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老祖又道:“令師掌控四十余萬大道,你學會了幾成?”
秦鴻答道:“我只會一些皮毛。”
“我聽說,帝俊很少親自指點弟子,你是跟司幽,還是晏龍,學習的道法?”
“我跟晏龍學的。晏龍者,帝俊之子也,有魔琴六法:一曰菌首,二曰義輔,三曰蓬明,四曰白民,五曰簡開,六曰垂漆。”
“怪不得,你聽了亡魂曲,沒受丁點的影響。你學會魔琴大道了?能否為老夫演奏一曲?”
“前輩,我手中沒有琴。”
“老夫送你一件骨琴。”
冥河老祖抖手拋來一物。
秦鴻探手接過來,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張晶瑩白骨煉制而成的琴,琴弦似乎來自于龍筋。
琴的等級算不上太高,只是相當于九階仙器,還沒有踏入神階。要不然,冥河老祖也未必舍得送給秦鴻。
秦鴻心里明白:“冥河送琴給我,是想驗證我的來歷,看我能否能演奏晏龍之琴道,如果我演奏不出來,他或許立馬就要翻臉了!”
對此,秦鴻心里并沒有擔憂,因為昔年他拜仙音門主師曠為師,而師曠乃是掌管天庭音律的高官,一生收集了無數的琴曲,幾乎覆蓋了仙、魔、儒、佛、妖各派,最后通過仙音,證道成為仙帝。
秦鴻雖然沒有系統的掌握晏龍六魔曲,卻也了解其中的一部分,輕松演奏幾個時辰沒問題。
于是,他將骨琴置于膝蓋上,雙手搏動琴弦,“叮叮淙淙”演奏起來。
冥河老祖閉目傾聽,一面傾聽一面隨著音律輕輕點頭。
“不錯,不錯,果然掌握了帝俊心法,超越了仙王的層次,日后擺脫天道約束,便有希望進階仙帝…”
“秦鴻,你莫要走了,就留在這里悟道,每年彈幾首曲子,老夫也不白聽,送你幾篇《冥河神魔章》,算是對你的提點!”
“多謝前輩,可惜我學的音律不全。”
“會多少,算多少。”
于是秦鴻便留在這里悟道,偶爾彈奏一段曲子,陪冥河老祖聊幾句。
這一天,他開口說道:“請問前輩,您座下這頭黑龍,是從哪里弄來的?”
冥河老祖答道:“這是黑帝留下來的。昔年黑帝離去時,這條龍因為貪玩,沒有跟著一起走,結果落在老夫手里,我準備好好調教它,將它變成幽冥神獸。”
“前輩,黑帝是否在本界留了后手?他有沒有化身留下來?”
“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
“奇怪,他為何不留下化身呢?”
“因為仙魔有別,仙為純陽,其氣輕輕上揚,故而不愿意待在此處。這里是八鴻相域最低的一層,只有兼修魔道的大帝,才愿意留下化身。”
“喔,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玉帝、鎮元子、忘川,留下了化身,他們都不是純粹的仙修…”
稍停片刻,秦鴻又問:“前輩,關于八鴻相域,你能否仔細說說?您先后去過幾個相域了?這幾個相域之間有什么區別嗎?”
冥河老祖沉吟答道:“我只去過三個相域,除了本地第八相域外,還去過第六、七兩個相域。
每個相域之間差別很大!
第八相域,處于底層,相當于一個小世界,大道不全,只有九萬大數,能容納仙王級別的修士。
第七相域擁有十八萬大道,可容納第一次證道的仙帝。
第六相域擁有三十六萬大道,可容納第三次證道的仙帝。
第五相域擁有五十四萬大道…
按照這么推算,第一相域,擁有一百零八萬大道…”
秦鴻心里盤算:“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第二世應該去過第七相域和第六相域…我建立的春秋宮,還有那些仙帝級別的弟子,都在那里等著我呢…”
他又跟著問道:“前輩,我覺得有些奇怪,如果說高階相域擁有的大道很全面,您為何還要來低階相域呢?”
冥河老祖瞄他一眼:“哼,你這小子,看著有幾分靈氣,怎么這么傻呢?高有高的妙處,但也蘊藏著危險;低有低的價值,可以掌握大道之根!有些東西你不親眼目睹,不仔細揣摩,如何能掌握究竟?沒有扎實的根基,如何能成為頂尖的大帝?”
秦鴻笑道:“不對啊,前輩,難道說那些離去的大帝,也跟我一樣是傻子?譬如說黑帝,他為何不留在這里研究大道之根呢?”
冥河老祖道:“哼,你以為他們沒研究過?五帝本是一體,他們分別研究幾處大道之根,合起來編纂出《五典》,甚至連伏羲、女媧等人都與他們合作,最終編成了《三墳五典》!而魔門修士不愿意合作,只能留下來自己琢磨了!”
秦鴻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啊!前輩,家師臨去時,給我留下一卷《帝俊金典》,我可以默寫出來送給您。”
“咦?你不怕被令師責備?”
“不怕,您老多給我幾篇《冥河神魔章》就行了。”
“你先朗誦出來,讓我看看內容如何。你的功力太低,恐怕令師留給你的,應該只是基礎的部分,對我而言價值不會太大。”
“前輩,您來這兒,不就是想領悟根本大道嗎?我有基礎道法,豈不是更有意義?”
“好吧,你說來聽聽。”
秦鴻便從張寶留下的《昊天金章》中抽出一卷,略加修改,減少仙機,增加魔性,誦讀給冥河聽。
冥河老祖聽得雙目放光,贊道:“你慢點兒誦讀,我聽著有些意思。這真是令師的道法?我怎么覺得,不像他的口吻呢?”
秦鴻道:“前輩,這是晏龍講給我聽的。我把它記錄下來,就成了這樣子。”
其實這些個大帝,不管是仙修還是魔修,不管他們以前修煉了何種功法,在研究大道的時候,都有相通之處。
這就叫殊途同歸,又叫條條大路通羅馬。
其中的關鍵在于,很久很久以前,倉頡祖師整理眾多仙人搜集的天道紋理,抽絲剝繭創造出仙文,又借助于天庭的權利,將仙文傳播于四方,于是乎這些個大帝都掌握不少的仙文,熟悉這套研究天道的方式,于是乎不自覺的用類似法子進行研究。
秦鴻更是精通仙文的大宗師,看見大道紋理,便能創造出仙文,看見仙文也能模擬出大道樹,因此他一面念誦所謂的《帝俊金典》,一面畫出精簡的大道樹,吸引了冥河的注意力。
老實講,秦鴻的心里并沒有仙魔之分,在他看來,冥河也算是難得的道友。天下之大,這種級別的道友并不多。
他以前在彼岸世界,曾經跟冥河交過手,算是不打不相識。比起偽善的大仙玉帝和鎮元子,他更喜歡冥河這樣直爽的魔修。
因此之故,他才念誦張寶留下的經文。這是正常的交流切磋,沒有付出,哪有所得?
果然,隨后冥河傳給他一部分《冥河神魔章》,算是投桃報李。
又過了一段日子,秦鴻問:“前輩,你能否再說一說,八鴻相域是怎么來的?”
冥河道:“八鴻相域是佛門和仙家的說法。在我看來,整個宇宙相當于八層妖塔。”
秦鴻感到驚訝:“八鴻相域不是剖開的鏡像?類似于平行世界?”
冥河淡淡的道:“八層妖塔,不也是平行的嘛。”
“為何會是八層?不是九層、十層呢?”
“這是鴻鈞老祖的說法,昔年鴻鈞在分寶巖講道,三清、佛祖、玉帝、女媧、紅云、鯤鵬等人都在,當時我也在場。鴻鈞講述了三十六萬大道,提到宇宙八荒,八個平行的宇宙,當時用的是‘八荒相域’這個詞。后來鴻鈞講完道就離開了,佛祖非說是‘八鴻相域’。
按照我的理解,如果宇宙有高低之分,那么一定像閣樓一樣,一層一層,逐級向上。
你說是不是這樣?”
秦鴻想了想,道:“前輩,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這‘八層妖塔’,又是誰建造的呢?誰有這么大的手筆,能將八個世界疊在一起?”
冥河微微一笑,道:“你說我坐下的黑龍,身上有多少椎骨?”
秦鴻道:“應該有三百六十節椎骨吧。”
黑龍轉過頭來,發出一聲哀嚎:“吼…我有三百八十節椎骨…”
然而卻沒有人搭理他。
冥河拍了拍黑龍的腦袋,低喝道:“別動,老實點兒。
黑龍發出不甘的嗚咽聲。
秦鴻問:“前輩,您問黑龍椎骨是什么意思?”
冥河道:“你想啊,黑龍有那么多節椎骨,如果我們人類變得極小,肉眼不可見,寄生在黑龍椎骨上,每一節椎骨,都是一層宇宙,你再問宇宙是從哪里來的,我該怎樣回答?”
秦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這么說,宇宙有多少層,其實并不確定?即便是鴻鈞老祖,也未必見過真正的宇宙全貌,那他為何要說‘八荒宇宙’呢?”
冥河緩緩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
“請問前輩,鴻鈞老祖是什么人?”
“他是從天外來的古神。”
“鴻鈞不是盤古?”
“不是,盤古也是古神,但他開天之后,身體出了狀況,最終崩解了,演化出三清和祖巫。”
秦鴻又問:“前輩,你說這‘八層妖塔’,真是平行對應的嗎?這方宇宙有星塵海,其余宇宙也都有星塵海?”
他真正想問的是,同樣的地球究竟有幾個?是否每一個都有同樣的歷史?
譬如說,他第一世誕生的那個地球,是不是第三世誕生的地球?兩者之間,究竟有什么關系?是平行對應嗎?如果只有兩個地球,還能說是正負相反的彼岸世界,如果有八個地球,又該怎樣解釋彼此的關系呢?
這一刻,他想到冥河的比喻,就像黑龍的椎骨一樣,如果普通人不曉得龍骨的模樣,可以想象人類的椎骨,十二階胸椎,五階腰椎,一節節拿出來,模樣都很相似!
如果在某個角落,藏著一個特殊結構,譬如說地球這樣的祖星,一次次重復不斷,也不是不可能。
冥河答道:“我只去過三個宇宙,大致是平行相應的,全都有六界之分,有幽冥界、人間界、仙界和大羅界。但是細節有區別,并非簡單的重復。你若想找某個星辰,找到類似的記憶,還要費一番功夫呢。”
“您是說,就像死蔭谷這樣地方,其余各界也同樣有?”
“是,但因為上界天道更復雜,容納的星辰比本界多一倍,有些仙王、仙帝隕落后,洞天演化成星辰,占據了宇宙空間,星辰之間的相對位置發生改變,作為普通的仙人,很難看清宇宙結構…”
秦鴻心想:“按照他的意思,上面的兩層宇宙,也都有一個地球,只不過因為宇宙結構的變化,不容易找到地球的位置。是啊,千千萬萬的星辰,同樣都充滿綠色和海水,天知道哪個是地球啊?相似的星辰,不一定有相同的歷史,如果沒有神州大地,沒有長江、黃河、三山、五岳,那還叫地球嗎?”
想到這里,他禁不住苦笑:“我這算是著相了。何必糾纏于這樣的事?找到地球固然可喜,找不到也沒什么關系。”
隨后,他靜心研究“大道之根”,匆匆千年過去。
有一天,冥河悄悄告訴他:“你知道為何這些光柱被叫作‘大道之根’嗎?因為它就像貫穿于一層層椎骨之間的纖維,從下到上,從第八相域,一直通往第一相域!”
秦鴻聞言,悚然而驚!
他心想:“這就像人類的脊椎,外面有筋膜和肌肉包裹,里面是椎骨層層相疊,中間還有脊髓和神經纖維。這些大道之根就像神經纖維一樣?從腰椎往上,貫穿胸椎,頸椎,直通腦部?如果這么說的話,我得多花點兒心思才行!”
他開口問道:“請問前輩,這樣的大道之根,究竟有幾條?”
冥河答道:“有幾條并不重要,因為每一條大道之根都是相似的,區別在于各自處于不同的周期,散發出來的大道有差別。如果你觀察足夠長的時間,而且善于總結,到最后新鮮的大道越來越少,重復的大道越來越多,會覺得有些無趣。
就像老夫這樣,已經在這里待了五百萬年,最近百萬年收獲越來越少。
你知道我現在是什么感受?譬如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我為了窮究根底,得到最全的道法,所以才不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