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地球兩端淚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李靜妍開著大黃蜂帶著江北取回了他的切諾基。

  兩個人分別駕駛著自己的車,駛出了宛如大漠明珠般的拉斯維加斯。

  江北的行程還要繼續,而李靜妍已經準備歸國。

  兩個不同國家的人,在另一個國家相遇,發生了一系列仿佛是電影情節似得故事,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在66號公路的入口,江北和李靜妍停下了車。

  “再見。”

  “再見。”

  兩聲再見過后,江北率先踩下了油門,大切諾基駛入了66號公路最末端的一段路。

  而李靜妍還停留在公路入出口,她有些悵然若失。

  她天生不合群,兒時話少,且孤立。

  大了些,又迷上了賽車,徹底被身邊人貼上了“問題少女”的標簽。

  可特立獨行的她,從沒想過要做一個“女孩子”。

  但此時她看著大切諾基的背影,第一次有些羨慕那些能和男聲撒嬌的女孩。

  她使勁兒晃了晃頭,戴上了那個能遮住半張臉的大號墨鏡。

  左手搭在車門上,自言自語道:“我會記住你的。”

  少女的情愫,在另一條公路上的大黃蜂車輪中漸行漸遠。

  江北自拉斯維加斯出來后,他的目的地便再次變成了無垠的曠野和路邊的一切。

  車后座里是他儲備好的食物和水,這次他沒有過多準備,因為這將會是在米國的最后24小時。

  始于費城,將會終于大海。

  之前江北對66號公路的定義,便只是一條客觀存在的超長公路。

  但走了一遭后,才知道,它不僅僅只是一條路,還是文學、是歌聲、是愛情、是邂逅…是流淌的米國精神。

  66號公路的最后一段路,是一段經常出現在美劇或好萊塢大片鏡頭里的路。

  一側是湛藍色的海水,一側是蔥郁茂密的崇山。

  這段路的車流明顯較于德州、新墨西哥洲的車流多了很多。

  路上的江北也不再那么寂寞。

  旅行者們都很隨和,偶爾還會遇到一些主動和江北打招呼的司機。

  按個喇叭,點點頭,報以微笑…

  這便是司機們交流的方式。

  江北的中飯,實在路邊難得一處空地和另一伙兒游客一起解決的。

  對方兩男兩女,開著一輛商務旅行車,實物儲備比起江北充分很多。

  但他們在嘗過了坎蒂斯送給江北的番茄醬后,便直言哪怕他們準備的再如何充分,也不敵江北這一罐子美味的番茄醬。

  一餐草草解決,因為雙方都有各自的行程,所以并沒有過多的交流。

  江北也知道,人家是兩對情侶,哪怕他們主動邀請江北,江北也不會去吃狗糧。

  下午四點,江北終于達到了66號公路的終點。

  加州的圣莫妮卡海灘。

  這里的人遠比將被想象的多得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都來此打卡拍照。

  或許他們不需要真的走一遍66號公路,只需要在終點拍個照,回去給親朋好友看,別人也只會以為他們真的去了。

  穿越了米國荒涼的中部,突然置身與這樣一個人聲鼎沸的海灘,江北只覺得自在又放松。

  人是群居動物,煩躁時會覺得任何一個其他人類在身邊都很吵,但心態平和時,還是會喜歡熱鬧一些、開心一些的環境。

  圣莫妮卡海灘有很多戀人,甚至江北還看到了幾對兒同性別的戀人。

  他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牽著手,或在海邊的棧道、長椅上坐著拍照、聊天,或是在找海灘上的畫師畫像。

  整個畫面,自在又輕松。

  “這也許就是理想的生活吧?”江北不由得自語了一句。

  他很羨慕那些情侶,和自己的愛人,坐在海邊的長椅上,享受著陽光和沙灘。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他想到此處,心情稍稍有了些低落,一次失敗的婚姻,一次還沒開始就已經幾乎結束的戀愛…

  他找了個石墩兒坐了下來,將雙手平攤,手心朝上。

  仔細的看了看手掌上的紋路。

  感情線很長啊,可為什么這么坎坷呢?

  江北搖了搖頭,不再思考這種自我否定的問題。

  跑里取出了相機,默默的在圣莫妮卡的海灘邊拍了一整個下午的照片。

  夜間,江北和陳小南取得了聯系,并在他的幫助下,完成了異地還車的業務。

  米國租車的價格不貴,但辦理異地還車業務的手續費卻不便宜。

  足要300美金,折合華夏幣,便是兩千多。

  辦好了這些業務,江北又訂好了回國的機票,兩周多的米國之旅,即將畫上并不圓滿的句號。

  夜里,江北獨自一人躺在酒店的床上,閉目沉思。

  見過孫葉一面后,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有些附加價值的東西,你可以不在乎,但不能沒有。

  比如,錢。

  就像“網絡紅人”馬總,他身價千億,可以說對錢沒有興趣,而且還會有一眾粉絲瘋狂追捧。

  但如果是個落魄的窮酸人說他對錢沒有興趣,很大概率會讓人當成傻子。

  置換到江北身上亦如此。

  或許他有很多優點都要強于高洪洋,但只是在錢這一點上輸給了高洪洋,那其他優點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這不是在放縱拜金思想,而只是江北切身體會過后的所想所得。

  沒錢真是萬萬不能。

  作為一個窮了多年的人,江北對理財一直沒有系統的概念,所以當他把思維觸及此處之時,才知道這里面的事情有多復雜。

  理科一直非他強項,所以心算了十幾分鐘過后,江北果斷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打開筆記本電腦,打開計算器,他先是將自己的現有資產做了一次系統的統計。

  固定資產,包括房產、汽車…

  現金余額,包括之前的儲蓄余和現在手里的美金。

  固定收入,和張厚風簽署的合作兼職合同。

  不穩定收入,自媒體流量主那微乎其微的廣告費用分成…

  仔細算過之后,江北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是個資產過500萬的大佬了。

  雖然仍然買不起一套三環里的房子…

  統計好資產,江北開始做基本的財產管理計劃。

  其實他這個計劃完全算不上什么財產管理計劃,叫做“江北花銷規則”似乎更合適。

  在這一步,他為自己制定了精密且嚴苛的花錢規矩。

  該花的錢不能省,不該花的也絕不可以浪費。

  第三步,也是江北思考后的重頭戲,如何經營自己的自媒體,這才是他看中的“事業”。

  可是江北目前的更新頻率太低,導致“江旅行”的變現能力幾乎為零。

  比如這次的米國之旅,加上在老家呆的十余天,接近一個月的時間便草草浪費,而這一個月,江北的粉絲數流失了近1000人。

  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穩定更新、保證質量,這兩個問題徹底難住了江北。

  思索了好一會兒,他也沒想出好的辦法,江南他們是運營的好手,但絕不是拍攝素材的行家,所以肯定是指不上。

  “睡覺!”江北索性合上了電腦,一頭鉆進了被窩,將阿Q精神發揮的淋漓盡致。

  有了來米國時候的經驗,這次江北坐飛機的準備十分充分。

  一次性拖鞋、靠枕、書籍一應俱全。

  書籍是英文版的大仲馬《基督山伯爵》,之所以選擇這本書,一是,他喜歡愛德蒙·唐泰斯那種智慧、果斷,甚至有些無情的行事風格。

  他記得這本書里的那段名言。

  人世間無所謂幸福與不幸福,只有一種境況與另一種境況相比較,僅此而已。只有經歷了極度不幸的人,才能感受到極度幸福。

  二是因為他高中的時候就讀過翻譯版本。

  現在有了良好的英語能力,他想看看原版所表達的意境和翻譯版的到底有哪些差距。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便愛不釋手。

  年少輕狂時,江北看玩翻譯版曾有過“故事情節還湊合,但這文筆實在不敢恭維。”的評價。

  再大了一些,收起了浮躁的江北雖然不會說出那種情況的話,但還是覺得所謂的外國名著,真的不如國內的文學作品。

  尤其是一些名聲在外的巨著,總會讓江北掃興。

  但此時看著手里的《基督山伯爵》,他才知道,想要真的了解一本書或者一個作者,有和作者共同的語言環境有多么重要。

  哪怕是再專業的翻譯,終究會從原作偏離,雖然那些名家翻譯的作品違和感會無限小,但總歸做不到原汁原味。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江北將冗長的書籍翻了大概五分之一。

  中途甚至連覺都沒睡。

  一直等飛機開始向京城國際機場降落,江北才被機身傳來的顛簸感拉出入神的狀態。

  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瞥向窗外,看著熟悉的京城,臉上帶著歸鄉游子都會有的興奮表情。

  從機場走出時,外面已經是傍晚,雖然天色還帶著亮兒,但已不如一月前。

  風也變得涼颼颼的,機場里的游客也大多從半袖換成了長袖。

  他這才記起,此時已是十月末,正是秋風漸退,冬日將臨的時候。

  每年的這個時節,總會給他種蕭索的感覺。

  許是年紀越來越臨近而立之年,他總奢望時間能慢一點,再慢一點。

  可偏偏事不如意,兒時拼了命想要的時間加速,在這個時候實現了。

  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江北坐上了在路旁排隊的出租車。

  到了八家嘉園租住的公寓,江北把電腦相機等設備放好,然后馬不停蹄的跑到了林夕酒吧。

  并不是他精力旺盛,而是他收到了張媛媛發來的一條訊息。

  她那里有關于吳雅的消息。

  江北開著“窮B9TM45”一路疾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林夕。

  “這里賣的不是酒,是情懷。”的標語閃爍著霓虹燈的顏色,董長久正站在門口抽著煙,等著江北。

  見江北從一輛野馬上下來,董長久迎上去笑道:“兄弟,這個座駕不錯,不過你怎么搞了這么個車牌子?”

  江北撓了撓頭:“還不是張厚風那個家伙,故意坑我。”

  董長久迎著江北進了酒吧,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語氣嚴肅:“兄弟,吳雅你們怎么了?”

  張媛媛也從吧臺里走了過來,和董長久江北坐在了一起。

  江北郁悶的說完了事情的經過。

  張媛媛輕聲道:“我昨天去她家找她才知道了一些事情,或許是你誤會她了。”

  “說說?”江北表情焦急。

  “中秋的時候我去她家想給她媽媽送些月餅,但發現她們家的房子正在出售,而且售價很低,似乎很急。”張媛媛緩緩說道。

  “急著賣房子?”江北緊皺著眉頭問道。

  張媛媛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對,剛好他們社區的阿姨路過,我就仔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吳雅這次去美國除了上課,似乎更重要的原因是去治病。”

  江北越聽越迷糊,眉頭也漸漸擰成一塊兒疙瘩。

  “據說國內的醫療水平很難完成那樣的手術,而且治愈率很低…”張媛媛沒有繼續說下去。

  江北愣愣的看著遠處舞臺上,正在抱著吉他激烈討論的民謠歌手們,就那么愣愣的看著。

  他的腦海里浮現了在故宮時和吳雅見的最后一面,她問過和說過的那些話。

  “大叔,如果讓你在理想和愛情中選擇,你會選什么?”

  “可…可我要是去了,我好久好久都會見不到你!”

  原來,吳雅也是會騙人的,她繞了這么大一個圈,竟然是為了說這么大一個謊。

  她說的好久好久都會見不到,并不是隔著太平洋,而是隔著另一層距離。

  這一夜,京城的馬路邊,多了一個失魂落魄的男人,他滿眼愧疚,淚痕斑斑。

  大洋彼岸,紐約。

  江北曾偶遇過的那個中年女人正趴在一張潔白病床上,她這一夜睡睡醒醒了不知多少遍。

  憔悴的臉上掛著無奈的表情。

  病床上躺著的病人是江北再熟悉不過的“向日葵”。

  她仍帶著那個黑色邊框的眼鏡,雙目無神,酒窩不再。

  治療從一開始的樂觀,逐漸惡化,最后變成不樂觀…

  她對每天都會來臨的那種令人窒息的疼痛已經開始習慣,她的手臂已經無力撥動琴弦。

  為了她,父母正在變賣家里的房子;為了她,江北在柯蒂斯門口傻等了一周。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這里。

  甚至連和他說的勇氣都沒有。

  他那么苦的一個男人,不該再為了自己而難過。

  她的眼淚悄無聲息,她呢喃著:“大叔,別等我了。”

  原來深秋漸遠初冬臨近的,不只是天氣。

  請:m.mxguan

大熊貓文學    車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