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盛宣懷受孫先生邀從日本回到魔都,繼續主持輪船招商局和漢冶萍公司。
1913年,他為了解決基建資金,與日本制鐵所、橫濱正金銀行簽訂5個合同。以漢冶萍公司全部財產作抵押,借款1500萬日元,其中900萬日元用于興建大冶鐵廠,600萬日元償還日本舊債,約定用頭等礦產1500萬噸,生鐵800萬噸供給日本,作為償還之用,40年為期。并聘請日本人擔任最高工程顧問和最高會計顧問。這些合同使日本制鐵所將漢冶萍公司的經營管理權完全控制在手中,使漢冶萍公司逐步走向沒落。
那么,這些合同有沒有賣國的成分?算不算假公肥私?有沒有中飽私囊?
對于這些問題,秦笛也搞不清楚。反正日本人對盛家有好感,這是肯定的。
1916年4月,盛宣懷在魔都病逝,家人辦了極其盛大的葬禮,轟動魔都,耗資30萬兩白銀,送葬隊伍從斜橋弄一直排到外灘。
盛宣懷有兩房夫人、五個小妾,為他生下了八子八女。
盛宣懷的妻妾們個個爭奇斗艷,他的子女們也個個沒閑著:賭馬的賭馬,嫖娟的嫖娼,抽大煙的抽大煙.....
用“名門紈绔”來形容盛宣懷的眾多子女,大約最合適不過了。
在“紈绔”方面,表現最為出眾的要數盛宣懷大兒子盛昌頤,他終日花天酒地,娶了六個女人還到處尋花問柳,終于,才40歲就因揮霍無度“腰疼”匆匆辭世了。
大兒子辭世后,盛宣懷痛定思痛,他深知以這群子女的敗家速度,他日自己撒手人寰,盛家這百年基業,只怕都將散盡。
思來想去后,盛宣懷在逝世前立下遺囑:成立愚齋義莊基金會,遺產的一半分給各房子孫,另一半580萬兩銀子放在愚齋義莊,本金不許動用,利息用于慈善事業。
很顯然,盛宣懷想用這個辦法,長期保住盛氏家族的部分財產。
然而,盛宣懷去世僅僅12年后,盛家子孫便在吵吵鬧鬧中分掉了愚齋義莊的六成本金。為了不致受國民政府阻撓,他們一致同意將其余本金捐給政府。自此,愚齋義莊正式壽終正寢。
“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雄霸晚清的大家族盛家也沒能逃過這種命運。
盛昱游算是盛家子孫中比較能干的一個,不過他此時看見秦笛,便感到心驚肉跳,后悔當初做錯了事。
秦笛的目光落在兩個年輕人臉上,停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兩三年前,你在報紙上詆毀我,欠我一個說法。”
盛昱游感受到目光的壓迫,頭上流出的冷汗更多了,道:“對不起,秦先生,我年輕不懂事,請您給我個補償的機會。”
秦笛瞇起眼睛道:“你既然誠心道歉,我也不為己甚。看你的相貌,十年后有一場小劫,若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你去這個地方試試,或許有一場造化。”
說話間,他遞上去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個地址。
盛昱游接過來看了看,發現是一個日本地址,心里覺得有些奇怪,正在滿頭霧水的時候,衣袖被任枝芳拉了拉,他抬頭一瞧,發現秦笛已經離開了。
“哎,秦先生,您別走啊,喝一杯水酒再走…”
秦笛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盛昱游呆愣了片刻,自言自語道:“他說的話,我怎么沒聽懂呢?”
任枝芳接過紙條看了一眼,然后將其收入手袋里,道:“這位秦大少,腦子是不是壞了?做事沒頭沒尾,忽然出現,忽然離去,到底做什么?還說什么小劫?什么山窮水盡?這怎么可能呢?”
容不得兩人多想,旁邊有人走過來,催促他們給貴客敬酒。
雖然他們沒將秦笛的話記在心里,但卻將那張紙條保留了下來,直到若干年后,兩人辛辛苦苦的開飯店賣油條,才忽然想起這件事。那時候,他們找到年過七旬的秦漢旭,幫秦汐撐起了日本的產業。
盛昱游曾經留學英國,算是適合經商的人才,秦笛既然碰見了,就順便招攬一下。他沒有報復殺人的意思,殺一個人不如將對方為他效力。
按照事先說好的,秦笛和三叔在日本的投資,每人各占50的股份。這才是1940年,等到日本戰敗,秦笛還準備大肆投資,收購幾家重頭企業呢。那么多企業,缺乏管理人員,也是一件麻煩事。
秦笛為啥話說一半就走呢?因為這時候的盛昱游正好年少多金,不可能聽他將故事講明白,還是等窮困潦倒的時候再說吧。
秦笛從百樂門出來,不緊不慢的前往豫園。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來到霽月閣。
霽月閣內,除了張蔥玉外,還有一位中年人,西裝革履,頭發后梳,帶著黑框眼鏡,看著好像是一位學者。
張蔥玉介紹:“秦先生,這位是鄭振澤,幫我收了不少的古籍。”
秦笛伸出手來,笑道:“鄭先生,久仰。”
鄭振澤只比秦笛大兩歲,但是看相貌,幾乎差了一代人,秦笛還像20歲的青年,而他卻已經是中年人了。
鄭振澤生于浙江溫州,是杰出的社會活動家、作家、詩人、翻譯家、藝術史家,也是著名的收藏家,新中國第一任文物局長。
1931年秋,他在北平任燕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兩校中文系教授。1935年春,鄭振澤到魔都任暨南大學文學院院長兼中文系主任。
魔都淪陷前后,他留守孤島,為國家搶救了大量珍貴的文獻古籍。
鄭振澤搜書很用心,用他本人的話來描述就是:“搜訪所至,近自滬濱,遠逮巴黎、倫敦、愛丁堡。凡一書出,為余所欲得者,茍力所能及,無不竭力以赴之,必得乃已。典衣節食不顧也。故常囊無一文,而積書盈室充棟。”
他抓住秦笛的手,用感慨的口吻道:“秦先生,難得你愿意出資,搶救流失的古籍字畫,實在是太難得了!”
秦笛笑道:“哪里哪里,鄭先生為了買書,幾乎到了割肉泣血的程度,也讓在下欽佩。”
三個人開始閑聊起來,說起搜集古書,這是一件費心、費錢的事情。
鄭振澤道:“去年,我為了買一套《脈望館抄校本古今雜劇》,花了9000塊錢,差點兒讓我吐血了!”
秦笛問:“那你怎么湊夠的錢?”
鄭振澤回答:“不光是這一套書,還有別的大量的藏書,我一個人哪有那么多錢?我得到一部分民國政府撥款,還有陳立夫、朱家鏵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