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貴妃前腳離開九洲清宴殿,雍正后腳就翻了嫻嬪劉氏的綠頭牌。
林羨余雖未行冊封禮,但內務府已經早早將嬪位級別的儀輿送了過來,不得不說,嬪主的肩輿就是比貴人的寬敞華美,坐在上頭很是舒坦。
嬪主級別的肩輿悠哉哉從其他嬪妃的宮苑外經過,偶爾有小嬪妃迎面遇上,少不得連忙退避一側,屈膝行禮。
林羨余掃了一眼,貌似是李貴人和蘇答應…
這李貴人,也是潛邸老人,因與齊妃李氏同姓,在潛邸時候,一直被叫做小李氏格格。
腦子里不由地想著上上輩子的事兒,直到肩輿緩緩落下,停在了九州清晏殿外。
林羨余纖纖細步進殿,“臣妾請皇上安。”
疲憊了一整日的雍正看著一身清爽、容顏清麗的女子,不由眉心舒展,他抬手道:“到朕身邊來。”
“是。”林羨余盈盈上前。
雍正滿是墨香的粗糙大手一把握住她柔軟細嫩的柔夷,“方才熹貴妃來向朕稟報冊封禮事宜,倒是多虧她提醒,你的余音閣著實狹小了些。”
林羨余一愣:“貴妃娘娘要給臣妾挪宮?”
雍正點了點頭:“蕙芳殿不錯,離著朕這里也近。”
蕙芳殿?
可不正是小年糕在圓明園的宮苑嗎?早先還在潛邸的時候,那里叫做蕙芳閣。因為雍正四爺贊過年氏蕙質芳心。
林羨余呆了片刻,她卻還記得,她做四福晉的時候,也曾住過蕙芳閣,只是那會子蕙芳閣叫福寧閣,后來她搶了四爺的九州清晏住,福寧閣便賜予了新進門的年側福晉。
只不過這輩子,貌似一開始烏拉那拉氏就不住在福寧閣,而是住旁邊的螽斯堂,四爺登基后,便改叫衍慶殿了。
螽斯衍慶,是子孫繁盛之意。只可惜,失了弘暉之后,這個世界的烏拉那拉氏終究沒能再生育,螽斯衍慶,倒像是個笑話了。
這些過往,倒也沒什么,雖然小年糕生一個死一個,但林羨余也不至于嫌棄蕙芳殿晦氣。
而是她忽然想起來,自郭常在禁足后,與郭氏同住的蘇答應便去哭求過熹貴妃,熹貴妃月前便將蘇答應挪去了蕙芳殿,自然了,以蘇答應的位份,只能住偏殿。
林羨余暗想,熹貴妃到底是幾個意思?
不過,這個蘇答應素來嬌柔怯弱,與她也無冤無仇。
林羨余忙屈膝道:“臣妾多謝皇上和貴妃娘娘好意,只是蕙芳殿是敦肅皇貴妃曾經住過的宮苑,實在過于寬敞華麗,臣妾不敢領受。”
雍正笑道:“不妨事,貴妃會著手拾掇,不會有逾制之處,你安心住著便是。”
林羨余咬了咬嘴唇,眼下她還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熹貴妃的用意不明,林羨余雖不愿被她牽著鼻子走,但眼下雍正明顯是中意這蕙芳殿的,她若是再三拒絕,只怕雍正老大爺要不高興。
熹貴妃定是料中了這點兒,所以才會主動跑到御前提這個。
“多謝皇上恩典。”林羨余也只得暫且謝了恩,不急…擁有慧眼的她,有的是法子。
今日雍正四爺大約是太累了,聽她彈奏了一曲,便叫她退下了。
回到余音閣,天色向晚。
青蘭歡喜不迭地福了福身子,道:“奴才恭喜娘娘!蕙芳殿可是山容水泰數一數二的殿宇呢!除了熹貴妃娘娘的景春殿和故皇后的衍慶殿,就屬蕙芳殿最寬敞華貴,而且離著皇上的九州清晏也近!”
林羨余苦笑了笑,“熹貴妃突然對我這么我,我倒是心里有些不安了。”
青蘭一怔,有些不解:“熹貴妃對您好,您還不高興嗎?”
說著,青蘭又道:“主子放心吧,貴妃娘娘素來賢德溫厚,無論是在潛邸,還是皇上登基以后,她都是處處與人為善。”
這才是她厲害之處啊。
林羨余緩緩吐出一口氣,搬去蕙芳殿也好,誰不喜歡寬敞華美的殿宇?只不過,她可不習慣與別的女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林羨余輕輕笑了,“不過,也不妨事。”
蕙芳殿正殿雖然許多年沒有住人了,但這些年維護得當,因此熹貴妃叫人粉飾了一個月,林羨余這個嫻嬪便正式入住了。
這蕙芳殿比潛邸那時候寬敞了許多,正殿面闊五間,廊下是重新漆了一遍的蘇式彩畫,殿中也換上了一匹新的家具,還有花房剛剛送來的一匹上等蘭花,倒是合乎了蕙芳殿的名字。
只不過,林羨余不大喜歡蘭花,這蘭花雖說氣度好,但不開花時,瞅著跟盆草似的。
“我不喜歡這些春蘭,叫花房換些別的花木來。”忽的她想到殿外只栽植了兩株玉蘭,便道:“趕明叫花房移栽幾株梅樹來。”
林羨余不由想起雍王府后花園的那一小片梅樹了,尤其是那骨里紅梅,每到冬日,開得如火如荼。
青蘭忙請示道:“不知娘娘喜歡什么品類梅花,奴才這就去吩咐花房。”
林羨余原是最喜歡骨里紅梅的,但想到熹貴妃的景春殿就種了兩株骨里紅,便道:“宮粉梅和朱砂梅吧。”——這兩個品種也極好,一個粉嫩,一個嬌艷。
因她封嬪在即,又正得圣寵,圓明園花房也十分盡心,不消兩日,便陸陸續續送來了許多名貴盆景,除了美化樹,還有有手臂粗的丹桂,養在三尺大缸中,已然結了花苞,還有兩盆開得紅郁郁的秋海棠和仙客來。
至于蕙芳殿原本的那些蘭花,林羨余倒是沒有全都退貨,而是留下了開花開得正好的蕙蘭。
雍正十年,剛過了中秋節,便是熹貴妃、寧妃與嫻嬪的冊封禮。
冊封禮過后,天氣漸涼爽,蕙芳殿外丹桂開得紅郁郁喜人。
搬到蕙芳殿,最大的好處就是,雍正四爺若是想聽曲了,便偶爾會主動駕臨,而不是回回都召她去九洲清宴殿。
林羨余彈奏了一曲瀟湘水云后,雍正微微頷首,“這蕙芳殿住得可還習慣?”
林羨余微笑著說:“貴妃娘娘指的殿宇,自然是極好的。”
雍正飲了一口茶水,掃了一眼這清雅的殿閣,“你怎的將花木都搬去廊下了,也不留幾盆在殿中賞看。”
林羨余莞爾道:“這花木離不得陽光雨露,臣妾喜歡的時候,去外頭賞看便是,何必將它們都拘束在殿中?”
雍正笑了:“你倒是惜花之人!”——忽的,雍正腦子一陣恍惚,如此惜花之人,倒像是…誰來著?
大約是朕老了,腦子里也有些糊涂了,雍正心中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