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香江,夜涼如水。
進入靈臺空明賢哲狀態的顧鯤,一手摟著林鶯嬌弱的身子,一手點起一根雪茄,吐了一口云霧后,若有所思地說:
“鶯兒,明天我陪你去太古廣場買東西吧?珠寶美妝包包,什么都行。你怎么不說話?不喜歡那兒的話,銅鑼灣尖沙咀隨便找個地方也行。”
說后半句之前,顧鯤其實略微停頓了幾秒鐘,因為他沒有等到林鶯的反饋。
林鶯雙目迷茫地看著他,似乎有些陌生,被一再追問,才醒過神來:“老公你是不是又有新的女人了、覺得對不起我?其實你不用跟我解釋的,我知道我們的關系…我沒有立場說你。”
這個反應著實突兀,反而弄得顧鯤一臉懵逼:“想啥呢,就是買個東西!”
林鶯死死盯著他的雙眸,反復確認看了足足十秒鐘,才微微松了口氣,又隱隱然有淚光閃動,忍不住錘了顧鯤胸口一拳:
“誰讓你說得那么突兀!我做你女人四年了,除了你剛要我身子那陣子,何時這么正式抽時間正兒八經專程陪我買買買。這么反常,我還以為你做了多對不起我的事兒呢。”
腦補都腦補不出來。
顧鯤下意識有些不服:“我有那么直男嘛?我哪次不是隨便你想買啥買啥,是你自己懶得買。”
“我說的不是錢,是你陪我買!而且是你主動專門提出來要陪我買!算了,你理解不了這里面的區別。”林鶯嘟噥著吐槽,不過音量也是越來越輕,最后無所謂地放棄了。
“聽你這口氣,做我女人還后悔了?”
“談不上后悔,我就知道你是個什么人,是你今天反常,撩撥到我了,睡覺!不跟你說了!”
要讓鋼鐵直男意識到陪與不陪的差距、主動用心陪和開啟被動跟隨技能陪、靈魂去別處的差距,那是異想天開。
吐槽吐過也就算了。
第二天一早,林鶯整個人容光煥發,皮膚分紅水潤像是加了BUFF一樣。
走路舉手投足帶著幾分歡欣蹦跳,如同嗑了貓鼬藥劑一樣敏捷值和暴擊率雙雙上升。
按照計劃,他們要跑包括太古廣場在內的幾個場子,原則上就是只找那些梁勁松清單上有可置換股份的國際頂級奢侈品大牌、在亞太區總代的總店考察,檔次資格不夠的店都不去。
為了避人耳目,林鶯可以穿戴光鮮收拾精致,而顧鯤就只能戴著墨鏡豎起領子。
好在如今是12月初,即使是南國的香江,氣溫也就剛剛20度,穿黑澀會式樣的高領風衣也不至于被人側目。
去的車上,林鶯還忍不住最后探尋:“今天有什么要求么?”
顧鯤不厭其煩地確認:“沒有任何要求,不要考慮錢,甚至你就假想自己不開心,花了錢才能開心,該怎么花就怎么花。”
林鶯沒有再問,可惜她的眼神,始終如同電影《千王之王》里面那個老千的老婆似的,男人越讓她瘋狂花錢她越是心虛。
“康斯坦丁的表是不是老氣了一點,感覺跟我年紀不搭呢,都是優雅成熟貴婦人戴的。”
“老公,你看這塊芝柏的女表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
“哇,這件范思哲不是麥當娜同款么?就是去年她拿金球獎那個紀錄片《貝隆夫人》上穿的那件!好復古風哦。”
林鶯連續逛了七八家店,買了三四次,顧鯤每次都是一言不發,只示意她直接刷卡。
顧鯤是有備而來的,卡還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用身邊人名字開的卡,也不是信用卡,就直接借記卡,最大限度防止暴露身份。
這種沉默寡言臉都不露,只是幾十萬港幣起步眼都不眨刷刷刷的架勢,著實讓那些精品店的女店員們肝顫。
只可惜顧鯤遮得太嚴實了,她們最多也就揣測顧鯤是哪個港片大明星,玩玩沒有往顧鯤身上想。
主要顧鯤平時也不在香江混,而且在大眾思維里總覺得他這種檔次的人是不需要親自出來買東西的。
“這哪個明星呢,看不清臉,但身材是真的好,亞洲人高壯得跟白人似的,看那肌肉。”好幾家精品店的女服務員都竊竊私語。
不過這些都不是顧鯤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林鶯買東西的時候似乎有些放不開。
最后在范思哲那家店里,因為顧鯤本來上輩子就對范思哲這個牌子的興風作浪喜歡惹事不太滿意,所以他的懷疑出現了總爆發。
“鶯兒,如果不喜歡,其實不用勉強的,我怎么覺得讓你買東西,反而成了一種負擔。”
“沒有啊,我不是很喜歡么。”林鶯當時還比劃著那件阿根廷前總統夫人紀錄片同款連衣裙,渾然不知道老公是什么意思,或許她自己都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壓到了潛意識深處埋藏了起來。
顧鯤無奈地搖搖頭:“我看得出來,你幾次都征求我意見,剛才芝柏那個表,你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吧,你明明有覺得老氣——你該不會是在顧慮‘穿什么才配得上我的女人’的身份、穿出去不給我丟人,才選的?
你就是你自己,不要模仿麥當娜,也別覺得穿得跟阿根廷總統夫人一樣就會給我長臉,我要的是你自己喜歡!只要你喜歡,哪怕你陪我出去的時候穿個風騷的小吊帶,我也不會覺得你給我丟人的!”
顧鯤是為了來做奢侈品品牌調研的,林鶯這樣處處考慮他,小心謹慎的買東西,不敢放飛自我,反而讓顧鯤有些頭疼。
至于小吊帶,確實也不丟人,反正林鶯又不是他正妻。顧鯤本來就是很寬容,容許自己的女人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放飛自我的。
林鶯怔怔地靜了下來,一開始是楚楚可憐忽閃著濕潤的眼神,隨后似乎是被感動了,情不自禁狠狠抱住了顧鯤。
“老公我以為你帶我出來是要我收拾體面一點呢,可如果你是為了要我自己喜歡,我根本不需要這些奢侈品啊。在你身邊,我穿我自己喜歡好看輕松時尚的東西就好了。奢侈品不就是個社交體面么?我是你的女人,這一點還不夠我驕傲么?”
一個渾身上下穿了價值幾百萬英鎊服飾珠寶的女人,跟林鶯站在一起,林鶯也不會自卑的。她只要心里存了“我男人是顧鯤”這個炫耀點,隨時可以有足夠的心理優勢把那些穿得很名貴的女人秒殺成渣。
說到底,需要靠炫耀奢侈品來證明自己身價的女人,那還不如炫耀她能找到什么樣的男人呢——當然這絕不是物化女性,只是針對那些“需要靠炫耀奢侈品來證明自己身價的女人”。
對于那些自強的靠自己事業成功證明自己的優秀獨立自強女性,她們當然絕對不會炫耀男人了,男人不過是她們的朋友、或者玩物、或者工具。
所以,林鶯也就失去了炫耀奢侈品的最初源動力。
就跟那些超級富豪,比爾蓋茨巴菲特什么的,穿地攤貨就行了,馬風也只要穿淘寶的POLO衫就行了,沒人會看不起他們的。
奢侈品本來就不是給頂級富豪準備的,不是給那些名片上只用印一個名字、任何頭銜都不用印的人準備的。
奢侈品是給那些名片上需要印一堆職位頭銜前綴的人準備的。
可以是焦慮的中產階級,也可以是焦慮的精英。唯獨沒有最頂層富豪和最底層無產。
顧鯤忽然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傻事。
他不應該帶林鶯來的,林鶯已經有足夠多讓她自己意淫沉浸驕傲的事情了。
“我錯了,那我讓米德洛娃和莎拉、安娜她們來不限金額買買買吧——你別想多了,我只是要做一個社會實驗,考察一下牌子。”顧鯤揉了揉鼻梁,跟林鶯攤牌道。
林鶯直到此刻才知道老公到底在想什么:“原來你是為了這個,那我怎么會多心呢,米娃姐本來就是自己人了,莎拉和安娜也差不多了吧,我早就當她們已經是姐妹了,現在再來吃醋也晚了,你隨便。”
這本來就是為了工作,早就有思想準備的事兒還有什么好覺得突然的?
再說,顧鯤這次就只是為了找人做買買買實驗。
顧鯤把翹著的二郎腿放下,隨手一揮示意:“那就把這件衣服丟了吧,不要為了給我長臉而往自己身上套不喜歡的東西。”
顧鯤難得表露出一絲不像是鋼鐵直男的體貼與溫柔,親手幫林鶯把那件十幾萬港幣的麥當娜、貝隆夫人同款范思哲連衣裙,隨手丟在試衣間門口的等候沙發上。
連衣裙的塔夫綢質料很滑爽,半邊落進了放包裝盒的廢物簍里(也就是垃圾桶,只是這種高檔店的垃圾桶只是放拆下來的產品包裝的,不會放其他臟的垃圾)
“先生您這是要退貨嗎?這位小姐已經試穿了那么久,您還這么隨便丟…”剛剛收完錢不久的女店員就很緊張,唯恐顧鯤要退款。
“放心,我們不要了,你自己處理掉吧,撿去穿也行。”顧鯤頭也不回,只是吩咐了一句,然后就抄起手機給米德洛娃打了一個,讓她盡快帶著姑娘們來執行買買買的任務。
沒辦法,只有這些不能以“顧鯤的女人”身份對外自居的姑娘,才滿足“需要奢侈品”的自卑值下限閾值吧。
顧鯤身邊,只能讓她們來做這個實驗了。
這也是為了生意,沒什么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