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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作為一個正直的人,我不想拿金錢羞辱你

  蘇迪迦意氣風發地站在船頭,拿著自己收藏的那個古典雙筒望遠鏡,裝模作樣的瞭望。

  海平面的盡頭,一艘幾千噸級的大船,漸漸出現在視野里。

  “這么大,剛才雷達上顯示開得也不快,不會是曰本人的遠洋漁船吧?曰本人好像一貫不太看得上這里的收益,華夏船又不會跑那么遠…不管了,能找點茬兒敲一筆就好。”

  他是印泥的一名漁正巡邏隊長,具體級別不好細說。他們的級別也亂的很,反正就是個小頭目。

  半小時前,他在自己船的雷達上發現了這里有條可疑的大船,不像是本國備過案的,作業航行的速度也非常慢,應該不是貨船,所以過來看看。

  現在,終于目視確認了對方的船型后,他的內心終于正式熱切起來。

  說不定能敲一筆呢。

  “前面的船,請你減速。我們是印泥魚巡,你們剛才在我國經濟專屬區內低速作業滯留,請說明情況。并做好接受臨檢準備!”蘇迪迦通過船上的揚聲器喊話道。

  他的船小,速度更快一些,所以可以輕松追上對方。他們已經做好了一旦對方確實形跡可疑,就靠上去登船檢查的準備。

  而對方似乎仍然不緊不慢地,毫無合作的意思。過了兩分鐘,才傳回來一個聲音:

  “我們是蘭方國的海洋勘測船,正在進行蘭方港擴建工程相關的周邊國際航道海底地形勘測工程。我們的港口擴建計劃是在包括國際海事協會在內的一系列全球性海洋開發組織都備案過的。

  請你們離遠一點、不要影響我們的作業!你們這個噪音源太近了,已經干擾了我方的地形聲吶探測精度。我船日租金高達兩萬元人民幣,如果你們堅持干擾,我們不排除就惡意拖延損失進行索賠!”

  我擦?這么囂張?

  “有這個法律規定么?”蘇迪迦國際法學得不怎么好,連忙請示自己身邊一個平時讀書比較多的手下。

  每個領導手下,都有相對偏文一點的白扇子角色,各行各業都一樣。

  蘇迪迦本人不是靠業務法規方面的素養爬上來的,有短板很正常,他平時也就處理灌了偷偷抓魚的,或者偷度、偷撈其他海底財物的,還真沒遇到過外國船合法科考勘測的。

  “我記得,國際海洋法公約里好像是提過,新增國際航道的勘測和使用,都是不受國家經濟專屬區管轄權的。

  尤其是勘測,因為這不是經濟活動,是科學考察活動。領海的管轄權很寬泛,而經濟專屬區的管轄權,就只涉及資源獲得型行為,對方不是從我國經濟專屬區內獲取經濟資源,我們也管不著。”

  蘇迪迦身邊那個矮子里面拔高個兒的“參謀人員”,如是回答。

  其實那個啥公約也是他馬仔隨口引用的,他隱約記得有那么一條規定,但并不記得是不是國際海洋法公約里的。

  只是為了在老大面前顯擺自己的白扇子屬性,便隨便說了個最常見的出處。就像小學生遇到不知道誰說的名言,就按一個魯迅說的,一個道理。

  蘇迪迦撓了撓頭,他大致聽明白了:因為這里距離淡美蘭群島至少也有70海里,而不是12海里。所以,對方沒從海里撈東西或者開采資源,他就管不著。

  “居然這么狡猾,算了,隨便要幾個紅包,就當是慰勞一下自己,這事兒就放過吧。非要臨檢,也不一定查得到東西。”蘇迪迦跟顧鯤交涉了許久之后,決定撈點好處就退讓。

  他讓自己的船靠了上去,表示要例行臨檢,看看對方船上有沒有撈什么違禁品。

  這個權力他還是有的。

  不過他說這話,就是想要幾個紅包,兄弟們分一分。所以話里話外都暗示了,給點好處就可以不認真查。

  然而,他很快再次感受到了意外。

  對方居然假裝聽不懂,一點給紅包息事寧人的樣子都沒表現出來。

  “請勿靠近!我們正在作業中!貴船的螺旋槳有可能絞到我們的拖曳聲吶!如果造成損失我們將通過正規國際海事仲裁部門提出申訴!”

  蘇迪迦惱羞成怒,當然不聽,非要登船找茬檢查。

  結果自然是什么都沒找到,最后還是在船艙尾部看到幾桶活魚,非要盤問來源。蘭方人大大方方說是科研勘測時無聊,娛樂性地海釣收獲。

  娛樂性的釣魚,總不算是營業捕撈吧?

  然而對于一無所獲的蘇迪迦而言,卻像是找到了一個臺階下,立刻把這幾桶熱帶魚收繳走了,似乎這樣就證明“我的懷疑果然沒錯”。

  顧鯤看著對方收隊,暗暗冷笑:“鯊臂,等著老子找你上司投訴,碰瓷吧。就算要給紅包,老子也不會給你這種人,不能殺雞儆猴一頓管三年的話,還不如不吃。”

  這次回去,他就找有關部門投訴,說自己的拖曳式地形聲吶被對方的螺旋槳絞壞了。

  而且是對方不聽警告高速接近、危險作業,才導致的。

  “總算是把這些家伙送走了,唉,哥,其實可以給幾個紅包,稍微息事寧人一下的。”

  看著對方悻悻離去,顧盼心里還有些后怕。

  顧鯤陰鷙地點起一根雪茄,惡狠狠地分析:“難得遇到一次我船上什么臟物都沒有的機會,怎么能不硬一次?要給紅包,也要爭取敲山震虎管很久那種。

  今天這情況,我要是給了,而且我不離開這片海域繼續作業的話,那明天就會換艘巡邏船來繼續敲我。而萬一下次我船上有東西呢?我寧可現在碰瓷滅他一次威風,要給就直接給能管他投訴的大人物。”

  顧盼知道哥哥是對的。

  她蹙眉想了一會兒,不解地問了另一個在心里隱約埋藏了一陣子的問題:

  “哥,你昨天跟我掃盲過,說印、越這些國家,都是有合法合作打撈的規章的,也有一些外國商人就是正規申報后撈。你為什么非要堅持不暴露身份呢?是怕名聲不好聽嗎?”

  顧鯤笑了:“你說的是米歇爾.哈徹那幫人吧?首先,哈徹也不是每次都申報的,他也是被人發現了之后,事后補的手續。

  明著來的話,印泥人要50%的打撈物收益,越南人要50%的實物分成,這都是不小的開支,哈徹他們也不傻,不到萬不得已誰會主動掏這筆錢。

  另一方面,哈徹是專業的打撈商人,他撈過一次性出貨幾千萬美元的名貴大船。收益到了他這個級別的,如果不說自己是打撈的,也找不到其他借口解釋財產的合法來源了。所以盡管承認打撈這種生意,名聲比較臭,也比較招人恨,他也沒得選擇。

  可是我不一樣,我現在手頭就接了名正言順的國際航道周邊海底地形勘測工作。說白了,我現在是清貴的地質科學家。有人花兩三百萬人民幣,問我買50乘50海里的海底精確地形數據。

  我這個暑假,就能測出五到六個單元面積的海底地形,那就是1200~1500萬人民幣的收入了。未來我再弄其他船繼續干,中長期從這門生意上攥出五千萬,別人也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我有的是辦法,用更合法光鮮的收入來源,掩飾掉撈船,那我何必還背負上撈船的名聲呢?”

  顧鯤怕的不僅僅是撈船的名聲。

  他更怕的是,“為什么顧鯤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發現那么多沉船”這個業界懷疑。

  所以,索性再低調到底好了。

  這一切,其實早在他接下科考任務時,就已經算計好了。

  用科考利潤掩蓋撈船利潤,跟當初用捕魚利潤掩蓋賣聲吶等特種裝備的利潤,對于顧鯤而言,其實都是一種邏輯。

  他的作風實在是太茍哦不是太穩健了。

  顧盼隱約有些懂了,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小姑娘的心性,總是比較獵奇。

  她聽哥哥剛才提起各國正規申報的分成比例,立刻把提問的興趣轉到了那個上面:

  “哥,你說他們兩國都是要50%分成的,這么高?”

  顧鯤解釋道:“印尼人這個相對算是寬松了,因為這個國家沒什么歷史,也不關心文化和文物保護,只是想要錢。給了錢,其他基本上不管。

  而越南人要實物,相對就廉潔一些,具體經辦的海事工作人員,沒什么上下其手的操作空間。

  因為你只要錢的話,得確保打撈物出水后不久,就估價、并且付賬的。至于這些東西將來究竟能賣多少,就不好說了。

  如果是金銀幣這類本身價值很難低估的東西,情況還好一點。遇到瓷器的話,評估員說這玩意兒不值錢,按低的估,印尼當局就收不到多少錢…”

  顧鯤大致把他知道的情況,用如今還能說的來源,給妹妹解釋了一下。

  這些他都是從著名大盜米歇爾.哈徹后世寫的回憶錄里看來的。

  米歇爾.哈徹說,他一輩子在印尼海域撈出來的沉船收獲,只有4%的金額上繳給印尼當局了,也就是說貨物價值被低估了12倍。

  不過這并不代表剩下的96%哈徹都能揣自己兜里。他同樣明說了,上繳加公關的總開支,能占到15%。

  也就是說除了4%給當局,還有11%是給各路鑒定、復查…等等工作人員,這些人才會配合他一路綠燈,把東西低估。

  這些都只是行規,如果最后被發現,迫不得已,顧鯤也只能這么干。不過目前,他更希望直接干凈利落把東西拿走。

  畢竟他不像是給印尼佬塞紅包的人。

  還是直接拿走,比較尊重對方,因為那樣你至少沒有拿紅包羞辱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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