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奧波德市政廳,會客室。
時隔一年再次來到這里,艾文與初次面見子爵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
被勛爵親自引領著進入這里。
艾文甚至有閑情逸致欣賞會客廳的陳設,名貴的家具、墻上的油畫暫且不說,一只擺放在房間一角的武器架上擺滿了騎槍、盾牌、刀劍,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子爵家身為武勛貴族的事實。
而這一切,在艾文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竟然絲毫都沒有注意到...
在會客廳中艾文重新見到了闊別一年的安德里亞子爵。
“日安!子爵閣下!”
“歡迎回家,艾文艦長!”
問候之后,艾文坐在客人的位置,注視著對面身穿貴族禮服的老人,突然發現不同于其他朋友的變化細微,子爵大人和一年前相比明顯蒼老了不少。
雖然坐姿依舊威嚴、端正、刻板,但已經遠沒有了一年前那種深重的壓迫感。
“作為一個閱歷豐富的老人,一年前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覺得你早晚能爭得自己的功勛與榮譽。
沒想到只是短短一年時間,你不光已經成功進階超凡甚至坐到了六級艦艦長的位置!
老了,真是老了啊。看不透現在年輕人的深淺了。”
子爵看著眼前英姿勃發的年輕海軍軍官,似是感慨似是嘆息道。
在他對面,眼光與曾經相比不啻于云泥之別的艾文早就看出,子爵閣下也不過是一位普通的正式騎士而已。
至少在超凡層級上,一年前的自己還必須仰望,現在卻已經能夠淡淡的俯視了。
對騎士道路來說,肉體兇暴化讓他們獲得了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但消耗的速度也同步加快。即使完成超凡蛻變,一增一減壽命實際上并不會比普通人長太多。
只是身體更加健康、強壯而已,遠遠到不了超脫生老病死的程度。
艾文的加略特家族便是這樣。
歷代男爵基本上都是超凡騎士,身為骨子里的冒險家的他們,并不缺乏堅定的意志和超凡的勇氣進行突破。但短短一百七十年左右的家族史,還不是走馬燈般地換了八位男爵?
只有到“大騎士”級別覺醒騎士的超凡能量“斗氣”之后,他們的精神和肉體形成一定的統合,壽命才能獲得顯著增加。“大騎士”的平均壽命能達到150歲,注意保養活到200歲的也不是沒有。
而等到“封號騎士”已經形成了質變,即使是并不注重壽命的騎士路徑,也能輕松活過幾百歲,坐看一個王國的興衰都不是玩笑。
不過,此時看到明顯蒼老的子爵,艾文也只是有些感慨,自己還年輕想那些事情還有些遙遠。
“子爵閣下過譽了,我還要感謝您曾經慷慨的幫助!”
艾文這句話發自肺腑,回想參軍時要是沒有“黃鵠號”和那封“推薦信”,自己的從軍之路恐怕上走向另一個拐點,能否有現在的成績真的很難說。
“謝倒是不必了,只是一封推薦信而已。如果你本身沒有才能,那封信也只是廢紙一張。
大概在半年之前,我看到了一份《貝克勒郵報》。上面也有‘艾文·加略特’少校的名字,之前我還以為是重名,但看到現在的你,已經毫不懷疑了。
顯而易見,就算沒有我的幫助,這片大海上也會回響起你的名字啊!”
似是唏噓,子爵此時倒是有了幾分正常老人感懷的樣子。而且對已經身為海軍艦長的艾文,子爵也不可能再像曾經那樣態度隨意。
微微一笑沒有繼續謙虛,艾文輕輕抿了一口上等的紅茶,至少這是上次來這里時不曾有過的待遇。
力量和身份帶來的底氣讓他沒有絲毫拘謹,就算是對面向來刻板、嚴厲、不近人情的子爵現在也覺得理所當然、本應如此。
咚咚咚...
這時略帶急促的敲門聲突兀響起。
老人微微皺眉,明知道自己在會客竟然還來打擾,這些家伙已經這么沒有規矩了嗎?不過,卻不能當著客人的面發火。
板著臉喊了一聲:
“什么事?進來。”
讓他驚訝的是,推門后閃身進來的人并不是市政廳的辦事人員,而是自己的管家!
“老爺!”
行色匆匆的管家此時衣衫都微微有些凌亂,這在重視禮儀的貴族家庭中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進門之后,他雖然沒有跑起來,卻也用最快的速度一路疾行到子爵身邊,顯然某些棘手事情已經讓他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
他甚至暫時忽視了艾文這位客人,在子爵耳邊小聲道:“老爺,剛剛接到燕鷗傳遞的消息,我們的‘雙尾魚號’被海盜劫持了。”
聞言,子爵的手微微一抖打翻了手邊的精美茶具,亮紅色的茶湯撒了一地,數十年養成的古井無波的面孔也在一瞬間破功。
“確定是‘雙尾魚號’嗎?”眼睛豁然睜大,老人的聲音異樣地急促。
“不會有錯的,是‘雙尾魚號’的船長在被海盜俘獲之前發出的消息。
只是情報中有一點比較奇怪,即使他們進行了抵抗,還對海盜造成了殺傷。
但海盜一方的炮火反擊卻不激烈,像是打著生擒所有人的主意,之后的情況我們就不知道了...”
管家不敢隱瞞任何一絲細節,深知自家老爺行事風格的他,絕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影響老爺的判斷。
嘭——
老人蒼老卻依舊有力的手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哼,他們當然想著活捉船員了!他們想要的貨嗎?他們想要的是我的命啊!
好啊,想要人贓并獲!
為了把我從威克郡議員的位置上趕下去,威斯科爾城的那頭肥豬已經徹底撕下臉皮了!”
連子爵這樣刻板的老人都如此失態,這讓艾文對那艘船上有什么好奇起來。畢竟以他對老人身家的了解,就算丟了一船貨物也不至于是這種幾乎氣急敗壞的樣子。
“老爺,我們現在怎么辦?那些貨...”
管家也很少見到這個狀態的老爺,明白船上裝著什么的他知道局勢對自己一方太過不利,小心翼翼問道。
“他們既然已經出手,自然不可能給我們反應過來的時間。也許很快“恰好”就會有軍方的巡邏船“偶遇”海盜了吧?
從海盜手中繳獲的船只,自然不用受貴族特權的保護,可以光明正大的搜查,從法理上直接給這件事定性。
而且最后完全可以推給海軍正常的巡檢,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凈,除了雇傭海盜和通風報信之外,一點損失都沒有!”
子爵眼中閃爍著如同老狼般兇狠的光芒,事關身家性命,由不得他有片刻遲疑:
“我們必須在海軍找到那批貨之前,提前把船奪回來,最保險的辦法是連帶海盜一起解決掉!”
旁邊的艾文剛開始還是以旁觀者的心態傾聽子爵遇到的麻煩。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以子爵的老辣又怎么可能把這種明顯涉及某種“違禁品”的機密,光明正大當著自己的面講出來?
后面這些話分明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而且除非對方有那個本事直接買通海軍提前布置,與海盜“配合”無縫銜接。要說這個時候在附近海域哪一艘海軍巡航艦離得最近,不就是自己的“海螺號”嗎?找人去擺平海盜,哪還有比自己更合適的人選?
這個老頭手上可能有備用的武裝商船,但能不能追上海盜,追上海盜能不能打得過還是兩說。老狐貍明擺著就是打著讓自己出頭的主意啊!
艾文心里迅速權衡利弊,自己到底有沒有必要為了老子爵介入到這種明顯屬于地方上的權利斗爭中?
這個時候可沒有格爾叔叔給自己當人生導師,自己做出的任何決定都需要自己去承擔后果。
考驗的也是身為艦長的決斷力!
雖然自己和老人算是有些私交,但追擊海盜這種事情可是涉及整艘戰艦百余人的聯合作戰,自己需要對海軍司令部和船員們的生命負責。
公和私之間雖說未必要太過分明,但...
這個時候。
老人就看到艾文豁然抬頭,還有那雙直視著自己幾乎要發光的眼睛。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輕時大(keng)展(meng)拳(guai)腳(pian)不依靠家族賺到第一桶金時的樣子。
脖子上突然有些涼颼颼的。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