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張建軍在開門之后,發現滿院子都是雪,大概有一寸厚,這是今年冬天以來下的最大的一場雪了。
在臨近過年的這幾天下一場大雪,很少有人會抱怨,一方面大家在這個時間段很閑,都待在家里的熱炕頭上,沒有出行的需要;另一方面,現在一場大雪,明年種地就有盼頭了,土地有觴,莊稼就不會干旱,所謂風雪兆豐年就是這個道理,這在靠天吃飯的地區尤為明顯。
張建軍撒了一泡尿,轉身回到窯洞里穿上了他的羊皮大衣,這么冷的天,要去放羊,自然就要穿的厚一點。
不過,今天這羊并不好放,整個地皮都被大雪給覆蓋了,羊一下子很難找到草。
幸虧張建軍有準備,今年向葵地里的那些干向葵坨子還在呢,之前放羊的時候,他都刻意把羊趕走,就是為這樣的天氣留著,在冬天,羊很喜歡吃干向葵坨子,他只要把羊趕到向葵地里就行了。
在把羊趕到向葵地里不大工夫,張建軍就來了精神,他看到不遠處的溝渠里有一只兔子,正匍匐臥在那里。
這讓他有點激動,看情況,這是有機會打只兔子,為今年的年夜飯多準備一道菜。
二話不說,張建軍轉身就跑向家里,他要去家里取槍,那種用來打野兔、山雞的土槍,并且在路過四爸家的時候,叫上了五哥張建偉。
五哥張建偉和他是同一年生的,只比他大六個月。
五哥有著1米85的大個子,是張建軍這一輩當中,截至目前個子最高的一個,更重要的是,張建偉天生打槍就準,很難想象,他在13歲那年第一次摸槍的時候,一槍下去就打死了3只山雞。
這也是張建軍叫他的原因,張建軍槍法不行,他怕自己一槍下去沒打著兔子,反而把兔子嚇跑了,就讓五哥來打。
讓張建軍感到慶幸的是,當他和五哥張建偉扛著槍返回來時,那只兔子還在原地。
對于槍法很好的五哥來說,十幾米開外打中兔子并不是什么難事。
槍響兔死!
張建平跑過去提起了兔子,不是很重,但終歸是一個意外收獲。
“五哥,以你這個子和槍法,不當兵著實可惜了”
說實話,在張建軍的所有堂兄弟當中,或許因為兩個人是同一年出生的原因,他和五哥的關系其實是最好的,對張建軍來說,除了雙喜和喜奎之外,年齡相仿的同村小伙子里面,就屬五哥平時和他玩得來,所以,平日里,他們也是無話不談,據張建軍所知,五哥是很想去當兵的,但是家里不同意,四爸不讓,嫌當兵太苦,加上年齡不夠,一直沒去成。
“開過年我可能真的要去當兵了”
五哥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讓張建軍十分意外,甚至是手心冒汗,因為在他前世的記憶中,五哥從始至終都沒有去當兵的。
這說明了什么?
張建軍的瞳孔猛然一縮,他意識到,自己的重生可能無形中影響了很多人的人生軌跡,即使這些人當中有些截至目前并沒有和他產生交集。
“四爸同意你去了?”張建軍稍微調整了一下情緒。
“好說歹說,算是同意了,加上過完年我的年齡也夠了,前幾天在集市上詢問過政府的人,估計開過年四五月就能走了”
“說歸說,你真的想好了?當兵可不容易,聽說是沒白天沒晚上的苦”這年代軍隊里的條件很一般,張建軍雖然沒有當過兵,也沒有去過軍隊,但他聽別人說過軍隊里的一些情況。
“肯定想好了,我已經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反正我是不想再待在這個窮山鉻嘮嘮了”五哥指了指四周白雪皚皚,一片荒涼的大山,他的臉上浮現出的是不耐煩。
總有一些人不會原地待命,一輩子守著自家的一分三畝地,張建軍覺得自己是這樣的人,二爸是這樣的人,現在要再加上五哥了。
無論以后的命運會是什么樣的,至少現在張建軍要對五哥豎起大拇指,去軍隊也是一種“走出去”,而敢于走出去的人,值得敬佩!特別是生活在偏遠落后的農村地區。
當時間來到臘月二十七八的時候,村里零星的炮聲就響了起來,這是過大年的前奏,張建軍今年買了不少的炮,他不是童心未泯,他只是想徹底的融入這個時代,把上一世的一些缺憾找補回來,雖然他知道任何時候都留有遺憾。
這兩天,張建軍在出去放羊的時候,褲兜里裝滿了炮,他會和平日里一起放羊的那些同村的小伙子們一起放炮,你一個我一個,充滿了歡聲笑語。
結婚不久的喜奎變了,他本來就成熟穩重,現在似乎更加像個大人了,有時候,大家在玩耍之間,喜奎會突然冒出來一句很有大人范的話。
就比如這句:放羊不是完任務,是要讓羊吃飽,趕緊長大。
張建軍會在意這些話,因為他在努力彌補年輕時一些缺憾的時候也在努力長大,只有上天才知道他到底肩負著什么樣的使命。
張建軍又遇見了褚老頭,這個六十歲的放羊老漢今年在他身上吃了兩次虧,張建軍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挺殘忍的,用兩世的記憶來賺一個六十歲老漢的錢。
人上了年齡,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是真的,從褚老頭走路的姿勢來看,他的身體是越來越不行了,明年能不能再放一年羊,恐怕都是一個疑問句。
“褚爺,過完年,你快把羊都賣了算了,又不是沒錢,別多少都不得夠”
張建軍是真心勸說褚老漢的,褚老漢無兒無女,這幾年放羊應該攢了不少錢,夠把他送進棺材了,沒必要還像以前那么大歲數起早貪黑的去放羊。
說句不好聽的話,摳搜下來那么多錢,還真的能在死了之后能帶進棺材里?
“你娃說的對著呢,明年開春我打算把羊都賣了”
褚老漢猛吸了一口旱煙,渾濁的眼睛看了張建軍一眼,這讓張建軍渾身上下都極其不舒服,難得褚老漢能夠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