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頭市是一個集市,幾十年前還只是一個小村子。wap.kanmaoxian
當時大金國尚未建立,女真部落依然在大遼的殘酷統治之下。女真人的大英雄、如今的大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也只是大遼治下的部落酋長。
窮得活不下去的女真小子曾弄離開了白山黑水,跟著南人的商隊,來到了繁華的大宋。
一來到中原,他驚呆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繁華的地方,也從未見過這么多人。
跟這些衣冠楚楚的宋人相比,他就像是一個從深山野林跑出來的野人,十分的自慚形穢。
他心里生出大宋夢,決心要做一個真正的大宋子民!
他做得很成功,跟著商隊,賺了很多錢,最后出來單干。
曾弄絕不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暗地里干著走私禁品的勾當。
賺了大錢后,他在河北凌州一個交通便利的村子里買了大片土地,定居下來。
憑借他對遼東和女真部落的熟悉,曾弄生意越做越大,他從北方運來皮毛牛羊,又將大宋的布匹茶葉運往遼東。
很多時候,他的供貨量滿足不了需求,于是就介紹同行,自己當起了掮客,慢慢的,越來越多大宋商人和北方商人都在這里交易,形成了一個頗為繁華的集市。
大家都叫這個集市為曾頭市!至于原來的村子叫什么名字,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在曾頭市,曾弄就是絕對的土皇帝,說一不二,人人尊稱他曾長官,家里養著幾千莊客打手!
最讓他自豪的是他的五個兒子,曾涂、增密、曾索、曾魁、曾升,或許是繼承女真人的英勇善戰的基因,五男都是勇猛之士!
按理說,曾弄家財萬貫,兒子們能干有出息,他應該沒什么遺憾的。
可是,他有!
他發現在大宋,不當官的話,錢再多也只是一介草民,社會地位很低的。
士農工商,曾家就是商人!
所以曾弄做夢都想曾家出一個當官的!
大概也是因為女真人血脈的原因,曾家五虎根本不是讀書的料,科舉一途是休想了。
作為見多識廣的生意人,他沒有讓兒子們去邊疆建功立業,因為他知道沒有背景的士兵,哪怕再武勇,殺敵再多,功勞也是長官的,自己頂多得到一些賞賜。
捐官也是不行的,大宋是可以花錢買官的,并且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朝廷明碼標價的,賣不出去的話還要強制攤派,不買也得買!
但是一般人都不感興趣,因為這種買來的官,不但價格老貴,而且沒有絲毫意義,別說實權了,連俸祿都沒有,就圖個嘴上叫得好聽!比如“盧員外”“祝朝奉”之類。
所以,當他收到凌州戚知州的信后,立即召集自己的五個兒子,且將教師史文恭,副教師蘇定一并請來。
沒過一會兒,先是史文恭和蘇定進來了,行了一禮,依次坐在右邊。
然后五個虎背熊腰的青年大漢一起進來了,問道:“父親喚我們前來什么事?”
曾弄心情大好,待兒子們在左邊依次坐下后,笑道:“老夫剛收到戚知州的信,信中說朝廷命本州團練使單廷圭和魏定國,率軍前去剿滅在東平府作亂的祝龍,知州大人唯恐單、魏二將不是那祝龍的對手,又來信請我們同去相助平亂,許諾只要立下功勞,便保舉我曾家一人為團練使!”
“區區八品團練使,焉值得我等賣命?”老大曾涂不滿道。
曾弄沒想到大兒子會這么說,目光投向史文恭,問道:“史教師以為如何?”
“大公子此言差矣!”史文恭緩緩道:“所謂萬事開頭難!我等平民百姓,雖有錢財,那些達官貴人也不屑于與我們相交,若有一正經官身,便是官兒們一伙了,雖然是個芝麻官,但只要使錢財攀附,升官加爵自然不是難事!”
曾弄連連點頭,“教師之言,正合我心!你們休要目光短淺了!”
老五曾升意氣傲然道:“去走一遭也好!我們打破祝家莊,活捉那祝龍,好讓天下人知道我們曾家五虎的厲害!”
“不錯!常聽江湖人說祝家三杰如何威風,我們曾家五虎就不服氣,定要一決高下!”老四曾魁大叫道。
見大家都同意去,曾涂也改變了主意,問道:“父親,那我們何日動身?
曾弄冷笑一聲,“那單廷圭和魏定國不知我兒的厲害,想要考校你們本領后方才同意,我們明日先去凌州,叫那兩個無知狂徒見識你們的手段!”
翌日,凌州西城門外,軍營校場。
點將臺上,一頂黃羅大傘,戚知州坐在傘下。
單廷圭和魏定國二人全身披掛,站在臺上。
臺下兩側站著正制使、統領使、牙將、校尉、正牌軍、副牌軍等軍中將校。
臺上兩側各有五面打鼓,站著十名光著膀子,露出一身強壯腱子肉的大漢,手持紅綢鼓槌。
校場之上,整整齊齊排列著八千大軍,方陣之上,旌旗招展,獵獵作響!
單、魏二將弄出如此陣勢,乃是有心借曾家五虎,在戚知州和部將面前顯露自己的武功。樹立威信。
忽然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一百多名騎士飛奔而來,揚起漫天塵土。
眼見這些騎士直沖軍營,并無減速之勢,魏定國面露怒色:“胡兒無禮!”
話音剛落,這些騎士奔至轅門之外,最前面的騎士一勒韁繩,戰馬停住,人立而立。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名騎士會被后面的戰馬的撞下、踩成肉泥的時候,后面的一百多騎也立即停下,動作整齊劃一。
在場都是識貨的,無不駭然!單廷圭和魏定國互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之色。
門口衛兵放行后,這些騎士放緩馬速,挽絡而入。
最前面的是曾弄,他五十歲了,兩鬢灰白,但身材壯碩,腰板挺直,能騎烈馬,可挽硬弓。
身后是曾家五虎,人人身披重甲,手持長槍。
再后面是史文恭和蘇定兩位教師帶領的一百二十精騎家丁。
“草民曾弄,攜五子拜見知州大人!”曾弄來到臺前,下馬叩拜,后面的人也紛紛下馬跪拜。
單廷圭冷哼一聲道:“好大的架子,竟然要知州大人久等!”
“草民該死,勞大人久候!”曾弄慌忙磕頭認錯。
曾家五虎都憤然看向單廷,眼睛幾欲噴火!
戚知州大度笑道:“現在時辰尚早,曾長官一路辛苦,快快請起!”
曾弄等人都起身后,戚知州道:“如今東平府祝家莊作亂,攻占州府,抗拒官軍,朝廷不能制。我州團練使單廷圭、魏定國兩位將軍,驍勇善戰,朝中亦知其能,故調遣二將前去平亂!
久聞曾長官素有報國之心,膝下五子皆是當時英豪,勇武過人,故本官推薦幾位同去平亂,功成之后,單、魏兩位將軍必定高遷,屆時本官定向朝廷保舉曾家一人為我州團練使!”
“承蒙大人厚愛,草民及犬子敢不盡心竭力,報效國家!”
“好!單將軍和魏將軍跟你等未曾謀面,不了解根底,想試一試你們的身手,你們就在全軍面前演練一番吧!”
“請兩位將軍賜教!”
曾家五虎早就看單廷圭和魏定國不順眼了,五人上前,一排站開,用挑釁的眼神看著二將。
曾升年少氣盛,大喇喇道:“我們五兄弟,請隨便挑一人吧!”
“狂妄!”魏定國大怒,跳下點將臺,“你們五個一起上吧!”
他手一揮,自有親兵牽來戰馬,遞上一根長木棒,木棒頭上裹著厚布,沾滿白石灰。
“我一人足矣!”老五曾升上前怒視魏定國。
“小兒狂悖,請大人恕罪!”曾弄喝退曾升。
“哈哈!年輕人血氣方剛!”戚知州無所謂道:“知子莫若父,請曾長官派出你武藝最強的兒子,跟魏將軍比試一番!”
“大兒年長,多學了幾年武藝,就派他上陣吧!”曾弄在長子曾涂耳邊低語幾句,不知說了什么,只見曾涂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他接過一名官兵遞來的長木棒,跟魏定國那根一樣,都是厚棉布裹住棒頭,沾滿石灰。
魏定國騎馬來到場子中央,大叫道:“速速上陣,休要拖延!盡管使出你的看家本領!看你們是五虎還五貓?”
曾涂大怒,跳上戰馬,揮舞木棒,迎了上去。
兩人都不廢話,恨不得立刻將對方打翻下馬,一上手就各自使出全力,拼殺起來。
好在木棒頭上有厚布包裹,打在身上不會重傷,只會留下白石灰,誰身上的白石灰多,就判定為輸。
二十回合后,魏定國棒法便亂了,心中大驚,暗道:“這小子好生厲害,我竟然不是對手!這如何是好,這么多人面前輸了,恐怕自己在軍中會威信掃地啊!”
他心中膽怯焦慮,棒法便更加不堪!
但是幾個回合后,他依然坐在馬上,那曾涂并未占他便宜,每次只是輕松將他招式破去,卻放著空門不入。
魏定國忽然明白了,肯定是曾弄要他給自己留下幾分面子,故而曾涂不殺下手。
他索性喊停,勒住戰馬,將棒子仍在地下,道:“長江后浪推前浪,曾公子武功高強,本將佩服,這次征伐祝龍,就有勞賢昆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