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銹跡斑駁的金屬鐵鏟深深插入松軟沙土當中,
猛地一掀!
暗黃色的沙礫與塵土便隨之翻起,在地面上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洞。
仿佛是嫌棄鐵鏟挖出來的坑洞不夠大,一雙瘦骨嶙峋,宛如樹枝般干枯、皺巴巴的手,直接探了進去,又從中捧出了幾堆黃土出來。
這是一個眉須潔白,容顏灰黑的枯瘦老人。
他身材瘦弱,背部有一些駝曲,一叢稀疏焦枯的白發點綴在頭頂;黝黑雙頰上深窩塌陷,額頭上滿是深深的皺紋,飽受風吹日曬的黃褐色皮膚顯得格外毛糙粗糲。
顯然,老人的身體狀態并不算好,
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他那一雙閃爍有神的漆黑眼眸。
這是胸懷希望,信念堅定者的外在體現。
“嘩啦啦…”
過于松軟的泥土,讓老人才剛剛挖出沒多久的坑洞周圍,有黃沙向內流去,轉眼間便又要將坑洞填滿。
他眼疾手快,嫻熟地彎腰從腳邊抓起一顆修長的樹苗,朝坑洞中用力一插!
“嗤!”
樹苗被牢牢地插在了沙土當中。
烈日毒辣,
老人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密布的汗水。
“咳!咳!”
突然,他彎腰劇烈咳嗽了兩下,涎液混雜著絲絲刺目血絲,濺落在黃土之上。
并沒有多大反應,老人早已習以為常。
稍稍在原地喘息了片刻,他抬起腦袋,望向前方。
那里,幾天前才剛剛種下的幾十棵樹苗,在風沙的呼嘯沖擊下,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活不下去了。
目光中流露處些許心疼與失望。
這些響葉楊已經是整片大陸上最為耐旱的樹木了,但依然無法在眼下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里生存下去。
種一棵,死一棵。
老人緊咬牙關,干瘦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極為激蕩的情緒在其胸腔中縈繞。
雙手撐著破舊的鐵鏟柄,
良久,
他才長長地呼了口氣,情緒逐漸平穩了下來。
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再一次舉起了鐵鏟,朝前方空地用力插了下去。
炎日高照,熾人的烈光漫天匝地灑下。
無邊無際的荒涼沙漠之上,老人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脆弱。
“叮!”
金屬鐵鏟與某種堅硬物體猛地發生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隨之帶起的震動,讓老人手臂微微一麻,差點沒能握住木柄。
“挖到石頭了嗎?”
他眉頭微皺,視線朝下方望去。
只見坑洞邊角處,一抹黯淡的綠光閃過。
“哦?”
他神色顯得有些意外。
隨手把鐵鏟丟在一遍,彎著腰便俯身探了下去。
指尖與墨綠色的石頭輕輕接觸,一股有別于沙土的溫潤之感自指腹處傳來。
他雙手在石頭表面上摩挲著,將周圍的黃沙撇去。
用力一抬!
整塊石頭便被其舉了起來。
這是一顆兩個巴掌大小的橢圓形石頭,整體呈光澤黯淡的灰綠色,隱約能透過附著在其表面的泥壤,看到些許不規則的深色斑塊紋路。
“精靈蛋?”
老人端詳著這塊形狀圓潤的石頭,嘴里呢喃道。
“風化成這個樣子,估計都要在土里埋了幾十年了吧。”
“說不定比我的年紀都要大一些嘞。”
他反復翻看著這枚精靈蛋,咧嘴一笑。
“可惜,不然我也能試試當個訓練家老爺。”
想罷,老人雙手用力,眼見就要把這枚已經失去了生機的精靈蛋拋向一邊。
忽地,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神使鬼差地,他彎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破舊布袋,把精靈蛋輕輕放了進去。
“真是見了鬼了…”
他嘴里嘟囔著。
在烈日的照耀之下,時間過得極為緩慢。
直到老人幾乎把身后擺著的一大簇樹苗都種了下去,天色才有些晦暗了下來。
他抬起腦袋,視線望向遠方。
如血般凄涼暗淡的殘陽,模糊扭曲著空氣,墜在天際邊線之上。
燦金色的余輝斜斜灑在一眼望不到邊的荒漠上,滿眼金澄澄的,顯得極為壯麗、雄偉。
但老人卻沒有絲毫的留戀。
背起包,扛著地上剩余的響葉楊樹苗,便轉身邁開了腳步。
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七十多年的他知道,夜幕降臨后的荒漠是多么的危險。
與白晝時天差地別的氣溫,能把任何沒有防備的人類給凍成冰棍。
更別說,那些只在夜間活動的恐怖生物了。
想到這,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今天沒注意時間,有些晚了,得抓緊!”
不同于白天時候的緩慢、難熬,
接近旁晚十分的荒漠,時間變化顯得極快。
轉眼間,昏黃的夕陽便幾乎完全墜下的天際線,只留下微微一道燦邊,散發著微弱、無力的光芒。
還好,老人距離自己的目的地并不算遠。
只是步行了約莫二、三十分鐘左右的樣子,便在夜色徹底籠罩大地之前,趕了回去。
這是一座極小、極破舊的村莊。
其內,是一座座由磚塊與木板搭建而成的簡陋小屋。
漫天飛舞的塵土再加上不時襲來的沙塵暴,讓這些小屋的表面,幾乎都已經被一層厚厚的黃沙所覆蓋,就像是由沙土制成的精細雕塑一般。
“老呂,回來了啊?”
老人,也就是所謂的“老呂”,呂鴻泰,聞言點了點頭。
“是啊,今天晚了點。”
他嗓音沙啞的回應道。
說話的,是一個滿臉頹色的中年謝頂男子。
他是這個小村莊的村長。
望見了老呂身后背著的樹苗,村長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
有些遲疑的,他向前邁了幾步,更靠近了老呂一些。
帶著些許期盼,村長緩緩開口道:
“老呂,明天是最后一班車了,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呂鴻泰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只是默默搖了搖頭。
“可到時候,村里就剩你一個人,你怎么…”村長追了上去,神色急切。
沒等他說完,老呂便驀地停下了腳步。
轉過身,漆黑雙眼凝凝地望著對方。
仿佛看到了其眼中的堅定與決絕,村長停下了自己繼續勸說的念頭。
只是雙手叉腰,無奈且惋惜地嘆了口氣。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