處?”張懷玉悠悠問道。
許管家額頭微微冒汗,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張家大小姐必然是未來的侯爺夫人,按理說不該瞞著侯爺夫人,否則是跟自己的飯碗過不去,但侯爺的去處實在是…
天下誰都能告訴,唯獨不能告訴侯爺夫人呀。
“呃,夫人見諒,老朽實在不知侯爺去處。”
張懷玉搖搖頭,罷了,沒必要跟一位老人計較。
正打算拽著張懷錦離開,門外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群羽林衛將士執戈按刀出現在侯府門外,分兩排列隊,然后一乘華貴的鑾駕停下,穿著綠裳打扮精美的萬春公主被宮女攙扶著從鑾駕下來。
三女再次相見,分外眼紅。
張懷錦瞪大了眼睛,狠狠一跺腳,指著萬春脫口道:“又是你這個壞…嗚嗚。”
張懷玉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無奈地嘆息。
那根木頭一樣的家伙居然是個香餑餑兒,女人喝了迷魂湯似的找上門,他有那么大的魅力嗎?
暗暗掐了張懷錦一下,張懷玉朝萬春行了個福禮,道:“拜見公主殿下。”
張懷錦不甘不愿地哼了一聲,跟著阿姐也胡亂潦草地行了一禮。
萬春也很無奈,張家這兩位為何處處都能碰上?她倆難道打算靠量取勝么?未免太無恥了吧。
“你們也是來找顧青的?”萬春問道。
張懷錦哼道:“這不是廢話么,此處是顧青的府邸,不是來找他的,難道我們是路過?”
萬春臉蛋一紅。
“路過”這個借口,她真用過。
狐疑地打量萬春,張懷錦好奇道:“公主殿下今夜是路過嗎?”
萬春的臉蛋愈發紅了,心中有些羞惱,總覺得張懷集這話是在諷刺她,又找不到證據。
“本宮…特意來找他,聽說城南有花燈,可猜字謎…”
張懷錦一聽立馬炸了:“啊啊啊啊,不行!我和阿姐先來的,你去后面排隊!”
萬春心中頓時冒出了火氣,公主的傲嬌靈魂蘇醒了。
柳眉一豎,正要與張懷錦針鋒相對,門口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飛快,還沒見著人,便已聽到郝東來的大呼小叫。
“許管家,許管家,快把庫房的門打開,叫幾個下人搬錢上馬車,有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跟侯爺在平康坊青樓斗家底兒,哈,今夜郝某定助侯爺一臂之力!”
話說完,郝東來那肥碩的身子已出現在侯府門口,剛吃力地邁進門檻,迎面便看到三個女人目光發寒地盯著他。
郝東來吃了一驚,接著兩腿一軟。
張家兩位小姐他認識,而且來往頗熟稔了,另一位萬春公主他也認識,上次她來時還特意問過他姓名,甚至朝他笑了一下。
這三個女人跟侯爺的關系不簡單,而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郝胖子冷汗頓時潸潸而下,心跳得很快,高血壓犯了。
“我,郝某,拜見…呃,拜見…”郝東來結結巴巴,用不著行禮,他的腿已經軟在地上,正好是跪姿。
萬春俏臉發寒,盯著他問道:“你剛說,顧青在哪里?”
郝東來肥臉上的冷汗越流越多:“我,我…小人說了什么?”
張懷錦也怒了:“顧阿兄怎會去青樓?他…他怎會去那種地方?”
張懷玉卻一臉淡定,對于顧青行止她向來不干涉,倒不是漠不關心,而是她充分相信顧青的是非辨別能力,他如果要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
一個成大事的人,若連褲腰帶都管不住,有什么資格讓她張懷玉傾心愛慕?
相比之下,另外兩個女人的反應就很正常了,男人但凡思想上開個小差都會追殺五條街的那種正常。
萬春使勁一跺腳,鳳儀生威怒叱道:“快說!顧青在哪個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