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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樹上的人頭

  輪船繼續前行,經過世業洲的時候,秦笛又感受到靈氣的存在,但比焦山弱了一半。

  半夜三更,輪船經過金陵梅子洲,秦笛發現那里的靈氣比世業洲又低幾分,或許因為去的人太多的緣故。

  輪船再往上行,只剩下若有若無的靈氣了。

  第二天中午,船到安徽宿松縣小孤山,秦笛又一次感受到濃郁的靈氣,并不比焦山差多少。

  小孤山又名“海門山”,“海門第一關”。據說海潮至此為止,不再往上涌。

  隔著數百米的距離,秦笛看見山上有亭臺樓閣,還有一座寺廟,廟門上寫著“啟秀寺”三個字,還有兩三座古塔,似乎是一處風景名勝地。

  秦笛暗暗點頭,將這個位置記在心里。

  第三天天不亮,輪船來到江西九江靠岸。

  秦笛看見秦月,提著個三尺長的皮箱下了船,于是也從后面跟著下船。

  秦月還是富家小姐的打扮,披了一件毛料的長款大衣,圍著一條白色的圍巾,戴著包頭的小禮帽,走在坑坑洼洼的江邊,周圍有很多衣衫襤褸的百姓,看上去顯得格格不入。

  她一路走一路打聽,費了半天的功夫,才找到公共汽車。

  車不算很大,但卻坐了五十多人,因此擠得風雨不透。

  秦笛并沒有上車,只是問明了目的地,然后徒步跟在后面。

  因為路況不好,汽車跑得不快,一個小時,也就是二十多公里。

  秦笛如果全速奔行,一步邁出就是三十米,每秒鐘移動百米,一小時兩百多公里,跟后世的動車差不多,不愁跟不上這年月的汽車。

  秦月坐在汽車里,憋得喘不過氣來。

  所幸是冬天,人身上的臭味被厚厚的大衣裹住了,否則她恐怕一刻也坐不住。

  土路顛簸得厲害,人在車中,前仰后合,差點兒把上車前吃的東西吐出來。

  這種沉悶的感覺,大約持續了兩三個小時。

  忽然間,就聽見車里的人驚呼:“啊呀,快看那兒,掛著人頭!”

  秦月吃了一驚,抬頭看時,透過車窗,她看見路旁樹梢上,掛著十幾顆人頭,臉上滿是血污,眼角裂開,齜牙咧嘴,看上去十分猙獰!

  她被嚇壞了,心臟驟然縮緊,似乎停止了跳動,氣也喘不過來,她面色煞白,頭腦一片空白!

  她一個富家嬌小姐,平日坐在家里寫文章,天天受人追捧,贊她是了不起的大詩人,哪里會想到,竟然看見這一幕!

  對她而言,這是巨大的沖擊!是生與死的威脅!是赤裸裸的恐怖!是一場無法想象的噩夢!

  秦月的嘴唇在顫抖,渾身都在哆嗦!

  幾乎一瞬間,她就想叫住汽車,趕緊逃回魔都!

  可是她說不出話來,她身上所有的肌肉,在這一刻都僵住了!

  她覺得胃里一陣翻騰,忍不住想要嘔吐!

  可是車里沒有空間,她不敢吐到別人身上,所以只能捂住嘴拼命忍著。

  她看見樹干上寫的字,分明是“紅匪余孽,格殺勿論”,這時候她才明白,那些被砍下的頭顱,可能是大赤黨的人!

  秦月的心一片冰冷,就像掉進冰窟窿里。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兩黨之間的紛爭,是多么的殘酷了!這是血淋淋你死我活的斗爭,絕不是報紙上的口水戰!

  她需要重新考慮,該不該繼續往前走。

  她渾渾噩噩過了許久,一直到天黑,汽車進入南昌城,她才醒過神來。

  她找個旅店住下,幾乎一夜未眠,思索自己該怎么辦。

  “或許我不該來這里。我擅長寫文章,留在魔都就好了,又何必跋山涉水而來?我來這里做什么?我能打槍嗎?我愿意殺人嗎?我能跟青白黨的人,殺個你死我活?三叔就屬于青白黨…”

  秦月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做不到。

  “我還沒準備好,不能加入大赤軍…我只是過來看看,看一眼卓青丘,然后就回去…”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經過一夜的修整,早上勉強吃了點兒東西,然后問店家,如何才能前往吉安,有沒有汽車可以坐?

  店家是一個年過五旬的老頭兒,頭上戴著瓜皮帽,身上穿著對襟夾襖,面目和善,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她:“姑娘,你去那兒干什么?吉安屬于匪區了,別說不通汽車,就算通車,你也不能去。路都被封住了,所有進出的人,都要被搜身!所有的財物,都可能被搶走!你一個年輕姑娘,看上去像洋學生,如果再往前走,要么被官兵捉住,要么被土匪搶去!我好心勸你,別自尋死路啊!”

  秦月聞言,面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心中很是忐忑,口中說道:“老人家,你別嚇唬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誰敢這樣作孽?麻煩你告訴我,怎么前往吉安?”

  店家不斷的搖頭嘆息:“姑娘,不能去啊!”

  “請你告訴我,好嗎?”

  “南城有家‘豐隆’車馬行,經營多年,比較靠譜。你去那里看看,若是愿意出高價,或許有人愿走一趟。如果他們不愿去,你就別往前走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若是胡亂在路上雇大車,當心被車夫拐賣了。”

  秦月的心里又是一驚,趕忙道:“多謝您老提醒。”

  她提了皮箱出門,叫了輛洋車,來到“豐隆”車馬行。

  車馬行是一個大院子,里頭停了十幾輛馬車。

  秦月走進去問,結果車行的老板卻一個勁的搖頭:“南邊打仗呢,沒法送你去吉安,最多走一半路。”

  秦月越來越擔心,不過她咬緊牙關,火道:“走多遠,算多少錢。如果能到吉安,我給五十塊。走一半路,只能給半價。”

  老板一聽,覺得是好價錢,于是讓她先付了三成車費,然后叫了個中年車夫,把馬車套好。

  “徐三,將這姑娘送去吉安,盡量送到地頭。”

  車夫徐三有四十多歲,濃眉大眼,看上去比較老實,頭上戴著個破舊的氈帽,身上穿著羊皮襖,答應一聲,將皮箱接過去,放在車廂最里邊,待秦月坐進去,再將車簾放下,叮囑道:“姑娘,你老實待在車里,千萬別拋頭露面。你長的太俊了,在城里不要緊,出了城,經常碰到土匪!要是給人看見,肯定會出事。”

  秦月心里“突突”的跳著,問道:“哪兒來的土匪?”

  徐三一面駕車,一面苦笑道:“這年月,土匪可多了。兵就是匪,匪就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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