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壓抑許久的痛苦終于迎來了歇斯底里的釋放,這一幕令在場的所有人全部為之動容,也為之惋惜。
身上滿是泥土的張建軍不停用力的掰著棺材蓋,因為過于用力,他的手指頭都已經變成紅的了。
他已經哭不出聲了,聲嘶力竭,不甘和痛苦掛滿臉頰,此時此刻,他的一舉一動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那么的無助。
“不…不…我不讓你走”前世今生他和白芳無數次交織在一起的畫面一張張在眼前不停浮現。
前世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今世兩個人第一次相遇……他們一起去貿易中心買衣服,結婚時一起拜天地,開車一起去內蒙古大草原…點點滴滴!
“建軍,你冷靜點,人死不能復生”
楊飛他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張建軍此刻表現的越痛苦和越無助,他們內心深處也就愈發的難受。
對于一個人來說,一生中有很多非常艱難的局面,其中之一就是和最親的人生離死別、陰陽兩界。
張建軍和白芳之間的感情,他們這些老兄弟都很清楚,他們很清楚白芳的突然離世對張建軍來說意味著什么。
張建軍被楊飛他們強行拉了起來,而隨后,他只能臉色蒼白,一臉無助的看著棺材被慢慢放下墳坑,只能極度痛心的看著墳坑被雙喜他們用一鐵鍬又一鐵鍬的土慢慢掩埋填平,以至于最后矗立起來一個土堆。
墳前火光沖天,花圈燒紙逐漸變灰,他再度昏厥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房子里是漆黑的,抬頭望著房頂,他的眼神有些游離,他的身心有些空洞。
短短不到一個周的時間,即將成為父親的他,本該迎來一個幸福美滿的小家庭。
可是老天爺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前世今生,歷經兩世所喜歡的人,就這樣很突兀的永遠離他而去。
他覺得這一切真的好不真實,他雙手抓著頭發,整個整體蜷縮了起來,然后在漆黑房間里的炕上,泣不成聲。
他恨老天爺,為什么要如此殘忍的帶走他心愛的人,他恨自己,多少錢都掙不夠,為什么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去遠門。
母親給他端進來了一些飯菜,祈求他多少吃點。
“媽,求您了,讓我一個人靜靜”
李玉梅沒辦法,只能哭喪著臉轉身默默離開。
張建軍在房間里又待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三天早上,在老丈人白滿強老兩口親自推門進來叫他起來時,他才掙扎著下了炕。
“建軍,你也別太難受了,這就是我女子的命,怨不得別人,更怪不得你,我們老兩口打算走了,回老家住一段時間”
王麗云是一個多么強勢的女人啊,可是現在,她萎靡成什么樣了,此時此刻親自來勸說張建軍,也是在努力強撐著。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這一輩子會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場景,這種場景太痛苦了,當二女兒白芳突然離開這個世界,她王麗云身體一部分其實也跟著離開了。
或許接下來的時間一直到死,從前那個強勢的王麗云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建軍,你是男人,現在更是一個當爸的,我們知道你很難受,但不管怎么樣,你得盡快回城里看一下,娃娃自從生下來一直由李娜在幫忙照料,他自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母親,你這個當爸的,總不能還不管他吧”
張愛國知道尋常的理由無法讓兒子稍微振作起來,所以就提到了剛剛出生的孫子,他得明確提醒兒子張建軍,雖然白芳離開了,但她臨走之前終究還是留下了她和張建軍的親生骨肉。
“是啊,建軍,那個娃娃是你和白芳的親生骨肉,你得慢慢把他拉扯長大,供他讀書上學,盼他出人頭地,我相信,這一定也是白芳在彌留之際最希望你能做到的”
楊飛走過來拍了拍張建軍的肩膀,他昨天回了一趟城里,在李娜家見過張建軍的孩子,小家伙很安靜,雖然是剛出生的,五官還沒有展開,但眼睛和白芳很像,鼻子則幾乎和張建軍的鼻子一模一樣。
“娃娃乖嗎?”張建軍終于抬起了頭,是啊,他現在有兒子了,這個兒子對他來說意義可能太多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兒子能夠活下來就是白芳用自己的命換的。
當天下午,雙喜開著車,把王麗云老兩口一路送到了李畔村老家,車上還有張建軍、白興。
白興打算在老家住段時間,他自己一下子緩不過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得陪著父母,要說二姐白芳的突然離世,遭受打擊最大的,恐怕只能是父母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畢竟要忍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爸,媽,過兩天我來看你們”
李畔村,白興他們家,張建軍親自把老丈人白滿強扶進了院子。
當雙喜開著小車一路駛出李畔村時,坐在車上的張建軍忍不住再一次留下了眼淚。
車底下這條路,前世今生,他走了無數次,可以說,大部分都是為了心愛的女人而走,某種意義上,這條路見證著他和白芳的兩世愛情。
但是,從今天起,一切都沒有了…
城里,李娜家,當張建軍抵達時,李娜和三嫂兩個人正在想辦法給娃娃喂奶,兩個人畢竟都沒有經歷過生養,所以手里的動作有些笨拙,洋洋灑灑的很多,似乎也沒有喂完。
“我來吧”
張建軍身體有些顫抖的走近了搖籃,搖籃之中是他的兒子,說實話,這其實還是他第一次和兒子見面呢。
小家伙穿著一身小黃衣,小眼睛黑黝黝的,很平靜的躺在搖籃里,當張建軍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小眼睛似乎也在盯著張建軍看。
張建軍鼻子一酸,差點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淚,因為就像楊飛說的那樣,小家伙的眼睛和白芳的眼睛太像了,幾乎一模一樣,他現在看著小家伙的眼睛,就像是突然看到了白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