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未見,禟健步如飛撲了過來,一把握住林羨余的手,“你瘦了,人也憔悴了。”
禟的眼睛紅紅的,活像只兔子,有點滑稽。
但林羨余卻笑不出來,反而鼻子有點酸,她聳了聳肩,盡量露出輕松淡然的模樣,“憑我的身子骨,扛過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禟修長的手輕輕撫摸著林羨余瘦了一圈的臉頰,嘆道:“原是鵝蛋臉,這會子都成了瓜子臉了。”
林羨余: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吧。
戰勝病菌,消耗不小啊。
禟的眼睛是極尖的,他的手忽的滑至林羨余的脖子上,食指的指肚輕輕挑起她脖頸上的龍華,赫然是一抹紫青。
禟眼底嗖地黯了幾分。
林羨余連忙推開他的手,縮了縮脖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碰我的脖子。”——這會子,倒不是關心自己的要害部位,純粹是那疤痕實在太丑。
禟鳳眸深處晦暗不明,在心底那個陰霾的角落,戾氣不斷滋生,“小魚,你這次染上麻風病,只怕沒那么簡單。”
林羨余挑眉,“你也覺得不簡單?”
禟眸色更加幽暗了,“之前也只是在西城一戶人家出了麻風病,但立刻就被封鎖,理應不會傳播出來。但是——隔著半個四九城的你竟染上了!”
禟遺憾地道:“爺查得晚了些,咱們府上的川菜廚子在你發病第二日就‘失足落水’,淹死了。”
林羨余心里一沉,“川菜廚子?看樣子果然是沖著我來的!”——因為她喜歡川菜,禟雖不挑食,但也并不喜歡口味太重的食物!
所以,她是這是被投毒了?只是這個“毒”是病菌!
麻風病固然主要是通過呼吸道傳染,可若是麻風病人的血液被混入了她的食物中…
林羨余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好算計!”——麻風病桿菌,即使有人試毒,當場也是試不出什么來的!
林羨余目光冷若寒潭,她定定看著眉心顰蹙的禟,“你覺得,我到底是得罪了誰?竟招來如此殺身之禍?”
禟默然片刻,旋即嘟囔道:“這幾年,你也就對爺兇巴巴的,對旁人都很好。”
林羨余嗔了他一眼,“我現在沒心思跟你打情罵俏!”
禟忽的苦笑了笑,“我是說真的,若說你真有得罪了誰,也就是與你娘家繼母交惡,只是…那舒舒覺羅氏還沒這等本事。”
林羨余撇嘴,她若有這等本事,當初也不會乖乖交出原主額娘的嫁妝了!
禟嘆了口氣,“小魚,你到底懷疑誰?”
林羨余撫了撫鬢角,“你如今日進斗金,而八貝勒囊中羞澀,他想要獲得你的支持,但你處處躲著他。”
禟好看的蛾眉再度蹙了起來,“即使如此,八哥也沒必要加害你啊!害了你,對他有什么好處?”
林羨余撥弄著食指,淡淡道:“若是八貝勒知道,你是因為我,才拒絕了他,不知他作何感想?”說著,她揚了揚眉梢,打量著禟那姣若好女的側臉。
傍晚的斜陽照了進來,灑在禟半邊臉上,落下一片斑駁的光影,他的眸子在這片光影中明暗不定。
“我早就跟八哥說過,是我自己志不在此。”禟咬牙道。
林羨余哂笑道:“你分府之前,明明與八貝勒很是親近,一副志在此的模樣,但是與我好了之后,便志不在此了。換了你是八貝勒,你會不會懷疑是我吹了枕邊風?”
禟臉色一瞬間難看了起來。
林羨余幽幽道:“財帛動人心啊。”
說著,林羨余又道:“你放心,我說這些,不是要逼你做什么選擇。這是我與八貝勒之間的事情,我自己去解決便是,你不必摻和進來。”
聽到這話,禟反而是不高興了,他俊臉拉得老長,“什么叫爺不必摻和進來?你是爺的福晉!夫妻一體,你的事兒就是爺的事兒!”
林羨余一怔,哪怕是做四福晉的時候,她也不曾覺得她與四爺是夫妻一體。她自己的仇自己報,在數次游戲中,她一直都是如此。
禟定定看著她,正色道:“只是這件事情,尚未查清,你先稍安勿躁。爺會好好徹查此事的!”
林羨余幽幽問:“若真是八貝勒所為呢?”
禟臉色一瞬間冷獰,“若真是他做的,就別怪我不顧兄弟情分!!”
這一刻,他的表情極其狠辣,讓林羨余都怔住了,仿佛此時此刻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毒蛇老九”!
林羨余笑了笑:“其實憑我的本事,沒有報不了的仇。你幫我調查一下就行了,后頭的事情,我來做就是了。”
禟一把握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以為皇子阿哥、天潢貴胄是那么好對付的?!可別胡鬧!就算真的要動手,也要由爺來策劃布置!你不許輕舉妄動!”
林羨余怔住了,真沒想到…禟居然真的肯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
“此番又不是沖著你來的,你這是何必呢。”林羨余嘆氣,“八貝勒雖與你不是一母所出,但畢竟是你的親兄弟。”
禟哼道:“你就非要與爺這般見外?!”
林羨余一時啞口,她已經習慣了不依賴男人。
禟又沉聲道:“此番雖然是沖著你來的,但是爺與你朝夕相對,麻風病又那么容易傳染,可見這背后算計之人,也根本不在乎爺的性命!!爺又怎么能放過他?!”
林羨余暗道,這么說倒也是。
如此,便由著禟去吧。
“好在你并沒有被傳染。”林羨余凝眸望著禟那無暇的臉蛋,她忍不住伸手去撫摸,瞧這張臉,膚若凝脂,摸起來是如此的柔滑,若是落下一丁點瑕疵,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禟嘴角一翹,心下甜蜜,福晉也就是嘴巴毒,心里還是很在乎爺的。
林羨余刮了刮禟媚笑的唇角,這個小妖精,又勾引老娘!
她轉身從抽屜里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了禟:“喏,這是我前陣子寫的防疫手札,你回去謄抄一遍,拿去你老子那兒邀功吧!”
小禟如此甜美,也該給他點兒甜頭。
禟卻拉下了臉來:“你讓爺冒領你的功勞?”——這陣子溫泉山莊的防疫的確做得極好,上上下下無一感染,想也知道是多虧了那個勞什子口罩,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又是烈酒、又是煮沸的。
林羨余嗔笑道:“方才可是你說夫妻一體,如今怎的倒是要與我見外了?”
聽到這話,禟轉怒為笑,笑得甚是嫵媚勾人,“說的也是,咱們之間,還需要分彼此么。”
林羨余又嗔了他一眼:“何況我要這功勞也沒用,你拿去邀功,興許能早日混個爵位。”
畢竟,對付八貝勒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光頭阿哥的分量還是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