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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豈不美哉

  “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在顧鯤態度很禮賢下士的份上,喬治.阿瑪尼總算是把那些準備拿來怒斥“門口的野蠻人”的話語憋了回去,讓雙方的第一次交流看起來似乎沒有火藥味。

  不得不說,這老頭兒雖然看起來很顯老,不過氣度還是很優雅的,才65歲已經滿頭頭發純白,給人一種星宿老仙丁春秋的既視感。

  顧鯤很禮貌地給對方倒了一杯托斯卡納葡萄酒:“阿瑪尼先生,時代變了,新時代的奢侈品,需要新的宣傳力度和曝光率,需要讓那些不喜歡它的人也知道‘穿這個牌子是身份和體面的象征’。”

  阿瑪尼:“你這是在侮辱藝術!”

  顧鯤:“我只是說一個客觀存在和外部威脅,沒說我要干涉你的經營理念——你可以不這么干,但是伯納德.阿諾特已經在這么干了,他的LVMH旗下的牌子,沒有一個例外的。你可以不這么干,但你不能裝鴕鳥否認現實的客觀存在。”

  互聯網到來之前,和互聯網到來之后,奢侈品的品牌思路是截然不同的。

  網絡沒普及之前,辱罵并不是一種生產力,率也不是一種生產率。品牌需要的名聲大多數是好名聲,極少數才會墮落到覺得罵名也有用。(腦白金是個例外)

  但是網絡普及之后,邏輯完全變了,驢牌的包包可以被人罵是賣菜大媽背的包,但只要這個名聲在傳播的過程中,讓人普遍認識到“這包一個至少兩萬塊”,那么品牌方的目的就達到了。從此背個驢牌包上街,別人可以不喜歡,但他們也不得不知道你背了兩萬塊,體現身價的目的就達到了。

  其實這跟送禮送了一盒腦白金差不多,送禮的人可能會想“我送別的東西,送完后收的人也不知道我送的東西值多少錢,說不定還要懷疑是否會收到假貨、收到打折貨、是不是單位里發了吃不完用不完才轉送的,誠意是否足夠…”

  與其留那么多猜疑鏈,還不如送一個大家都知道他值多少錢、也知道他確實沒用的廢物。

  這樣至少收禮的人收到了一個明確的信息:他雖然送了我一坨辣雞,但是這至少是一坨值三百塊錢的硬通貨辣雞,我轉送去忽悠別人,別人也知道這個要賣三百塊。

  反正大家都是不吃腦白金的,誰吃誰鯊臂,所以過了保質期也沒關系,那就流通一圈唄。

  要不是史玉豬的名聲實在太踐,不好包裝轉型,否則他這個思路倒是可以移植去做奢侈品。反正奢侈品也是只要讓大伙兒公認這東西值多少錢,有這個屬性就夠了,實用性方面也跟腦白金一樣是廢物,質量還遠遠不如假貨。

  而在99年這個節骨眼上,做獨立品牌的、以藝術家自居的人,多半看伯納德.阿諾特的眼光,就跟國內的人看史玉豬一樣。

  顧鯤只要跟著他們一起罵一罵阿諾特,就是最好的拉近雙方距離的辦法。這是典型的轉移矛盾注意力戰術,正客們都玩得很溜。

  有什么比得上樹立一個共同的假象外敵更能團結內部呢。

  喬治.阿瑪尼的抵觸情緒果然微微有所瓦解,跟著顧鯤一起故作優雅不著行跡地噴了一番阿諾特之后,兩人就談笑風生起來了。

  當然了,喬治.阿瑪尼是很有傲骨的那種人,哪怕當噴子也是端著架子噴的,臟話是不能說的。

  顧鯤看火候差不多了,提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實質性方案:

  “喬治,我是很想把阿瑪尼這個品牌,打造成在男性奢侈市場抗擊LVMH的先鋒形象的,所以,你需要防御性地擴大影響力、增加宣傳。如果你覺得自己下場宣傳太丟人,不夠矜持,我可以代勞。

  只要你允許我增加一些財務性入股、從未來品牌成長后的利益里多分潤一些好處,我會幫你代勞這些不夠高雅的宣傳的,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庸俗,但我同時又很尊重藝術家。

  不信你可以去跟加萊亞佐或者麥昆聊聊,我跟他們都有些交情,盡管他們目前屬于別人的陣營。我跟加萊亞佐的交情雖然不深,但也有幾年了,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在荷蘭賣貨的沉船獵手,遠沒有現在這么發達,你可以去了解我是怎么樣一個人。”

  顧鯤提到的加萊亞佐和麥昆,分別是LVMH集團和開云集團的首席設計師/設計總監。那些人跟阿瑪尼私交還是不錯的,就是有點“文人相輕”,因為藝術家肯定都不會公開佩服其他藝術家,都是很高傲的。

  但同行的風評,他們多半愿意相信。

  喬治.阿瑪尼猶豫了幾秒:“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干涉我的獨立經營決策和設計決策。可你現在已經通過種種手段,持股接近40了,僅次于我!”

  顧鯤笑了:“這有何難?您可能對外面的新形勢不了解,但你也應該知道,目前投資界最火的概念就是互聯網。在網絡公司,為了引入大筆資金燒錢快速擴張,創始人團隊的資產性利益被稀釋是很常見的。

  但他們設計出一套機制,可以讓創始人團隊只是減少分紅的份額,卻不失去對公司決策的控制,那就是搞AB股、同股不同權。我覺得,我們之間的矛盾,完全可以通過增發同股不同權的AB股,讓我有權分紅更多、但不能干涉你。而且,我們甚至可以跟互聯網公司一樣,增加一些特定市場的推廣效果對賭,為增資增股設置一道門檻,療效好了才允許增股。”

  這番話著實讓喬治.阿瑪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同股不同權的AB股方案,他聽當然是聽說過的,畢竟也是一家世界級的獨立奢侈品牌公司老板,商業常識還是有的。

  但是,因為奢侈業的業態關系,他對同股不同權也就僅限于知道個名字,以及望文生義的字面理解,別的就不知道了。他也從來沒聽說過同股不同權的打法,居然可以從科技股向奢侈業轉移。

  顧鯤這是想干什么?他的腦洞也太大了吧。

  關鍵是,這種思路,此前從來沒有哪個奢侈業界的巨頭肯如此慷慨,顧鯤這簡直是進來砸爛一切既得利益的“鯰魚效應”啊。

  要是被伯納德.阿諾特、弗朗索瓦.皮諾和約翰.魯伯特知道顧鯤這么干,那哥仨還不恨死顧鯤。

  所以,即使做了,顧鯤暫時也要對外保密。

  好在阿瑪尼不是上市公司,小股東股權也基本上集中了,只要顧鯤和喬治.阿瑪尼本人達成一致,想封鎖幾年消息也是很輕松的。雙方可以以秘密的補充協議形式增發新股嘛。

  “如果你確實能幫助阿瑪尼成長,而且不干涉經營和設計,讓你增資多分點財務性利益倒是沒什么問題。不過,這要怎么界定你的貢獻呢?說說看你的對賭意向吧。”喬治阿瑪尼前所未有地松口了一個尺度。

  顧鯤微微松了口氣,表面上看起來依然很坦然地說:“很簡單,比如,我會另外成立一家銷售公司,你把亞太,或者至少是東亞、東南亞市場的經銷權代理權完全獨家授予那家銷售公司。

  然后,我們留個一年緩沖期,從明年開始算,賭上兩年、三年,看看阿瑪尼這個品牌在東亞和東南亞的銷量以多少比例增長。如果比現有銷售額超過一定倍數,銷售公司有權要求更低的進貨價折扣,我也有權要求在阿瑪尼增發只分紅不投票的新股。”

  很顯然,顧鯤是要賭未來幾年,蘭方的銷售出貨量、對華人市場的帶貨影響能力。之所以要從明年開始,也是因為蘭方的高端購物場所如今都還在緊鑼密鼓的建設期,即使建好了也要一段時間的緩沖和宣傳、讓華夏游客認識到其高端特性、形成口碑。

  所以從2000年度開始對賭,是比較保險的。

  如果喬治阿瑪尼對賭得好,顧鯤還可以拿這個案例再去對古馳如法炮制。

  相信那時候,阿諾特試圖并購古馳的案子肯定已經鬧得甚囂塵上,古馳的老板肯定會邀請顧鯤這個白騎士來抵抗阿諾特那個門口的野蠻人的。

  到時候一拍即合,豈不美哉。

  喬治.阿瑪尼想了想,內心對于顧鯤的提議也是理解的。

  顧鯤是蘭方人,南洋大豪,在其他市場話語權還是不太夠的,不過在亞太地區,他的人氣和宣傳力量,肯定不容小視。

  畢竟顧鯤還有一重“曾經的世界頂級巨星”身份在那兒,跟好萊塢不少人也認識、有交情。甚至阿瑪尼之前都請過顧鯤軟代言,在顧鯤還不那么有錢的時候。

  如果顧鯤當了大股東,品牌宣傳上火力全開,推廣力度著實非同小可。

  而且,做了大股東之后,為自己的牌子代言,就不存在掉逼格的問題了。馬風天天為阿貍巴巴的各種生意代言,也沒人鄙視他是狗呀。

  阿瑪尼只是還有最后一點憂慮:“顧,請你認真的告訴我,你覺得未來亞洲市場最大的增長點在于華人文化圈?你要知道,現在在華人文化圈,一年的出貨量還不到曰本市場的十分之一,華夏的代理權價值,也不足曰本代理權的十分之一。”

  然而,顧鯤對這個問題卻是無比自信:

  “那不過是昭和時代的余溫罷了,我們要以的眼光看問題,曰本人進入低玉望社會是免不了的,只有崛起中的國家、只有往父輩追溯大家都還是窮逼的國家,才有顯擺的需求。如果貴族已經形成,階級已經固化,你裝不裝別人都知道你是什么階級,那還花這個冤枉錢干什么?”

  華夏文化圈也不會永遠需要奢侈品的,等華人階級也固化,爺爺那輩并不“都是窮人”的時候,華人也會不再渴求奢侈品的。

  奢侈品就是用在那些“我爺爺跟你爺爺一樣窮,這時我需要這個包包/手表來證明我跟你不是一樣窮”的社會的。過了這個階段之后,社會話術就會變成“我喜歡開桑塔納不是因為我沒錢,而是因為我習慣了,我三十年前就開桑塔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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