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蘇亞雷斯號”沉船文物專場拍賣會的日子。
阿方索.岡薩雷斯蘊含怒火地坐在拍賣會包廂里,目光怨毒地盯著拍賣席上的一舉一動。
他是西班牙著名財團Inditex集團的代理人。
說起Inditex集團這家公司,華人或許不是很了解,但說起其旗下經營的某些品牌,基本上就人盡皆知了——在中產小資里很流行的時尚品牌ZARA,就是Inditex集團的生意。
經營時尚奢侈產業、文旅娛樂產業的公司,素來是最需要公眾形象和曝光率的。
所以這次關于“蘇亞雷斯號沉船文物所有權爭奪”的新聞,在西班牙國內的報社電視等媒體上充分曝光后,
Inditex集團就啟動了緊急預案,想在有關部門申請仲裁失敗后,以金錢把這些珍貴文物買回來,在公眾中宣傳一波Inditex集團“愛國”的賣點。
這就跟后世巴黎圣母院燒了之后,經營驢牌的法國知名奢侈品財團要高調宣布捐款幾億歐元幫助重建巴黎圣母院,是一個道理。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在場內與阿方索.岡薩雷斯身份相若的還有一家來自菲律賓電信的財團代表,他們的目的也是差不多的,只是財力和買單動機比西班牙方面差一些。
風云際會的各路主角都到場了,拍賣也就正式開始。
臺上,拍賣師揮舞著小錘,極盡帶節奏之能事,盡量把一批批貨色的賣點說出花兒來。
“001批次墨西哥鷹洋,鑄造年份均為1560年。大家不要小看這批銀幣。墨西哥鷹洋雖然是世界上存量最多的銀幣,但1560年這個年份的可不多見——
眾所周知,秘魯波托西的銀礦,是在1545年發現的,1550年代開始,才有了秘魯銀運往墨西哥總督區鑄造的歷史。而波托西本地的鑄幣廠更是在17世紀中期才建立起來。
所以,世界上現存的絕大多數墨西哥鷹洋,都是17世紀乃至更晚的銀幣。本次拍品中的1560年鑄幣,收藏價值遠高于市面上其他墨西哥銀幣,它們象征著西班牙人對整個拉丁美洲的最初控制力…”
這番話吹到最后,已經妥妥的就是吹給Inditex集團,吹給ZARA品牌的老板聽的了:這可是你們西班牙人征服美洲的榮耀啊,你好意思不給個高價買回去、彌合一下西班牙人民的民族自尊心么?
“好,第16號客人出價了,底價每比索15美元!”
“4號客人,每比索16美元。7號18美元。”
“28美元,還有沒有更高的了?每比索28美元一次…啊,那邊第7號客人又舉牌了,每比索30美元!一次,還有沒有?兩次,三次,成交!”
隨著拍賣師的錘子落下,西班牙ZARA的人,贏得了開門紅,以每比索30美元的價格,買下了這批銀幣。
而按照白銀本身價格來賣的話,1比索的銀子只值6~7美元。而普通年份差一些的墨西哥鷹洋,只能賣10~12美元。這批早期鷹洋賣到30美元,關鍵是量還那么大,顯然是因為老外的愛國情緒被利用了。
這一批1560年鷹洋,規模足足有10幾萬比索!所以這一單拍品,就是超過500萬美元的成交額。
而這次可以拿來拍的銀幣,起碼超過100萬比索,所以后續還有更多年份相對不值錢的大路貨,在等著出貨。
爭奪還在繼續,不過沒有一開始那么激烈。
而拍賣行顯然也深諳帶節奏之道,每次拍了幾波銀幣之后,都會摻雜一些文物價值更高的通巴加黃金面具、瑪雅黃金太陽圓盤…
收割盛宴還在繼續。
拍賣行的另一間幽暗的包廂里,顧鯤和范比爾松、律師索菲雅小姐坐在一起,喝著香檳歡慶勝利。
“你們荷蘭人真是節奏大師,帶節奏這方面我們東方人真該好好學習。”顧鯤虛心地承認了自己的不足,敬了索菲雅一杯。
索菲雅當仁不讓地喝了,因為酒精的作用,臉色有些紅暈,說話也絲毫沒有了謙虛掩飾,而是得意的顯擺:“我讓你別藏著掖著、把所有拍品都拿出來,這個決定果然很英明吧?”
“英明英明,跟你的建議相比,我一開始的計劃真是蠢透了。”顧鯤也很實事求是,誠懇地承認了。
如前所述,顧鯤一開始的計劃,只是租了一架C130運輸機、弄了一集裝箱的貨來荷蘭賣。
還有十幾噸好物,他是怕賣不掉、以及一次性放出太多導致行情下跌,所以留在蘭方沒帶來。
但是,隨著前段時間炒作帶節奏的巨大成功,以及索菲雅建議他找幾個托兒惡心西班牙人之后,顧鯤一開始的計劃就顯露出弊端了。
“你找了托兒的話,難免會有個別標的假戲真做抬得太高、西班牙人不接盤,導致砸在自己手上的。你與其讓托兒損失拍賣保證金、舉了牌不買,還不如直接買下。
這樣,你也犯不著挑一部分貨來賣了,直接全部拿來,最后假戲真做做崩了的部分,砸在自己手上了,你再拿回去自己收藏也好,開博物館也好。”
這,就是索菲雅當初對解決“托兒演過頭”問題的方案。
顧鯤一開始還是比較懷疑的,他反問了一點:“可是,自己買下的話,還要給拍賣行成交傭金吧?成交傭金不是比托兒預付的拍賣保證金還貴?”
拍賣保證金一般只有一兩個百分點,而交易傭金高的有15%呢,大額打折后也有一半。之所以這么設計,就是拍賣行為了防止“找托托崩了之后,假戲真做買下”——因為你假戲真做了,也要給拍賣行送錢。
就好比狗東上那些薅羊毛的黑產,只要你給平臺上供了一定比例的傭金,那你刷單也就刷單了,平臺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面對顧鯤的這個顧慮,當時范比爾松和索菲雅律師,卻露出了神秘微笑:“你以為,拍賣行說要收的保證金,就一定要全額收,不會臺面底下假賬退賠的么?只要你能擴大拍賣標的范圍,讓他總體上賺到更多,這些黑賬都是能私下詳談還價的。”
顧鯤當時就聽得目瞪狗呆。
他前世還是太不了解資本的黑暗了呀,相比之下,他賺的都是辛苦錢!
特么的,那些節奏大師實在是太黑了!
于是他就半推半就同意了:把所有的撈獲物都拿來走走過場、象征性拍一下,帶節奏帶過火砸手上的,再拿回去展出/收藏!
拍賣行秘密給他部分假賬、傭金打折。凡是最后左手倒右手的,保證傭金比拍賣保證金還低!
這一來,顧鯤用托兒哄抬價格才如此放肆,有了今天的夸張收獲。
“老板,結果好像統計出來了。163萬銀比索,都拿來拍了,最后拍出去122萬,還有41萬砸手里了,要自己買回來。銀幣部分總計成交價2280萬美元。”
“通巴加、印加玫瑰、瑪雅黃金太陽圓盤,累計拍出4.8噸,其中含金制品成交350公斤。總計成交價3850萬美元。”
“拍賣行實際收取傭金總額460萬美元。”
隨著拍賣收場,范比爾松把這些數據,一五一十報給顧鯤過目。
還有兩條他就沒說了,那就是他自己的傭金,大約有拍賣行的三分之一,也超過150萬美元。
而索菲雅的律師費,更低一些,大約是110萬美元。
不過考慮到他們設局找托引戰帶節奏哄抬的成交價,這點傭金絕對是劃算的。
顧鯤七七八八一扣,總收入6130萬美元,去掉720萬(460+150+110)成本,稅后凈收益5410萬美元。
不過,這錢顧鯤覺得自己賺得一點都不虧心。
時尚奢侈產業的每一個毛孔,都流淌著不擇手段博眼球的骯臟黑血。
誰讓這個行業的財富不是制造出來的,而是論資排輩定義出來的,有名就是值錢。
他只不過是順水推舟,別讓這些骯臟黑血白白流掉浪費了,流淌到他自己把持的黑土地上,分解成養分和肥料而已。
“把錢給我賺,你們一樣宣傳到了自己,總比真的燒掉一座巴黎圣母院要賺吧。唉,我這人真是慈悲,為了讓西方資本家對本國民族注意者的廣告效果,還得演惡人,還沒人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