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不能打廚子,放下筷子不能罵娘。
這是食客界的基本素養,顯然行俠仗義界不是很懂,隔行如隔山。
少女的手仍掐著顧青的脖子,二人對視良久,少女的眼神越來越心虛,最后悻悻然松開了手。
“吃我的,喝我的,吃完喝完還掐我脖子,女人果然都是不講道理的。”顧青喃喃自語,他不由慶幸自己前世今生都是單身,這類生物不好惹,主要是自己完全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惹到她們。
懷念前世自己當領導的時候,團隊里也有一兩個女下屬,她們就比較講道理了,在自己面前完全沒有蠻橫任性的表現,唯一不好的是,她們老喜歡在下班后邀請他一起吃飯,說什么匯報工作,顧青一次都沒去,工作的事上班的時候不說,偏偏要下班才說,這是辦事效率有問題,訓斥了幾次后,她們果然老實了,再沒邀請過他,但是辦事效率有了飛躍性的提升。
這就叫領導有方,哪怕穿越到這一世,顧青也常常情不自禁的想夸夸自己。
眼前這位號稱要“替天行道”的少女,其實顧青也不知道她的功夫到底多高,只看她能夠輕易從圍墻飛下來不發出一點聲響,想必功夫不弱。若她沒有功夫的話,顧青有把握半炷香時辰內把她訓哭,然而她有功夫的話,顧青還是決定說話客氣點。
“你聽一對姓丁的兄弟說我的罪行?丁家兄弟不是被我賣了么?”
“他們逃出來被我遇上了。”少女的解釋很簡潔。
顧青哦了一聲,心里默默給石大興減去十分。看起來那么厲害,連兩個人都看不住,這人做事可能比較馬虎,暫時不可托以重任。
“然后呢?他們說什么你就信了?大老遠跑來石橋村替天行道,結果啥事沒干吃了我三碗飯和一條半魚,吃飽了又要除掉我這個廚子…”顧青侃侃而談,不知不覺中把整件事的邏輯分析給她聽。
“你聽我說,看我說的對不對。你,一位行俠仗義的俠女,對吧?行走江湖途中遇到一對兄弟,他們說受了我的欺負,你一聽頓時正義感爆發,發誓要將我這個惡賊除掉,跑到石橋村先吃我的飯和菜,吃飽了不問青紅皂白要除掉我…”
“整件事是不是這樣?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在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其實是個帶有幾分混賬氣質的傻子?你品,你細品。”
少女頓時躊躇起來,神情漸漸露出幾分羞慚。
其實她對丁家兄弟的話本來是不太信的,沒辦法,那倆貨太丑了,丑到連說話都失去了誠意,可她來到石橋村吃飽喝足后,想都沒想就打算對顧青動手,仔細思索一下,好像真的有幾分混賬味道…
少女有點慌了,她發現自己俠女的人設要崩。
“你…你難道沒欺負那對兄弟嗎?你自己也承認了,搶了他們的房子,每天毒打他們,還把他們賣了,這難道不是惡霸行徑?”
顧青嘆了口氣:“只看后果,不問前因,你的混賬氣質愈發濃郁了…我呢,就不跟你解釋了,反正我說什么你也不會信,你去村里走一圈,隨便問哪個村民,問問他們前因后果,問我和丁家兄弟之間的事,問完了你再回來,那時你若還要殺我,我絕不反抗,引頸就戮。”
少女咬了咬牙,道:“好,我去問清楚,問完回來再除掉你,反正你跑不掉。”
顧青打了個呵欠,揮手:“快去快去,對了,走門,別飛來飛去,大白天跟鬼似的。”
少女一驚,當場就想掏出鏡子看看自己究竟像不像鬼,猶豫了一下,忍住了,轉身離開前屋,走的是門。
中午吃飽適合睡個午覺,睡半個時辰后起來,去半山的陶窯逛一圈,指導一下陶窯的工作,然后無所事事地找宋根生一起混時間。
跟宋根生混時間其實很無聊,這個書呆子很悶,跟顧青在一起時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能喘氣的活人,顧青的樂趣都是自己找的。比如去石潭捉魚,去山上挖坑設陷阱,樹上摘幾個熟得快爛掉的野桃子,最無聊的時候拉著宋根生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看完后又有點淡淡的羞恥感,覺得兩人就像兩個成年弱智…
沒有娛樂沒有夜生活的古代山村,除了這些,還能干什么呢?顧青也別無選擇。
今天仍是無聊的一天。
下午去陶窯逛了一圈后,拉著宋根生在石潭邊蹲了一陣,顧青做了根魚竿,試著釣了一會兒魚,然而釣魚技術有待提高,一個時辰都沒釣起一條,顧青不耐煩了,索性用小漁網一通亂舀,被他撈起來幾條肥的,最后顧青在思索魚竿這個東西有什么必要出現在世界上的同時,與宋根生下山回家。
今天的宋根生有些無精打采,悶頭悶腦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大鵝,這種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覺顧青感同身受。
“秀兒又拒絕你了?”顧青難得有了八卦之心,至少比看螞蟻搬家有意義。
“沒有…”宋根生搖頭,隨即反應過來:“為何說‘又’?”
“因為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至少被女人甩過十八次。”顧青悵然嘆息:“我這張不高興的臉應該長在你臉上才對。”
宋根生語重心長地勸慰:“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只是看起來不喜慶而已,不耽誤過日子,但是村里有人成親的話你最好別去,你的臉會給人一種參加葬禮的錯覺…”
顧青仰頭深呼吸,真好,被一個長的比自己丑的人傷害了,而且還那么扎心。
照例,必須親切友好地溝通一下,否則意難平。
半晌之后,顧青神清氣爽伸著懶腰,宋根生捂著肚子既乖巧又委屈。
“顏值即正義,意思是,我可以諷刺你丑,但你不能評論我的長相,要評論也必須是阿諛奉承之辭,否則便是人民的敵人。”顧青正色告誡道。
“知道了。”宋根生忍氣吞聲接受不平等條約。
“撈了三條魚,你拿一條回去,給你爹嘗嘗鮮,走了。”顧青遞給他一條最大的魚,然后轉身就走。
宋根生忽然拽住了他的袖子,道:“‘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發誓中秋那晚我真的聽到你念了,這句詩是你作的吧?你一定讀過書,對不對?”
顧青頓時有些慌,仿佛被人指著鼻子責問“常威,你還說你不會武功”一樣,明明沒做虧心事,可就是覺得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