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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新君泓晝

  但是沒想到,就在第三日午后,準太后、裕妃娘娘耿氏駕臨了她的翊坤宮。

  這幾日,皇太子弘晝都是日夜留在宮里,為皇父侍疾,當然了,最要緊的是掌控內外,做接班兒工作。

  因此,這會子沒人敢對裕妃不敬,哪怕林羨余還在午睡,也被青蘭給叫了起來。

  臉上有傷,林羨余也沒法洗漱化妝,只梳了頭、更了衣,便出來見裕妃了。

  她屈膝行禮:“姐姐怎么來了?”

  哪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皇太后了,裕妃還是沒有受她的禮,裕妃忙上前一步,將她扶了起來,“妹妹如今與我一樣,同在妃位,可不能行此大禮。”

  林羨余臉上有傷,也不敢笑,她小聲道:“且不說臣妾還未行冊封禮,更何況,皇上的詔書,臣妾也已經聽說了。”

  裕妃笑了笑,旋即道:“這幾日,皇上病得愈發重了,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本宮看得出來,皇上心里還念著你。”

  林羨余默然,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惦念的?

  裕妃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宮雖不曉得那日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皇上這些年終究待你不薄,如今皇上病重,你也是高位嬪妃,總不能不去侍疾。”

  林羨余其實是真不想再見雍正了,只不過未來太后娘娘面子不能不給。

  罷了,去就去吧。

  “那臣妾拾掇一下,這就跟著姐姐去養心殿。”

  裕妃微笑頷首,一臉欣慰之色。

  皇帝病重,身為嬪妃,本就不能濃妝艷抹,林羨余也只是叫了盆溫水,擦洗了一下沒受傷半邊臉,又涂了點面膏,便隨裕妃去了。

  養心殿。

  內殿傳出一陣陣低啞無力的咳嗽聲,太子弘晝侍立床頭,滿是哀求地道:“汗阿瑪,您多少喝一口吧。”

  這時候,裕妃緩緩走了進來,道:“皇上,賢妃妹妹來侍疾了。”

  一語出,雍正的咳嗽聲戛然而止,他抬了抬渾濁的老眼,看著盈盈然走來的人,因為病痛而緊蹙的眉宇,仿佛一瞬間舒緩了。

  裕妃拉了拉兒子的袖子,弘晝立刻會意,忙將藥碗擱在一旁的紫檀桌上,躬身一禮,便與裕妃一同退出了內殿。

  林羨余:…這個裕妃,還真是賢惠!

  明明已經穩操勝券,其實裕妃完全沒必要理會雍正心里怎么想。

  她嘆了口氣,先是行了一禮,然后再度端起那藥碗,“臣妾伺候皇上吃藥吧。”

  雍正驀然眼圈有些濕潤,“臉上…還疼嗎?”

  林羨余面無表情道:“還好。”——倒不是她非要擺冷臉,實在是怕牽扯傷口。她這幾日,連飯都不能好好吃了,只能吃一些流食,真特么太遭罪了!

  雍正卻一把握住了她執著勺子的手,勺中的藥不由晃了出來,灑在了皇帝明黃的袖口上。

  好在這藥已經不算太熱,不至于燙傷皇帝。

  雍正的聲音已經十分虛弱,握著她的那只手也幾乎感受不到絲毫力道,他真的是到了最后的時候了。

  “朕…那碗藥,朕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喝。”雍正已經很累了,連說話都是如此的吃力,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合上眼睛。

  看著他垂垂將死的樣子,林羨余終究還是心軟了,罷了,都快死了,安慰他幾句又何妨呢?只當是給未來皇太后面子。

  她垂下眸子道:“臣妾…不怪皇上了。”——只是也不復情分了。

  這一瞬,雍正終于徹底釋然了,“弦玉…賢玉…”他喃喃著,握著林羨余的那只手驀然松了,然后沉沉垂下。

  他合上了眼睛,蒼老的容顏,從未如此安詳。

  林羨余捧著藥碗,怔怔失神。其實,昨日就是雍正歷史上的死期了。

  但是,他生生多熬了一日。

  最后那兩聲呼喚,不知是在喚劉弦玉、還是烏拉那拉賢玉,可惜她已經沒法再追問了。

  她終究還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雍正十三年的冬天,送走了這位操勞一世的工作狂皇帝,迎來了新君。

  皇太子素服二十七日,繼皇帝位,改元乾和。

  新君初登大寶,果親王允禮就上折子,提及避圣諱一事。

  簡而言之,就是將皇帝其他同輩兄弟中的“弘”改成其他字眼兒,以免沖撞皇帝。

  但被新皇委婉拒絕,雖然皇帝只有寶親王弘歷一個兄弟,但卻不計其數的堂兄弟,若要改名,那未免太過浩大繁瑣。

  故而新皇決定給自己改名,在“弘”字邊兒上添了個三點水,也就是愛新覺羅泓晝,取“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意。

  新君泓晝登基后,很是厚待兄弟,甚至還將自己曾經住過的潛邸,昔日和親王府賜予鐵帽子寶親王為王府。

  畢竟這些年,寶親王一直都是住在宮里,形同太子。

  但如今泓晝都登基了,沒有哥哥賴在弟弟家不走的道理。若是另做開府,不知要耽誤到什么時候,倒是不如把現成的王府給他。

  寶親王火速被分府,而泓晝也沒有虧待寶親王之母,在尊封了生母裕妃為皇太后之后,亦尊皇考熹貴妃為熹貴太妃,林羨余則被尊為賢寧太妃。

  熹貴太妃挪往寧壽宮頤養天年,要知道,這寧壽宮可是圣祖爺為孝惠太后修建的宮苑!自孝惠太后之后,就一直空著。足見新皇對熹貴太妃的敬意了。

  而林羨余這個賢寧太妃則就近搬去了壽康宮居住,壽康宮雖不及寧壽宮寬敞,但緊挨著耿太后的慈寧宮,亦是十分華美,絲毫不遜色翊坤宮。

  不過離得近也有壞處,林羨余也只能捏著鼻子,常去隔壁請安。

  耿太后倒是好性子,當了太后,也不見擺架子,對她還是一如往日溫和,耿太后打量著林羨余那斜貫右側臉頰的肉紅疤痕,嘆息道:“千萬個小心養護,竟還是留了這么大一條疤痕,實在是可惜了。”

  林羨余笑了笑,“臣妾已經是未亡人了,要這容顏有何用?”

  耿太后嘆息:“你能想開,自然是好。”

  說著,耿太后又道:“你若得閑,便去寧壽宮,替本宮去看望一下貴太妃吧。”

  林羨余一愣,雖說這耿太后好性子,不見為難熹貴太妃,她原以為,這已經是很不錯了。沒想到,耿太后居然讓她去安慰熹貴太妃!

  耿太后道:“先帝晚年這些事兒,實在出乎哀家意料。但是事已至此,哀家與皇帝,都不會虧待了她們母子。畢竟皇帝小的時候,也蒙她照顧。”

  林羨余心道,是了,因弘歷自小養在嫡福晉烏拉那拉氏膝下,所以四爺就命鈕祜祿氏幫著耿氏撫育弘晝。

  這情分,總是有那么一絲絲的。

  只是這些年,耿氏明明年長,卻一直稱呼熹貴太妃姐姐,低眉順眼奉承半輩子,竟半點不介懷嗎?

  林羨余心道,應該是介懷的,要不然也不會讓熹貴太妃住在東六宮東面的寧壽宮了。

  而慈寧宮是在西六宮的西面,隔著老鼻子遠了。

  不過,耿太后此舉,已經是十分厚道了。

  但愿這位“熹貴太妃”能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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