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林羨余每次入宮請安,十有八九都會去看望一下嘉親王,對待這位未來皇帝,比對親娘還要親切。
嘉親王永琰這一次見到她,便立刻屏退了左右,他低聲問:“豐紳殷德這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羨余低聲道:“十五哥哥,其實額附對和珅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早有不滿。他自幼工讀圣人書籍,原本兩耳不聞窗外事,但自與我成婚后,也漸漸知曉了和珅的種種行徑,他勸阻無果,所以才上了這封奏折,原是盼著汗阿瑪能納準,沒想到汗阿瑪竟會如此生氣。”
嘉親王嘆了口氣:“汗阿瑪焉能不怒啊!”——之前幾次南巡,所耗奢靡,皆是靠議罪銀供給,還有此番的八十大壽能辦得如此奢侈,也全賴此道。
汗阿瑪正在高興頭上,卻被潑了如此一頭冷水!
林羨余又道:“現在額附被罰在府上思過,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十五哥哥,我若是去汗阿瑪面前求情…”
“萬萬不可!”嘉親王永琰急忙道,“汗阿瑪正在氣頭上,哪怕是你,若是一頭撞上去,也絕對討不了好。而且,你是公主,若是妄議朝政,汗阿瑪只會更加生氣!”
林羨余露出嬌弱無助的樣子:“我、我沒有妄議朝政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汗阿瑪能消氣。”
嘉親王忙道:“放心吧,哪怕豐紳殷德跟和珅唱反調,他也畢竟是和珅唯一的兒子,和珅不會對他不管不顧的!你只管回去安心等著,這陣子,最要也不要入宮了。”
林羨余像個乖巧軟妹子似的乖乖點了點頭。
嘉親王又道:“你回去之后,叫豐紳殷德上個請罪折子!”
林羨余點頭,“多謝十五哥哥指點,我明白了。”
有了嘉親王的“指點”,林羨余回府這么一轉告,禟立刻叫了府上捉刀的門客,替他寫了一道萬分誠懇的請罪折子。
只不過這道折子還是泥牛入海了。
議罪銀還是照常收,這個老不死皇帝反正是昏聵得要死了。
雖說一開始就明白會是這個結果,但林羨余和禟都多少有些抑郁。
林羨余只得勸慰道:“忍忍吧,反正他也沒幾年好活了!”
禟冷忍不住跳腳:“沒幾年?他還要當五年皇帝、三年太上皇呢!!這個混賬龜孫子!祖宗基業都被他給敗壞光了!”
林羨余思考了一會兒,便道:“你若實在生氣,不如我去嚇嚇他吧。”
禟一愣:“嚇嚇他?怎么嚇?”
林羨余莞爾:“自然是用我的神通!”
禟不由想到了新婚后的那一場玫瑰花雨了。
林羨余笑著道:“你就看我的吧!保準給他教訓!”——哼,皇帝這種生物,就是唯我獨尊太久了,所以才不可一世。
得叫他們知道,頭頂上還有人看著呢!
深秋蕭索,圓明園行宮已經擺上了無數桂花、菊花,以添皇家貴氣。
老皇帝正帶著兩個兒子和寵臣和珅一邊賞看秋花秋景,一邊游玩作詩,不過嘛,乾隆做的詩,那水準,不堪入耳!
十五阿哥、十七阿哥也只得捏著鼻子、搜腸刮肚稱贊。
正在這個時候,御前太監上前稟報:“萬歲爺,十公主進了園子,說是想給您請個安。”
乾隆老皇帝臉色變了變,旋即道:“罷了,又不是這孩子的錯,朕也有些日子沒見和孝了。”
林羨余一身素青色云緞旗服,在太監引領下來到皇帝所在的水榭中,“兒臣和孝給汗阿瑪請安。”
“平身吧。”老皇帝的語氣還算溫和。
林羨余瞧見侍立一旁的嘉親王永琰極十七貝勒永璘,連忙再一屈膝:“十五哥、十七哥。”
兩位皇子忙頷首示意。
這會子和珅也在,他連忙甩下馬蹄袖請安:“奴才給十公主請安!”
林羨余忙偏開身子,不受其禮,并頷首問候:“和丈人安好。”
乾隆板著一張橘皮老臉,“和孝,你此番進園子,難不成是給豐紳殷德這個孽障求情的?”
林羨余腹誹:你丫的才是孽障!雍正的孽障兒子!
她連忙乖巧一笑:“怎么會呢?和孝雖不懂朝政,但也知道是額附是不懂事,惹汗阿瑪生氣了。兒臣只盼著汗阿瑪不要氣壞了身子。”
頂著一張可愛的臉蛋,掐著嬌軟可愛的小嗓音,自然是格外討喜的。乾隆的老臉也瞬間和緩了不少。
侍立在一旁的和珅也連忙掩面,帶著哭腔道:“都是奴才沒教導好兒子!一時不察,他竟受了身邊小人挑唆,做出忤逆君王之事!奴才實在愧對皇上圣恩!”
說著,這個大貪官竟嗚咽著哭了起來。
林羨余:這演技…也是沒誰了。
旁邊的嘉親王永琰雖極力忍著,那眼里已經難掩厭惡之色,十七貝勒永璘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老皇帝乾隆長長嘆了口氣,“子孫不孝,徒累父母!朕也是感同身受啊!”
林羨余心中立刻呸了一聲,你感同身受個毛?!你丫的才是個不孝子呢!雍正的不孝子!
但是皇帝如此感喟,倒是嚇得一旁的嘉親王永琰和十七貝勒永璘雙雙跪了下來。
林羨余見狀,也不能杵在那兒,也連忙跪了下來。——只不過她是讓虛擬幻影代替她下跪。
同時,她本人則隱藏的行跡,快步跑到了不遠處,供奉著清朝歷代皇帝的奉先殿。
嘉親王和十七貝勒尚未來得及請罪,就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便見到前頭十丈外的奉先殿那巨大沉重的殿門轟然倒塌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震驚了。
老皇帝乾隆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奉先殿的殿門是用上等的楠木雕刻而成,無比沉重,素日里需兩個太監同時用力方能推開!
但現在,奉先殿明明一個人都沒有,卻仿佛是被什么人狠狠踹了一腳似的,就這樣倒塌在了老皇帝眼皮子底下。
乾隆的聲音有些發顫:“去瞧瞧,到底是何人敢損毀奉先殿殿門!”
“嗻!”縱然此刻,御前太監也已經嚇得雙腿打顫,但還是只得硬著頭皮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