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友諒得到老板的召喚,匆匆忙忙就趕來學校。
因為時間已經比較晚了,食堂已經關門,顧鯤又錯過了飯點,所以吩咐他到校門口一家燒烤店,要了個小包廂,倆人一邊擼串一邊談事。
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惹來騷擾,顧鯤出門特地戴了口罩和棒球帽。
“老板,恭喜你,現在你已經是舉世聞名的世界巨星了。”
錢友諒點了10串油腰子和幾十段烤大腸、百來串各種肉串,還有韭菜茄子金針菇,要了一件啤酒和幾瓶白的。看到顧鯤進來,就禮貌地站起來恭維。
“坐,大家自己人,不用這樣。”顧鯤用嘴里的雪茄示意了一下,然后先坐下,“你還不知道我么,世界冠軍對我一點意義都沒有,這都是為我的生意服務的。”
錢友諒給顧鯤滿上白酒:“那您的目的絕對算是達到了,據我觀察,國內知道‘蘭方群島’這個國家的,起碼能占到總人口的80以上,這很不容易。”
這才是傳媒圈內人說出來的話,知道把一個消息灌輸到國民腦子里有多不容易。
最資深的傳媒人,都懂得一個道理:在華夏,你認為再眾所周知的事情,至少還有一個億的人不知道。
這還是已經把植物人、智障、老年癡呆、無認知能力的嬰幼兒全部排除掉了。在正常人里面,起碼還有一個億的人不知道。
而正常情況下,大多數的事情是有10個億的人都不知道。
除了大洋國、德法日露這些國家之外,其他任何國家,都有可能在華夏有1億以上正常人沒聽說過。
蘭方這個國家,如今能有80的知名度,顧鯤已經很滿足了。至少他要覆蓋的潛在目標客戶,絕對都已經100知道,剩下的超閉塞人群知不知道也沒有價值。
不過,顧鯤既然雇了錢友諒為他主持宣傳工作,肯定有更高的要求:“我對目前的效果,還不滿意——我追求的不是絕對的知名度,而是更高一級的美譽度。社會對蘭方的認知,還不夠正面,不夠理解蘭方的高逼格。”
“逼…逼格?那是什么?”錢友諒有些猝不及防,無法理解老板的新詞匯。
“裝逼的格調。”顧鯤無所謂地解釋,“我要的,是人民覺得一切來自蘭方的東西,都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去蘭方旅游、消費買東西,是一種體面、提氣的事情——現在看來,你根本沒有充分、全面地利用好我制造出來的宣傳要素。”
“您有什么具體吩咐?我如果有什么疏忽,一定馬上補充照做。”錢友諒態度很好。
顧鯤也就不客氣了:“我跟那些大洋國頂級酒店業名流家族的小姑娘,發生那種事情了,為什么國內還沒有報道?”
“這…這種事情不是好事吧?我還怕有損您的名聲呢。”錢友諒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做錯了。
“還是太有羞恥之心了,你呀,就是央視病,別的專業素質確實不錯,就是不夠不要臉。”顧鯤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到了街談巷議的環境,那都是給華夏人長臉的!多少年了,誰見過把歐美豪門名媛隨便玩弄的華人?你要善于調動民族注意情緒啊!”
90年代后期的網絡氛圍,民族注意情緒還是比較好調動的,那時候彌漫著“屠美滅日”的意淫。
包括21世紀初的早期網文行業也是這樣的,做夢就做大一點。顧鯤希望調動的這些情緒,只要操作得還過得去,肯定是可以輕松做到的。
錢友諒的專業素質,對于炮制所需的報道、抓拍的圖片畫面,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他擔心的只是曝光渠道的問題:
“可是,我們弄到素材和解讀之后,該通過什么渠道散播出去呢?央視肯定不會播這種東西的,現在央視太愛惜您的羽毛了。
您在國內媒體的姿態,就是一個純粹高大全的民族英雄,絕對不會允許他們認為的負面消息出現的。至于我原先其他有朋友關系的媒體,估計也挺難。”
“你可以先找找那些原先你看不起的路邊攤娛樂雜志嘛,當然,要匿名供稿,不要暴露是我們主動泄露的。”
顧鯤胸有成竹地說,擼了一串大油腰子之后,才補充了一句,“另外,今年剛上線的新網站,也可以匿名托關系聯系一下。
比如,最近有一家叫搜虎的鏈接集成網站,剛上線了吧?還有家叫新狼的,四季度也要上線了,你自己搞個個人站,供他們抓取也行,或者更直接一點也行。”
國內如今已經有第一家通過外鏈其他個人站來集成網絡資訊的門戶,就是后世幾度沉浮的搜虎。人家如今算得上是國內互聯網一哥。
只不過,“門戶網站”這個術語名詞還沒出現,只是叫“外鏈集成網站”。
雖然互聯網覆蓋人口還很少很少,今年全國估計也有5萬人上網,明年大約能到20萬。
但這520萬絕對是社會精英,最有消費潛力的高端階級。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馬上就去安排。”錢友諒令行禁止地答應,最后陪顧鯤喝了兩杯,就回去連夜干活。
反正素材都是真的,只要從外媒弄到相關報道,翻譯篩選一下就好。
此后一周,顧鯤就安心料理學校里的一切實習手續、參加各種地方上的社會活動,還安排了數以百計的同學、校友去他名下的各個公司、各門生意“實習”。
以他的知名度,當然要被各種機構請去發表講話、介紹人生經驗,各種活動都有。
不但有滬江本地的,甚至還要邀請他去一趟京城,滿滿地排了兩天日程。
不過顧鯤自己的生意也比較忙,所以他準備把去京城的日子集中安排到回蘭方之前的最后兩天。
錢友諒則在那兒悶頭干活,把所有大洋國和歐洲主要娛樂體育媒體的新聞,篩選修飾一番,然后通過各種渠道散布出去。
效果果然好得出奇。
有關消息散播出去后僅僅幾天,青旅、國旅在內的幾家主要涉外旅行社接到的蘭方旅游咨詢,就暴漲了好幾倍。
關于蘭方的旅游雜志、地理書籍、文藝刊物,發行量也再度暴漲數倍。
“我勒個去!顧鯤這么牛逼?那個希爾頓不是大洋國最頂級的豪華酒店大亨么?他們家族的女兒都隨便顧鯤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太爺們兒了,怪不得聽說蘭方洋妞兒多。以后花同樣的錢,與其去泰國看RY、去馬來玩CJ,不如就去蘭方騎大洋馬了。”
這些熱度要迅速轉化為銷量和營業額,自然是有困難的。不過最多也就幾個月緩沖時間,就能潛移默化起到實際作用了。
同一時間,京城。
教師節這天深夜,已經創業了一年半的馬風,如同行尸走肉一樣從中關村某寫字樓里離開。
馬風的“華夏黃頁”,去年4月份成立注冊于東海省省城方舟市,但至今為止,主要營業場所都設在京城。
馬風每天的任務,也是借用原先的人脈關系,到商務有關部門跑業務、拉需求。
十分鐘前,他剛剛接到一個電話,圈內大佬張超陽在三里屯酒吧街的一個場子玩嗨了,喊弟兄們過去一起爽爽,他請客。
如今張超陽在國內互聯網界的地位無人能及,馬風開公司雖然比他早幾個月,但畢竟不是科班出身,成績和知名度也遠不如對方,所以只能放低身段,交個朋友。
這種被人呼來喝去的經歷,他也有過好幾次了。每次都是晚上十點多左右,張超陽玩過了第一波興頭之后,開始喊朋友,馬風都會去捧場。
但基本上他都是晚上11點到、稍微敬幾杯酒,玩到12點,就會再回到公司做事情,兩點鐘再睡覺。
不過今天,他心情稍微有點不痛快,因為他發現張超陽為了給自己的網站博眼球,居然開始放名人的花邊新聞,而且還頗有假新聞的嫌疑。
關鍵是那個花邊新聞的受害者,還是曾經在創業時借他錢的兄弟,坐視不理似乎有些不太仗義。
坐了大半個小時公交車,三里屯酒吧街很快就到了。
三里屯這地方臨近使館區,建設之初就是為了接待外賓休閑。馬風在外貿經部干過,原先也經常接待外賓,所以對這兒很熟。
“老馬,慢吞吞的,大晚上的可別說堵車啊,多久前就給你打電話了!來晚了必須自罰三杯啊。”
一看到馬風進門,已經喝高了的張超陽毫不客氣地直接用命令口吻說。
馬風的表情微微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穩妥地先自罰了三杯。
這一幕幕,絕無半分虛構,因為后世張超陽自己回憶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
學歷漂亮、又年輕事業有成的人,確實是很容易飄,很容易狂妄的。
相比之下,學歷低一些的人,可能能力和敏銳度不如高學歷者,但往往比較接地氣,有逼數。
張超陽本科是清華的高材生、以全國前50名的成績公費保送大洋國讀研、MIT博士畢業。又是當時國內互聯網第一人,這種履歷很容易讓人產生幻覺。
用他自己后來的話說,那就是搜虎剛成功那陣子,他真是覺得自己就是天選之人、天命之子,一切成功都是應該的、必然的、會從一個勝利繼續走向另一個勝利的,每天混酒吧躺著都能繼續贏下去。
看到馬風這種出來喝兩杯酒還要回去干活的家伙,他內心只是覺得對方可憐:成功不是努力出來的!
馬風喝完酒之后,陪著笑臉,先贊了幾句張超陽的生意,恭喜他最近搜虎的門戶流量又提升了。然后,斟酌了一下,才委婉地提醒:
“超哥,有個事兒,可能您不知情,我提醒你一句:你的門戶首頁上,最近篩選的推薦內容,好像有點偏啊,我都看到好幾個花邊新聞了。我是怕你惹上名譽權官司,互聯網上雖然國家目前不管,也不能隨便捏造…”
“捏造?捏造什么捏造?哦,我懂了,你說關于顧鯤的新聞啊,那不叫捏造啊,這最多算公開個人隱私吧。
無中生有才叫捏造。真人真事兒、只是人家不想公開我們幫他公開,怎么能叫捏造呢,這叫公開隱私。老馬,要多學點法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