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國際機場。
游天下的執行總監靠在一輛奧迪Q7旁,等待著他要迎接的人。
如果江北或是陳樹在場,一定會認得這個奧迪Q7的主人。
蓋亞集團的十三年元老,哈彬。
他臃腫肥胖的身軀消瘦了些許,但仍給人以大腹便便的感覺。
路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不由得主動繞開一些距離。
哈彬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他已經等了四十分鐘。
在游天下這個公司,他的位置并不算高,也不算低。
既沒有實際負責的工作,也不是手抓一切的高層,這就顯得他分外尷尬。
抽出根煙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他喃喃自語道:“虎落平陽,與狗搶食,真是低的不能再低。”
曾經的他,在蓋亞集團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哈總,如今的他在游天下,雖然拿著更豐厚的報酬,但卻遠遠得不到那種身居高位,手握大權的感覺。
他要等的人,只是一個老板的同學,女同學。
這種工作本應該是司機來做,但那個眼高于頂的老板,卻偏偏要指派他來。
為此,他在那個剛剛成立不久的公司,受盡了白眼。
又等了近三十分鐘,那個四川女人終于姍姍來遲。
“趙小姐您好,我叫哈彬,高總讓我來接您。”
哈彬忙不迭的丟掉了已經燃燒過半的煙,走上前去恭敬說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他懂。
女人長相不錯,身材也算得上婀娜,但眉宇間都給人以危險氣息。
哈彬知道,這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辛苦哈總,接我這么個小地方來的女人,真犯不上這么大費周章,我打個車就過去了。”
哈彬沒再說話,拉開車門把“趙小姐”迎進了車里。
哈彬閱人無數,閱女人更多,
一般的女人在他面前很難裝的太久,只要十幾分鐘,哈彬自信摸的八九不離十。
可眼前這個讓他自覺要謹慎再謹慎的女人,顯然不在此列。
“哈總,聽說你也認識江北?”
“不算認識,見過。”哈彬對著后視鏡咧嘴一笑。
“你覺得他怎么樣?”
“有才華,有魄力,其他的倒是不怎么了解。”
哈彬說的都是心里話,在大理的交鋒,讓他對江北這個“對手”印象不錯。
趙小姐不置可否,笑道:“我休息一會。”
“恩。”
哈彬看著后視鏡,發現她并沒有撒謊,已然是閉上了眼睛。
哈彬車上的趙小姐,自然就是趙婧。
昨夜,她徹底消失在了譚城的視野里,并且訂下了北上的機票。
和江北一樣,她選擇了離開成都。
不同的是,江北去了川西,她則北上進了京城。
這條竹葉青,要做的很簡單。
誰擊碎了她最后的遮羞布,她就要和誰至死方休。
這個人,自然就是江北。
江北隨著車隊的腳步,在高原之內行駛了數個小時,終于抵達目的地,亞丁。
這一路的風景,引人入勝,但卻根本沒地兒停車欣賞,一直到了目的地,才算徹底解放。
美景給人的震撼,絲毫不次于金錢或是感情上的沖擊。
大自然的力量,震撼人心。
程隊長車上的大姐因為又之前相機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的和江北走的較近,連帶著程隊長也對江北這輛車更為上心。
“這兒歸甘孜管,算得上是傳說中最后的香格里拉。”矮個子但卻身材健碩的程隊長停好了自己的車,來到江北身邊,笑著說道。
江北拉著黑炭妞的小手,呼吸著冷冽的空氣,感嘆道:“之前對四川的印象,大多停留在文化底蘊深厚以及特別能吃辣,對于川西了解真是不夠。”
程隊長笑著搖頭,似乎已經習慣了游客們對四川這種刻板印象:“沒辦法,就像這條公路,雖然說是318川藏線,但是不知情的人大多只記得藏,卻有意的忽略了川。”
“不管怎么說,這里是我想象中的樣子,當時讀張艾嘉的書‘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便愛上了這里,如今來了真是沒讓我失望。”
江北捧著相機按下快門,隨便撲捉了一張這隨處都是美景的自然畫面。
她曾在書上看到過一段話,“洗一個澡,看一朵花,吃一頓飯,假使你覺得快活,并非全因為澡洗得干凈,花開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為你心上沒有掛礙。”
如今,他深覺此言游歷,只有心內無礙,才能獲得自在。
江北骨子里就是一個熱愛自由的人,太不喜歡被瑣事絆住腳,也打心眼里希望做人心無掛礙隨心而活。
正所謂,人生已經如此艱難,就不要鉆牛角尖娘娘腔腔唧唧歪歪。
之所以江北對稻城如此執念,其實和景色的名聲并無關系,和文化的傳承也無關,甚至和其他人的宣介與鼓動更無關。
只與他自己那未完成的心結有關。
就像很多年后人們還能猛然憶起的人生片段。
和金錢無關,和國度無關,甚至和人生旅途中中碰到的人和事兒也無關,只與心在某一瞬間的感動有關。
江北一直想為自己的入川的旅途找一個理由,可到如今,他才想起自己只是想順遂自己這么個蹩腳的借口。
很早之前,他曾在雜志上看過還沒有被開發的稻城,當時就想到這兒看看。
但是每每有了假期,又把時間放在了茶米油鹽。
不知不覺中便把距離的遠近和到達的難易程度劃了等號。
每次都想著:下一次,找個小長假,請上兩天假就可以了。
如今他當了自己的老板,做了人生的主,這個曾經的“下一次”如今終于如愿以償。
僅僅憑著“稻城亞丁”這四個字來到了這個處處冷冽的地方。
真正到了以后才發現,這里其實叫做“稻城”和“亞丁”。
亂石海子山,鏡湖興伊措。
如同一對十分不相配的戀人走到了一起,“破碎不堪”的海子山和“一氣呵成”的興伊措。
對于宗教,江北自知不懂,所以打心眼里不做評價,也不發表看法。
他尊重蚌普寺900年的歷史,畢竟曾經這里擁有眾多的白教信徒,雖然如今只留下一座座房屋和稀稀拉拉的僧人。
一大一小兩人脫離隊伍自由行動,偶遇僧人,都會被送上一句:扎西德勒。
江北知道,既然已經來到此地,便要尊重這里的每一份文化。
藏民心中的白塔,便如基督教徒心中的教堂。
神圣,不可侵犯。
他本以為僧人的漢語會很蹩腳,卻沒想到大出意料,流利的很。
一個年輕僧人操著流利漢話告訴將別,“轉山轉水轉白塔”,只要圍著白塔順時針走一圈,便能順心如意。
雖然江北更傾向于無神論,但卻對著些宗教的信仰無比尊重,帶著黑炭妞按照年輕僧人的指引,轉了一大圈。
心里祈禱著,如果真的有佛,能夠保佑黑炭妞和自己,人生幸福。
年輕僧人能說會道,且性格開朗。
除了宗教,其他話題亦是侃侃而談。
他告訴江北,亞丁本來只是一個景區,隱于群山之中。
后來口口相傳,加之互聯網的強大傳播力,這才被萬千游客熟知。
對于這里來說,這既是好事,亦是壞事。
物質豐富的同時,擾了心境。
“因為是最藍的天,所以你是天使。你降臨到我的世界,用喜怒哀樂代替了四季;微笑是白晝,哭泣時黑夜。我喜歡獨自一個人,直到走到你心里。”
這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中,茅十八的一段錄音告白。
簡短的話,卻溫暖了整個亞丁。
茅十八那一片美如畫的沖谷草甸,也成為了浪漫的代名詞。
塵封的冰川還未融化,僧人告訴江北,這是他們來的太早,如果是六月,融水會順山谷而下,穿過一片亂石群,淌入一道河中。
當地人叫做:冰川石河。
景區原本需要購票,但偏偏程隊長是個老油條,帶著眾人找了個小路,完美避開了收費通道。
一行人中,沒人差錢,但卻都十分享受‘逃票’的刺激。
跟著程隊長的腳步,一行人走到后山。
看到許多石頭小屋,程隊長告訴眾人,這就是僧侶居住的地方。
從外表上看,江北推測,這里應該已經荒廢有段時間。
不過既然程隊長沒有繼續往下說,江北也就沒再追問。
出于對僧人的尊重,江北和那個年輕僧人聊了很多,那年輕僧人對其他游客愛答不理,卻對江北和黑炭妞十分熱絡。
不僅同意了江北拍照的要求,甚至還主動要求要和江北合影。
在這里江北第二次聽到了“禪緣”這個詞。
隊伍中的有些人,應該是太久沒又爬山,行至半路便開始大口喘氣。
倒是江北和黑炭妞以及程隊長和他車上的那個大姐,輕松自然。
距離在停停歇歇中逐漸拉開,江北五人把其他隊員泡在了身后。
一位虔誠的老人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這是個對佛教虔誠無比的老人,不停地朝著沖古寺磕頭。
磕頭、站起、又磕頭、又站起…如此反復孜孜不倦...
終于到了沖古寺,江北正想著去廟里轉一轉,卻猛然被寺廟外的一片彩色所吸引。
“這是什么?”他開口問向程隊長。
“風馬旗,也叫做五彩經幡。”程隊長笑道。
江北點了點頭,走到這一片彩色前,仔細端詳。
他發現每一面旗上都寫滿了經文,每每刮起一陣風,就如同藏民們朗誦一遍經文,似乎隨著風便能將虔誠和信仰送給遠處的神靈。
見江北愣愣出神,程隊長繼續道:“你仔細看。”
江北一頭霧水,瞪大了眼睛,這才發現,這些旗子看似五彩繽紛,其實只有白黃紅綠藍五種顏色。
程隊長笑道:“經幡的顏色是固定的,看似色彩駁雜,其實并不可以隨意更改,甚至顏色的順序也有一定的講究。藍色象征著天,白色代表著云,紅色是火,綠色是水,黃色寓意大地。”
一直乖巧跟在江北身后的黑炭妞撇了撇嘴:“明明就是是幾種顏色…”
這句話引來江北和程隊長以及那個大姐都是一陣會心笑容。
小孩子的世界,似乎總是比大人的世界更加鮮艷。
2月的亞丁,遠算不初春,甚至可以說是寒冬。
聽說前幾天還下了一場大雪,雖然沒見大雪紛飛,但卻能看到此地的白雪皚皚。
不少游人都在感嘆空氣太好了,江北只是小小,或許這些人真的是在大城市呆的太久。
當他們一下子置身樹林之中,倒顯得有些大驚小怪。
到了仙乃日觀景臺處,眾人再次停下腳步,各自拿出了相機,拍個不停。
仙乃日在藏語中寓意著觀世音菩薩。
“此地主峰海拔高達6032米,可以說傲視整個稻城。”
程隊長盡職盡責,手里拎著的大喇叭也終于派上了用場,為大家簡單的介紹著地理情況:“仙乃日主峰高聳之余,渾身還浸透著高貴氣質,如一尊慈善安詳的大佛。”
江北對程隊長的夸張修飾并未盡信,而是問向僧人:“前面這兩座山叫什么?”
一直陪伴左右的僧人告訴說道:“仙乃日右邊的這座金字塔般的雪峰叫白度母,左邊是綠度母和眾多降香母及妙音仙女。”
江北一頭霧水:“妙音仙女?”
“沒錯,如果你靜下心來聽,會聽到藏于風聲中的妙音。”
年輕僧人說完后閉上了眼,雙手合十,繼續喃喃說道:“她們彈奏著天籟之音,傳到了仙乃日后的地獄谷,讓地獄谷中的罪人聽到仙律而能循善,早日幡然悔悟,脫離苦海。”
江北撓了撓頭:“我倒覺得,自然的聲音更大。”
僧人眉目輕抬,有些意外。
沉思良久的年輕僧人看了眼江北,笑道:“施主大才,返璞歸真,小僧不如。”
一頭霧水的江北哭笑不得,他自然不曾想到自己的隨口之言,倒成了這年輕僧人眼中的禪言…
“起…起!”
兩聲呼喊打斷了江北和年輕僧人的對話。
江北一回頭才發現,游客之中有一對情侶正拎著無人機,滿臉愁緒。
“唉,還是不行!”鴨舌帽女人垂頭喪氣道。
其實無人機升空并無技術科研,只可惜此處的山峰太高,加之風又太大,對設備的要求更高。
江北走到近前觀摩了一陣,后來發現其實并非此地條件惡略。
倒是這對情侶的無人機并非專業級設備,對惡劣氣候得適應力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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