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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志士方為酒,余者皆是糟

  田峻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曾了解他們不安份的原因?”

  柳毅道:“早期的黃巾軍,思想比較堅定的“骨干”較多,又因俘虜營消息閉塞,并不知道中原現在的情況,也不知道遼東后續會如何對待他們,才會有不安份的想法。”

  田峻笑道:“正是如此。”

  柳毅道:“在下有一事未明,想請主公解惑。”

  田峻道:“彌堅但說無妨。”

  柳毅道:“關于黃巾俘虜的隱患,在下也曾多次向主公稟報,主公一直讓我們暫緩處理,是否有什么深意?”

  “是火候不到啊!”田峻道:“就如咱們遼東的釀酒,從糧食變成酒,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柳毅道:“那么,現在…是否到“出酒”的時候了?”

  “然也!”田峻笑道:“這件事,也到了該處理的時候了。那我們就一起去看看吧。”

  遼東灣邊的屯墾區,規模弄得非常之大,整整五萬黃巾俘虜被安排在這里屯墾。

  在這個屯墾區中,又分散著數十個屯墾點,每個屯墾點由大約百余名士兵或民壯守著一千左右的黃巾俘虜在砍樹、挖樹根和整地。

  這些人白天分開在不同的區域勞動,晚上則被收繳了工具集中在一個大的俘虜營中休息。也正因為這樣,給了俘虜們互相溝通的機會。一些意志堅定的太平道弟子們開始蠢蠢欲動。

  通過幾個月時間的磨合,在黃巾中的某些意志堅定的“志士”們,開始團結在陳秀、楊風、張白騎、瞿白等小頭目周圍,慢慢地形成了兩千多人規模的秘密組織。

  這些人表面上非常聽話,服從民壯和監工的管理,干活也非常極積,而實際上,卻在隔三岔五地進行著秘密的聚會,有不少斧頭,鐵錘之類的適合攻擊的工具,也被他們在干活的過程中,間斷性地、悄悄地掩埋起來,以備起事之用。

  一晃四個多月過去了,“志士”們也覺得準備得差不多了。

  正當陳秀等人討論好了起事的具體步署,準備在當天發動起事時,俘虜們突然接到通知:今天休息一天,不用去工地干活。

  俘虜們很是詫異,也有些緊張。

  不去工地干活,就拿不到鐵制工具,拿不到鐵制工具,就不能造反起事。俘虜中的幾個頭目只好暗中傳話,起事時間另行通知。

  中午時份,一直五千人的騎兵來到了俘虜營外,隨后,田峻在一大群軍官的率領下來到了俘虜營。

  “這是…起事泄密了,要大開殺戒了么?”

  一些心里有鬼的俘虜們都很害怕,暗暗做好了拼死一博的思想準備。

  然而,意料之中的抓捕和屠殺并沒有發生。

  所有俘虜被叫到俘虜營前的一片高地上,在軍隊的監督下,圍在了一座高臺四周,等候訓話。

  田峻在一幫將領的簇擁下,緩步走到俘虜營中間的高臺上,對俘虜們道:“本太守今天來這里,是想通知你們,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俘虜,你們自由了。”

  俘虜們一聽,都是很詫異,那些心里有鬼的俘虜們更害怕了!

  這…不會是要屠殺吧?

  人死了,自然就不是俘虜了,也徹底恢復自由了。

  在一陣竊竊私語之后,俘虜中的有人出聲問道:“田太守,你…你為何會放了我們?”

  田峻道:“因為…戰爭已經結束了,你們的大賢良師…已經死了。”

  “這…不可能!你…你撒謊!”很多俘虜大叫起來。

  田峻沒有說話。

  田豐在旁邊開口說道:“田太守說的是事實,你們的大賢良師張角病死濮陽,地公將軍張寶戰死在青州,人公將軍張梁戰死在兗州,豫州渠帥波才和彭脫死于皇甫嵩之手,皇甫嵩在豫州前后殺俘十余萬人;南陽渠帥張曼成死于秦頡和皇甫嵩等人的圍攻,近十萬黃巾俘虜被屠殺。你們能活到現在,是因為田太守頂著了朝廷的壓力,沒有殺俘,否則,你們的尸骨,早就被堆成高大的京觀了!”

  臺下的聲音更大了,很多黃巾覺得難以置信,還有很多人開始哭起來。

  田峻依舊沒有說話。

  這群人中,不乏狂熱的黃巾信徒!

  田峻在等,在等那些狂熱的俘虜們冷靜下來。

  俘虜們都是有思維的人,只要冷靜下來想一想,便會明白,剛才田豐傳遞出去的訊息是大體屬實的。

  過了很久,那些狂熱的俘虜們終于開始冷靜下來了,有大膽的俘虜出聲問道:“田太守…你想…如何處置我們?”

  田峻這才沉聲說道:“剛才田郡丞說的都是事實。既然戰爭已經結束了,你們的俘虜身份,也就取消了。所以我剛才說,你們現在是自由民了。”

  頓了一下,田峻接著說道:“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

  其一,你們可以離開遼東回到中原去。想回到中原去的,我給你們每人一袋糧食,還有三百錢做為路上的盤纏。

  其二,你們可以留在遼東。留在遼東的,男子每人分地80畝,女子減半,免稅一年,一年之后二十稅一。

  除此之外,我還給你們每人發放一年的糧食,每四戶分一頭牛,糧種,農具由官府免費提供;另外,每戶分一間房子,鍋碗瓢盆衣服被子按人數,由官府配置。”

  “啥?”

  “這…天下有這種好事?”

  “這個騙子!又在謀劃啥陰謀了!”

  “兄弟們,別聽這騙子胡說!”

  俘虜們都難以置信,再次竊竊私語起來。也有些“志士”在里面起哄,試圖攪局。

  又有個傻大黑粗的俘虜大聲問田峻道:“田太守,你們…不會是騙我們這些泥腿子吧?”

  田峻笑了笑道:“你們很有錢嗎?”

  俘虜們全都搖頭,各種回答參差不齊:

  “我們沒有…”

  “誰有錢還造反,吃飽了撐的?”

  “有錢不在家折騰婆娘?還造啥子反啰!”

  田峻接著又問道:“你們長得很英俊么?”

  “啥!”

  俘虜們全都菊花一緊,吃驚地看著田峻。

  剛才吵吵嚷嚷的營地,竟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你們無錢可騙,也無色可騙,本太守騙你們何用?”

  田峻笑了笑,接著說道:“本太守沒有騙你們的必要。本太守剛才對你們說的這些安置方案,只不過是遼東郡對普通流民的收容政策而已。任何漢人來到遼東,都可以享受分田免稅等等優厚待遇。”

  又有俘虜大聲問田峻道:“可我們是造反的俘虜,你是朝廷的狗…呃,是朝廷的大官,你能這么好心?”

  田峻問道:“那,本太守問你們,你們為何要造反?”

  俘虜道:“我們…實在是貪官污吏和地方豪強讓我們活不下去了啊!”

  田峻臉色一正,大聲說道:“你們的遭遇,本太守心里清楚得很,你們造反的原因,本太守又豈能不知?

  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了,你們也不再是俘虜了,本太守當然可以把你們當普通流民收容了。”

  人群騷動了一下,從人群中擠出十幾條壯漢,為首的高大壯漢對田峻施了一禮道:“草民楊鳳,乃大賢良師親傳弟子。田太守在遼東的那些勤政愛民的舉措,草民早有耳聞,也相信田太守所說的是實話。不過,正所謂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草民還是想去中原!”

  田峻笑道:“人各有志,想走的,本太守絕不勉強,也絕不為難,還有要走的,也一并站到左邊空地吧,馬上拿了盤纏走人。”

  人群再次騷動了一陣,三千多黃巾俘虜走了出來,站在了左邊空地。

  田峻長吁了一口氣,與沮授和田豐“會心地”相視一笑。

  這些人,就是田峻用四個月時間釀出的“酒”,而其它人,則是糟。

  這些“酒”,以后是有大用的!

  正如釀酒需要時間一樣,如果田峻過早地處理俘虜問題,還沒來得及互相串聯達成共識的“志士”們,在分田免稅的這些善政誘惑之下,很多人就可能就會放棄自己的理想,而選擇留下來安居樂業!

  還好,居然有三千人之多,事情大有可為!

  田峻隨即讓親衛們將錢糧盤纏一一發到這些人手上。讓這些人感動不已。

  這三千多“志士”走出俘虜營時,全都返身向田峻磕頭行禮。

  田峻走過去扶起領頭的楊鳳等人,解下佩劍交給楊鳳道:遼東去中原,行程千余里,如今天下不靖,這把劍,你就拿著防身吧!”

  隨后,又令親衛們解下五百把佩劍交給張白騎、陳銹等人,做為路上防身之用。

  楊鳳等人都感動得熱淚盈眶,向田峻再次拜謝而去。

  送走了這些釀出的“酒”后,田峻又回到高臺之上,對俘虜們道:“留下來的各位,請稍安勿躁。稍后會有人帶你們去分房、分田、分牛、領居家用用品。本太守希望,從此之后,遼東將成為我們可以安居樂業的美好家園。”

  俘虜們全都跪在地上給田峻磕頭,很多人喜極而泣,哭得泣不成聲。

  土地、糧食、房子…

  這是多少代人的愿望啊!

  在這亂世之中,多少人倒在逃荒的路邊,只因缺一口糧食!

  多少人易子而食,也只因缺一口糧食啊!

  看著這些淳樸、苦難的同胞,田峻的眼眶也濕潤了。

  漢末人口減少了3500萬!絕大多數是餓死的!

  自己來到個亂世,必盡力而為!能救多少…是多少…

  這是一個…拉近官員與百姓距離的好機會!

  這也是一個教育官員與遼東軍將士的好機會!

  于是,田峻帶著一眾官員們,走進了俘虜們中間,將磕頭痛哭的俘虜們一一扶起,好言寬慰…

  遼東軍的將士們,也自發地走到俘虜中間,與民政官員們一起撫慰這些激動的百姓。

  此時此刻,遼東的“軍”、“政”、“民”緊緊地團結在了一起!

  最后,田峻重新走上高臺,用非常煽情的語氣說道:“從此以后,遼東就是你們的新家!遼東歡迎你們!

  在田峻快要離開俘虜營時,又有俘虜問田峻道:“田將軍,我們的家人都還在中原…這…這可怎么辦呢?”

  “好辦得很,遼東不缺土地,只缺人口。”

  田峻接著道:“你們可以去把他們接來,也可以捎信讓他們自己過來。凡是來遼東者,都可享受優厚的流民收容待遇。路費盤纏可以找官府報銷。”

  沮授走到田峻身邊對田峻耳語了兩句。

  田峻聞言,心中一喜,大聲對俘虜們說道:“我們遼東鼓勵你們去做人販子…哦不,是蛇頭…呃,也不對,是…是介紹人,只要你們能從中原帶人到遼東來,每介紹一個人,獎勵糧食四石,錢兩百銖!這項獎勵政策,五年內有效!”

  此言一出,后果…不堪設想…

  在處理完這個黃巾俘虜營的事情之后,田峻又親自去了其它幾個黃巾俘虜營,用同樣的方法,一一妥善處理。

  最后,二十三萬黃巾戰俘中,選擇留下的有二十二萬多人,只有八千多意志堅定的“志士”,選擇拿了盤纏離開遼東,去尋找他們的組織。

  后來,這些人有的去黑山,加入了張燕(褚飛燕)的黑山軍;有的去了青、徐、兗等州,加入了青州黃巾和泰山黃巾,也有的到中原轉了一圈之后,呼朋喚友,拖家帶口又回到了遼東。

  而那些沒有回來的“志士”,表面上看是遼東人口的損失,但從長遠看,他們將遼東的惠民善政的訊息,帶到了全國各地,他們是…遼東善政的編外的廣告人士。

  田峻這種處理黃巾戰俘的方法,可謂是“可圈可點”,意義深遠。

  而其“神來之筆”,則是用獎勵介紹的方式,催生了“人販子”行業。

  從此之后,很多人為了拿到豐厚的獎勵,不擇手段地往遼東“介紹”人口。

  更有甚者,還有江湖黑道勢力參與其中,釆用非法的黑暗手段,以“綁架”和販賣人口為目的,通過向遼東輸送大量流民而賺得盆滿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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