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
看到伊蘭特嫌棄的眼神,艾文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太有損自己在這個少年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就是上次在莊園里住過一夜的那個小女孩兒,她的家就在這里。”
“哦,這樣嗎?湯姆,你對鄉下比較熟,去把這里的村長叫來。”伊蘭特也有些撓頭,這樣瞎逛可不是辦法,那就只能找人問問了。
“好的,伊蘭特少爺。”
不一會兒,男仆湯姆便領著一個衣著明顯比村民整潔干凈甚至稱得上體面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了過來。
“午安,兩位尊敬的先生!歡迎光臨我們莫格農莊,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提供幫助的嗎?”
還隔著很遠,這位村長便滿臉諂笑躬身行禮,雖然在這座農莊里有些小權利,足以作威作福,但卻絲毫不敢得罪城里來的“大人物”們。
“不用緊張,我們只是來找人的,一個看起來大概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名叫安琪,是住在你們這里嗎?”
不過讓艾文沒有想到的是,聽到這個名字,村長的身體明顯微微一顫,臉色也有些僵硬起來:“這......”
“怎么,你們莫格農莊里面沒有這個人嗎?”感覺村長的反應有些奇怪,艾文也加重了語氣。
“也不是,只是...”
“吞吞吐吐,費什么話?!”看不慣他拖泥帶水的樣子,站在他身后的男仆湯姆推了他一下,完美著扮演著一個貴族惡少的狗腿子形象。
嘭——
雖然被推了一把,重新站好的村長卻敢怒不敢言,只是冷硬地說道:“她和她曾經的那個母親都是不祥之人!兩位年輕的先生還是不要跟她有接觸的好!”
“不祥之人?這是怎么回事,說來聽聽!”一邊的伊蘭特聞言非但沒有被嚇住,反而越發好奇,連忙追問道。
“算了,不難為你了,我們自己去找好了。”艾文打斷了伊蘭特的問話。
他清楚被“血手幫”的人販子判定為擁有特殊資質的安琪身上,必然存在著普通人難以理解的異常,特別是在這種鄉下地方被畏懼被排斥都很正常。
艾文覺得,也許自己可以征求一下這個孩子的意見。如果她同意,自己可以帶她離開這個對她并不友好的地方,換一個環境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幫人幫到底,而且作為有資質的“幸運兒”如果繼續放任生活在這種地方,說不定會轉變成可怕的“不幸”!這“不幸”是那個孩子的,也許還是這些村民的。
畢竟,吃人的“烏鴉鬼婆”原本也是有資質的女巫啊!
說完,他調轉馬頭徑自走出莫格農莊,因為短短說話的功夫,海鳥們已經在農莊外圍幾乎要離開農莊范圍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孤零零的破舊房子。
實際上貓頭鷹貝斯一直就跟在他們身后,作為“基站”隨時將海鳥們傳來的信息整理匯總給艾文。再加上村長所說的話,艾文自然不難將那棟孤零零明顯被排斥的房子和安琪聯系到一起。
噠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漸漸遠去,村長在后面啐了一口,輕聲自語道:“明明已經被拐走了,還回來干什么,就跟那個可怕的女人一樣直接死在外面不好嗎?!”
這句話隨著微風被艾文靈敏的感官接收到,心中一動,看樣子這個女孩兒的生存狀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惡劣呢...
......
嘩啦——
干干瘦瘦的小姑娘,艱難地將好不容易打來的半桶水倒進屬于自己的一小塊田地里,看著那些欣欣向榮的青綠色幼苗,喘息著舒了一口氣。
“哈,終于澆完水了。”
即使是這種簡單的工作,對長期營養不良身體瘦弱的女孩兒來說也是一項艱巨的工作。但為了生存、為了不至于去祈求別人的施舍,她做的非常努力。
“小幼苗快長大,快快長大...”澆完水的女孩兒蹲在田地旁邊嘀嘀咕咕了一會兒,好像是在給自己種下的幼苗們鼓勁加油。
也許,被村民排斥的孤獨少女就只有這些不會抵觸她的“朋友”了吧。
“干完活咯!來一頓豐盛的大餐獎勵一下勤勞的小安琪吧!”
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歡呼一聲,掉頭跑進了自己破舊卻被打掃地十分干凈的房子里。
午餐時間。
暖暖的陽光中,安琪坐在一只小小的板凳上,取出一塊自己用麥麩、草根、野菜等等一切能找到的“糧食”做的大雜燴餅干,津津有味地吃著。
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特別大的眼睛幸福地瞇起,顯然這份微不足道的食物已經讓她十分滿足...
當艾文一行來到少女家門口的時候,透過低矮的籬笆,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
瘦瘦小小的女孩兒像一只小松鼠一樣捧著自己的餅干,小口小口吃著,連餅干上掉落的碎屑都不舍得浪費,用手接住,一粒粒舔干凈。
就好像從這些碎屑中,她還能收獲第二份快樂。
目睹少女這樣的一面,艾文好像被閃電擊中,連身為正式騎士強悍無比的身體都輕輕一震。透過少女微微瞇起的大眼睛,他好像看到了一個散發著璀璨光輝的純潔靈魂。
堅韌、樂觀,雖然卑微卻擁有野草般頑強的生命力!
“呀,是艾文哥哥?!”
一群人騎著馬沒有絲毫掩飾地走過來,不需要開口就已經驚動了正在享用“大餐”的少女。看到一馬當先的艾文,再也顧不上手中還沒吃完的糧食,歡呼著跑了出來。
“艾文哥哥,你是專門來看我的嗎?”明顯女孩兒對救了自己的艾文印象深刻,只是一眼就已經認出了他。
迎著小女孩兒期待的目光,艾文嘴里自然不可能有第二個答案:“安琪,我聽嬸嬸說你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離開了,莫格農莊和考珀莊園并不遠,我今天休假正好來看看你。”
“太好了,快進來坐吧。”
吩咐兩個男仆在外面照看馬匹,艾文和伊蘭特跟著女孩走進了院子里。
沒有進她那座低矮昏暗的草屋,三個人就在院子里找地方坐了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艾文才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起這個少女。
頭發枯黃卻并不蓬亂,臉上帶著長期營養不良的菜色,瘦瘦小小的身上穿著一身不是那么合體的粗麻布袍子,雙手粗糙帶著不符合這個年齡的厚厚老繭。
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著生活的困苦,但她卻將自己打理的干干凈凈,大大的藍色眼睛中干凈純粹,找不到絲毫對困苦生活的哀怨和憤慨。
和農莊中的那些渾渾噩噩的村民們截然不同!
面對命運的苛刻對待,卻沒有失去希望,擁有樂觀天性和驚人的韌性,像野草一樣孤獨卻頑強的生存著。
不論外表如何,艾文覺得安琪應該就是天使該有的樣子。
同時,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決定。
拿出一直在懷里放著的少女手寫的感謝信,艾文問道:“出乎我的預料,安琪,你識字嗎?”
看到自己寫的那封信,安琪的臉微微有些羞紅,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是我媽媽交我的,她曾經在貴族的莊園里當女仆,跟著別人學過一些。
可是我卻學得不好。”
“貴族家的女仆嗎?那你媽媽呢?”艾文對這個身份不置可否,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
然后便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如果安琪的媽媽還在,這個孩子又怎么可能是這種境況,立刻向她道歉。
“對不起,安琪。”
“沒,沒關系的,都已經過去了...”安琪的聲音低低的,顯然命運的不公并非沒有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痕跡。
氣氛一下子有些沉默下來。在旁邊百無聊賴新奇地東張西望的伊蘭特也被這氣氛感染,縮了縮腦袋不再亂動。
“安琪!”
“嗯?”被艾文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少女抬起頭來,看到艾文一臉鄭重地看著自己。
“你愿意離開這里嗎?”
“什...什么?”少女手足無措。
“我問你,你愿意跟我離開這里,做我的學生嗎?”
做出這個決定,或是因為心中一瞬間的悸動,或是因為不明來由的預感,或者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助這個與自己非常有緣分的少女。
特別是在安琪具有施法者資質的前提下,艾文覺得自己有責任去引導她,走上一條...唔,也許不是那么好,但不會更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