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晏雪輕松開心的日子,秦月的心里始終感到郁悶。
自從卓青丘離開魔都后,一去好幾個月,始終杳無音訊,也不知道他在蘇聯怎么樣了。
秦月將一腔幽憤化作文筆,寫出諷刺時事的文章,筆鋒變得更加犀利了。
自從濟南慘案爆發后,魔都再一次興起了抵制日貨的運動,號召中國人聯合起來抗日。然而這種運動,雷聲大雨點小,并不能撼動日本人,對中國步步緊逼。
由于政府的干涉,再加上秦笛的提醒,三嬸惠子早已停止鎢礦的走私,只是在低調的經營書店。
九月十七日,老太太秦張氏八十壽誕。
老爺子秦兆吉八十五歲,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所以壽誕過后,他召集眾人,商量分家的事。
秦兆吉掌握的資產,主要是紗廠、紡織廠、絲綢廠和印染廠,合在一起叫作“明州家紡”,乃是魔都的上市公司,經過多年的運營,總股本三千萬元,秦家占了五成二,合計一千五百六十萬元。
至于說規模更大的“國泰藥業”、“秦氏糧行”、“慈安外科醫院”以及醫藥研究所,這些都是屬于朱婉名下的公司,從成立之初,就沒動用老爺子的錢,所以算不上秦家祖產,不在分家范圍之內。
但是老爺子權衡良久,借口朱婉繼承了慈安堂,“慈安外科醫院”和“醫藥研究所”都是從慈安堂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所以他想將紡織產業的資產,分給老大秦漢良七成,老三秦漢旭三成,老二秦漢承就不分了!
他擔心老二一家不同意,所以將秦笛和朱婉都叫了去。
朱婉笑道:“爹,這樣的分法,我們沒意見。只怕三弟會覺得吃虧。”
秦兆吉道:“老實說,紡織廠的生意,老大出力最多。這些年中,一直是他在操持。十幾年前,他因為炒股,虧了不少錢,差點兒讓工廠倒閉。幸虧你拿出十萬大洋,才救活了紗廠,所以你的貢獻也很大,這樣子分配對你們不公,因此我只征求你的意見。至于說老三嘛,他出力最少,在外頭浪蕩十年,一事無成不說,還娶了日本女人,連個兒子都沒有,分他三成家產,已經夠意思了!”
老爺子喜歡多子多孫。在他看來,老大家有三男三女,算是最孝順的;老二家一男二女,也還馬馬虎虎;老三家只有一個女兒,明顯是不合格的!
秦笛笑道:“爺爺,只要您身體健康,心情愉快,怎么分都行。”
分家向來傷感情,如果攤上不講理的家庭,朱婉名下的產業也要拿出來分,那就比較討厭了。
對于這樣的結果,老三秦漢旭也沒意見。因為按理說,兄弟三人,每人分33%,老大拿了七成,等于奪了老二的份額,跟老三沒關系。
大伯娘胡英樂得眉開眼笑,按耐不住,發出“咯咯”的笑聲。
按照這樣的分法,她家拿七成股份,相當于一千萬出頭,老三只能分四百五十萬,老二什么都分不到!
對她來說,這可是多年期盼、揚眉吐氣的事啊!
要說這種分家的方法,也是她攛掇出來的,幾個子女上躥下跳,好不容易才讓老爺子同意了。
看見胡英眉開眼笑,有些趾高氣昂的樣子,三嬸惠子很生氣。
她咬緊牙關,抿著嘴唇,不吭聲。
她不是因為財產多寡而不滿,而是因為生了一個女兒,受人歧視而生氣!她已經來魔都很多年了,一直在家里小心翼翼,沒想到依然受歧視!
這時候,秦笛忽然笑道:“當著大伙兒的面,我也來個聲明。三叔還是輪船招商局的股東呢!當初我家投了兩百萬大洋,如今大約值五百萬。我提議,將這筆錢送給三叔,全當是祖產的一部分,這樣一來,三叔就能跟大伯拉平了。”
眾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胡英的臉子瞬間耷拉下來,因為五百萬大洋可不是小數目,如果算作祖產的話,她也該拿大頭才對!然而這顯然不可能,因為這筆錢屬于老二的私產,人家愿意贈送,她能擋得住嗎?
這些人知道朱婉賺了大錢,然而卻不知道國泰藥業的規模有多大,因為是獨家經營,賬目不公開,所以具體財務只有秦笛一個人掌握,母親朱婉了解七八分,秦漢承曉得三四分,別人都是一頭霧水。
老實講,截止1928年9月,單是藥品銷售就賺了四千多萬元,如果再加上專利授權,以及魔都地產價格上揚,銀行存款的利滾利,朱婉名下的財產急劇擴張,已經達到九千萬元!
這時候,中國還是銀本位,一元就是一塊大洋,而一塊大洋等于0.585美元,所以朱婉名下的財產,超過五千萬美元了。
惠子聽了秦笛的話,心生感激的同時,又覺得有些不安,躬身說道:“多謝阿笛的好意,這筆資產,我們不能收!前些年,我經營鎢礦生意,也賺了兩百萬。再加上家里人少,現有的資金,夠活三輩子了。”
在場的人并不多。秦家第三代里頭,只有秦笛和大伯家的長子秦牧在場,其他人都沒資格列席。
秦牧已經三十多歲,幫著父親秦漢良管理紡織廠,再過兩三年就該正式接班了。比較而言,他更在意“明州家紡”的控股權。
秦笛既然開了口,秦漢承和朱婉都點頭認可,于是輪船招商局的500萬資本,便送給了秦漢旭。
如此一來,偌大的秦家資產,就這樣風平浪靜的拆分了。
秦漢承和朱婉高風亮節,沒參與“明州家紡”的分配,還送出去500萬,但卻保住了國泰藥業、秦氏糧行和慈安外科醫院,從今以后,秦笛掌控的公司產權明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免得將來一大家子人扯不清楚。
“明州家紡”的控股人還是老大秦漢良,持有36.4%的股份;老三秦漢旭持有15.6%的股份,只能分紅,不能交易,否則秦家占有的股份太低,將會丟失控股權。
老實講,對于秦笛而言,這年頭賺錢的機會很多,紡織業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他也知道,民族資本工業化的基礎乃是紡織業,所以祖父投入畢生心血的這個行當,也不能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