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七公主夭折,在宮里甚至都不算什么大事。皇帝子嗣眾多,連兒子都顧不過來,更何況是一個自小體弱多病的女兒。
只是德妃好歹是四妃之一,深得帝心,康熙皇帝還是特意抽時間多去永和宮安慰了德妃幾次,還將十七阿哥禮交予德妃撫養。
十七阿哥的生母陳氏只是個庶妃,近幾年也頗得圣心,但皇帝明顯只是喜歡其美色,若有定點真心喜愛,也不至于生了皇子,還只是個沒品級的庶妃了。
德妃此番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康熙三十七年,康熙皇帝終于決定分封諸子,所有已經分府的皇子都在賜封之列。早在先前,便有朝臣奏請皇帝加封所有成年皇子為王,但被康熙嚴厲拒絕。
不得不說,封爵這事兒上,康熙挺吝嗇。結果,只加封大阿哥禔為直郡王、三阿哥祉為誠郡王,四阿哥禛、五阿哥祺、七阿哥祐、八阿哥禩俱為多羅貝勒。
這樣的旨意,無疑令四爺萬分憤懣。
因為三阿哥祉只比四爺大一歲,但四爺卻跟五六七八一樣都只封了貝勒。
明明這幾年,康熙十分重用四爺,還賜他掌管正紅旗大營、還祭過孝莊文皇后,四爺原以為自己怎么也能封個郡王,沒想到最終只是個貝勒。
這讓四爺很傷心。
暮色沉沉,陳福頂著一頭汗水焦急地跑來林羨余的福攸堂,“福晉,您快去勸勸四爺吧!四爺朝食就沒用,飧食也是粒米未沾就叫撤了!”
林羨余嘆了口氣,說到底四爺還是太年輕啊。
林羨余放下手中毛筆,看著宣紙上“戒急用忍”四個大字,淡淡道:“把這個裱起來吧。”
回頭送給四爺。
然后林羨余便披上一件斗篷,直奔前殿去了。
前殿室內有些昏暗,林羨余便掌了燈,才緩緩走到四爺身邊。
已經二十一歲的四爺,雖然已經是妥妥的成年人,但終究還不夠成熟。
林羨余將手緩緩落在四爺的拳頭上,柔聲道:“皇上封爺為貝勒,爺應該高興才是。”
聽到這話,禛陡然怒上心頭,“爺哪里還高興得起來?!在汗阿瑪眼里,我就這么不如大哥和三哥嗎?!”
林羨余嘆了口氣,“自分府后,皇上重用您,毫不遜色三阿哥。”——但比起對大阿哥,還是遜色了些。
禛咬了咬牙齒,“就因為我跟太子走得近,所以汗阿瑪就——”
林羨余心道,四爺原來什么都知道啊。
是啊,太子一黨和大阿哥一黨,皇帝一直在維持著平衡。太子這邊有四爺,大阿哥那邊有八阿哥。本來太子就是儲君,身份上壓了大阿哥一籌,若是連四阿哥都封了郡王,那豈非更加不平衡了?
林羨余柔聲道:“爺既然都明白,就千萬不能讓皇上覺得,您對他的分封不滿意啊!”
四爺眼圈赤紅,依然滿是怨憤,“明明汗阿瑪默許我輔佐太子的…”
林羨余嘆了口氣,太子是儲君,皇子輔佐太子是應該的,康熙當然不會反對,但若是太子一黨勢大,皇帝必然會出手壓制。
林羨余不好太多言及前朝,便柔聲勸慰:“爺,您還年輕,以后的日子還長遠著。您志存高遠,才德兼備,假以時日,皇上會看到您的好。”
禛深吸了一口氣,“這些爺都懂,只是…心里有些不平罷了。”
說著,禛神色有些悲涼。
身為兒子,怎么可能不對父愛抱有期待?
可皇帝自古是渣,無論對待女人還是兒女,都是個渣啊。
不過經過林羨余的安慰,禛又說出心中怨念,心情倒是平復了不少。
林羨余趁機道:“不管怎么樣,爺都要愛惜自己的身子。”
禛長長吐出一口氣,“知道了!”
林羨余見狀,連忙叫陳福把晚膳熱了熱,親自陪著四爺一起用了晚膳。
吃飽喝足后,林羨余原本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的,沒想到四爺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用低沉的聲音道:“就留在這兒吧。”
林羨余倒是不介意來點福利,但是想到四爺經常叫女人來前殿伺候,潔癖的她稍微有點反感,便紅著臉說:“我還要回去沐浴呢!”
禛也曉得福晉愛干凈,每天都要洗澡,便點頭:“那就去福攸堂。”
一個時辰后。
禛穿著一件雪緞浴袍從林羨余的浴室走了出來,福晉倒是蕙質蘭心,這樣沖個澡,果然比擦身子方便多了,洗得也干凈。尤其是夏日里,沖了涼,洗去渾身汗膩,舒坦多了。
身子舒服了,禛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一時的得失又有什么打緊?
大哥和太子爭得厲害,他若是封了郡王,未免太過顯眼,只會招來大哥敵意。倒不如做個貝勒,不惹人矚目,私底下也能悄悄積蓄班底。
琢磨著以后的應對之策,禛忽的想到了烏拉那拉家。
禛看了一眼枕邊已經熟睡的福晉,不由笑了笑,心想著怕是累著福晉了。
林羨余這會子若是知道四爺所想,只怕要翻白眼,累個毛,她純粹就是咸魚秒睡。
禛旋即又嘆了一口氣,只可惜福晉至今未有身孕。
太醫卻說福晉身子康健,可既然康健,怎么會現在都無喜訊?!
想到大哥三哥都有嫡子,禛心里突然有點煩躁。前幾日三哥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懷疑她太寵愛侍妾、冷落福晉,所以才到現在都沒有嫡子。
可他并沒有多寵愛李氏!可偏偏李氏那么容易就懷孕了!
福晉卻一直沒懷上!
禛無奈地嘆了口氣。
同一時刻,榴香院。
李氏的陪嫁侍女秋麗躬身上前,見李氏正在哄大阿哥入睡,便小聲附耳道:“福攸堂那邊的燈火已經熄了。”
聽了這話,李氏有些怔怔然,良久之后才道:“知道了。”
李氏看著懷中的兒子,眼圈突然有些濕潤,眼瞧著都快滿周歲了,四爺卻還連個名字都沒賜下。
秋麗低聲道:“奴才把大阿哥抱下去睡吧,格格,您也早點睡吧。”
李氏拭了拭眼角的淚珠,“是該早點睡,明早還要去給嫡福晉請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