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組組長,以凡人之軀比肩超凡的傳說,魔座古安。
微微霜白的鬢角,滿臉邋遢的胡茬,大風大浪寫在臉上,風衣歪歪斜斜,襯衫的扣子都錯位了,就好似隨處可見的流浪大叔。
可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豐碑一般,讓所有恐懼都得以心安。
雙手搭在破開的孔洞邊緣,六道骨脆聲響,合成金屬打造的墻壁在他的面前就像紙糊的一般發出裂帛聲響,就這樣被那個憊懶的男人撕扯出一個一人高大的洞口。
一步踏入死地,古安叼著煙卷,一雙死魚眼翻起,淡淡地掃了一眼蠕動著爬起身來的李魂和地上涌動的黑水。
“貪欲覺醒?倒是有些麻煩了”
話音未落,李魂再次凝聚成了人形,跌跌撞撞地撲向新垣吹雪,古安目光一凜,右手持拳,身子微微一晃閃到新垣吹雪面前,撲面而來的拳壓將李魂打散,李魂身形重聚,好似地獄的厲鬼一般,張開嘴巴大聲咆哮起來。
古安一拳既出,卻沒有著急強攻而是回頭看了一眼新垣吹雪:“絕數是我們最主要的敵人,進入絕望化的他們能力會大幅度放大,覺醒的絕數幾乎是不可戰勝的,可是你知道為什么這么多屆絕數入侵都被擊退了嗎?”
溫和的聲音響徹整個囚室,循循善誘的口氣卻好似只說給新垣吹雪一個人聽,至于那些縮在另一側的英雄則根本入不了古安的法眼,好似并不存在一般。
新垣吹雪微微一愣,眼底忽然升起一絲狂喜,他纏著古安教他好久古安都一直只把他當孩子糊弄過去,如今古安以這種口吻和自己說話,分明是認可了他!
“為什么?”
古安哈哈一笑:“因為老子,太強了!”
古安回過頭來以老師的口吻繼續說道:“獵魔法則第一則,信念!絕數是人間最大的恐怖,沒有信念的人連面對絕數的資格都沒有,有的人自以為抓了幾個毛賊就有資格稱為英雄,卻根本不知道英雄的定義是什么。”
“是什么?”
“讓懦弱的人勇敢,讓痛苦的人堅強,讓悲傷的人充滿希望!這是基礎中的基礎,連英雄都懦弱了,誰來直面絕望?”
所有英雄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燙,古安這句話雖然不是說給他們聽的,卻好像一道耳光一般狠狠扇在了他們的臉上,人群中的鐵手尤為不堪,畢竟他跟著古安這么多年,如今的表現卻連新垣吹雪都不如。
眾人不禁看了一眼傻乎乎的月櫻釋再看看云淡風輕的古安,心里不由同時生出一個念頭:
這才是星之十二座應有的樣子。
李魂嚎叫一聲撲向古安的后背,新垣吹雪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小心!”
古安只是信步閑庭一般側走一步,立時讓李魂撲了個空,衣角飄飛,立時被李魂的毀滅能力抹去,但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李魂剛一觸及古安的衣角,立時好似被人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翻倒在地。
不死心的李魂再次爬起撲向古安,誰想古安依然施施然地后退一小步,衣角竟然又給李魂帶了個跟頭!
沾衣十八跌還可以這么用?!
看著古安好似耍猴一般捉弄著代表毀滅的絕望惡魔,所有人不禁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唯有古安繼續說道:“獵魔法則第二則,情報!絕數每個人都掌握著一種匪夷所思的能力,那些能力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數值變化,而是代表著某一種規則規律,貿然接觸的話,即便是首座那個老家伙都要陰溝翻船,作戰之前收集情報乃重中之重。”
有意無意地抬起頭來,目光與頭頂的方信接到一起,方信眉毛一皺,一旁的七音月詠低聲嘆了口氣,小手鉆進方信汗淋淋的手心捏了捏。
“沒錯,你被他利用了,以他的立場怎可能與絕望聯盟合作?古安從一開始就想要徹底終結絕數入侵啊,如果不是李魂覺醒了,怕是我們逃出囚牢的一瞬間就會與他正面對上。”
好似印證詠妹的話,囚牢之外隱隱傳來龍吼,方信立刻判斷出來,怕是簡水他們已經與森知信雄遇上了,森知信雄一直與古安站在同一戰線,對于他們來說這是唯一的機會,將仍處在成長期的整個絕望聯盟一網打盡的機會!
與對他們一無所知的首座他們不同,古安和森知信雄已經從方信這里得到了絕望聯盟大部分情報,除此之外,他們一直奮戰在對抗絕數入侵的第一陣線,其經驗更不是那些狂妄自大的空座等人可以比擬的。
古安和森知信雄才是最可怕的敵人,他們欠缺的唯有整個星之陸夜祈議會對他們理念的認可而已。
想要讓星之陸夜祈認可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星之陸夜祈承認自己的錯誤,而方信正是古安一造出來的星之陸夜祈的錯誤!
就算今夜能夠逃出生天,怕是絕望聯盟都不會好過了,他們將面對一個空前團結,將他們真正視為生死大敵的星之陸夜祈!
至于今夜的這些犧牲,從森知靜的記憶中方信早就知道,森知信雄的正義理念一直都是犧牲的正義!
又如何?
嘴角上揚,方信毫不退避地與古安隔空對視。
方信早就知道古安絕不會無條件地幫助自己,勾心斗角的絕望游戲早就磨平了方信的天真,
沒錯,他被利用了,可是他不后悔!
三十年等死與只爭朝夕,在絕路中拼殺出自己想要的未來,他一直都只有一個選擇,
就像他救下張之揚的女兒誤入絕望都市面對的選擇一樣,
他選的,永遠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與司數星斗正面對決,他想要與簡水做一個了斷,他想要回應歐陽瞬與諾諾的期待,他想要和詠妹在一起,他想要親眼看看最強的星之十二座是個怎么強法!
我無法選擇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要選擇怎么愛怎么活!
逃避的活法不是方信,要選就選最危險的那條路,因為那條路才是方信的本性!
信念嗎?
我也有。
大不了一戰而已!
感覺到方信的眼神,古安微微一愣,臉上不由得露出贊許的笑容,詠妹眨著星眸看著方信的側顏,芳心不由砰砰亂跳,與方信心意相通的她如何不懂方信的心思?至于寧惜,她雖然看不懂方信和古安的眼神交流,她只知道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方信身邊,她只需要像現在這樣用狂熱的目光為魔王獻上信仰就好。
古安收回眼神,避開從身后撲來的李魂繼續說道:“每一個絕數都擁有一張塔羅牌,他們的能力大多與他們的牌語有關,所以當我們得知他們的牌語便掌握了一半的勝利了。”
看著瘋狂攻擊古安的李魂,新垣吹雪忍不住問道:“那另一半呢?”
古安微微一笑,身后忽然升起一道通天徹地的戰影,右臂猛然扭曲如弓,右手手肘觸碰在大地上,虎爪猛然一推!
“獵魔六絕!”
六聲脆響如海浪一般一潮高過一潮,整座囚牢都在這驚濤駭浪下搖擺,小小的空間內竟然模擬出了開天辟地一般的威勢,那頂天立地的巨人正是古安那唯我無敵的氣機,其聲勢浩大竟是方信也遠遠無法比擬的!
所有人都在這一拳的威勢之下縮緊身子,拼命用雙臂護住頭臉,李魂更是首當其沖,光是虛空迫來的拳壓便使他動彈不得,身子猛地向后栽倒,沸騰的黑氣立時侵蝕大地,就好似墜入深海一般陷了進去!
這才是星之十二座,這個世界最強的力量!
沒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法則,也沒有什么讓人嘆為觀止的超能力,就是簡簡單單的拳頭,卻簡單地無敵,簡單地讓人膽戰心驚!
身遭墻壁仿佛也撐不下那傲然天地的唯我氣機,不知不覺間布滿裂痕,新垣吹雪瞪大眼睛看著面前豪邁的身影,腦海里不由想起有關古安的傳聞。
古安,星之十二座中屈居末席,但并不代表他是弱者,只因為他只不過是凡人之軀,并不是法則覺醒者!
或許單純的人類力量面對千奇百怪的超能力總會捉襟見肘,但這并不意味著凡人無法比肩神明!
我的存在就是要證明這一點,平凡也能打造奇跡!
這就是古安的道,
用他的拳,簡簡單單地去粉碎凡人的極限,擊穿世界的壁壘!
正是如此自命不凡的他,他的氣機才會是他本人,而非其他!
“另一半是罪孽,他們擁有的罪孽,獲知他們的罪孽便可以判斷出他們的行為方式,尤其是面對覺醒的敵人,覺醒者都是被本能支配,只要知曉他們的罪孽便可以找到對付他們的方法。”
古安哈哈大笑道:“這位朋友的牌是塔,牌語為毀滅,罪孽為貪婪,要對付他就要這樣”
話音落下,古安猛地抬起大手,擺出擎天之姿,對著面前虛空狠狠一拍!
沛然巨力使得空間擠壓,掙扎的李魂在重力之下發出一聲怒吼,卻是被種入了大地!大地立時在毀滅之軀的作用下凹陷出一道大坑,里面傳出李魂不甘的咆哮聲。
點點太陽穴,古安認真地說道:“毀滅之軀,無論能量還是物質都會被毀滅,難道你們沒想過,為什么他站在這里卻沒有毀滅腳下的地面嗎?這就是獵魔法則第三則,分析!”
看著坑內的李魂拼命地想要爬出大坑,卻只能徒勞地揮舞手臂將身遭的地面抹除,腳下卻扎根在坑底怎么也爬不出來,所有英雄不由得露出羞赧的表情。
就是這么簡單,這個可怕的魔頭便被古安困在了大地里!
司數星斗瞇著眼睛躲在人群后面,以他的智慧古安說的三道規則他自然清楚,他也早就知道可以用這種方法來困住李魂,可是無論是方信還是李魂都是他毀滅星之陸夜祈的工具,工具還未發揮作用便報廢完全不符合他的利益,
他千算萬算卻是沒算出方信和古安的關系,更沒算出古安利用方信設下了此局,團結的星之陸夜祈絕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只能再次蟄伏進黑暗,好似毒蛇一般思考著該如何應對眼前的變數。
整個空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傲立場內的中年大叔,古安再次點燃一根香煙,抬起頭來看向頭頂的方信。
“接下來,該你了,命運之輪,牌語輪回,罪孽饕餮!”
劍指猛然一指天頂,好似莊嚴的宣判,
唯我氣機蒸騰,巨大的戰影自地面拔起無限延伸,與之相對的,一道饕餮戰影從頭頂的黑暗中鉆出,發出悶雷一般的咆哮。
方信拍了拍抓緊自己手掌的詠妹,緩緩站直身體,與古安對視在一起。
“我的事,龍座清楚嗎?”
古安當然知道方信指的是森知靜與方信就是同一人的秘密,輕輕搖搖頭:“放心,這個秘密我會幫你守住,那個男人已經犧牲了太多,他不該承受這種絕望,最好這個秘密他永遠都不要知道。”
方信點點頭,悄悄在詠妹手心里寫了個“走”字。
“所以,你要替代好友背負”
弒女的 “罪惡嗎?”
“是的,只有我能殺你。”
古安雖然沒有看到方信的動作,但以他的聰慧自然知道方信的打算,可是他并沒有阻攔沿著墻壁攀爬的詠妹,安若若和寧惜。
“想要獨自拖住我,讓他們有機會逃跑?嘿,”噴出一口煙霧,古安淡淡地說道:“她們跑不了,我相信信雄,他已經控制住了局面,我們犧牲了這么多才設下這個局,今夜,絕數入侵注定了要自此終結,絕不會再有!”
“我很佩服你的信念,但可惜我們立場不同,我沒法支持你,還有,”方信摸出一根香煙點燃,“我相信某個和我立下約定的垃圾,他說了幫我救月詠就一定會!在沒有親手干掉我之前,他不會死,而我,也會努力赴約。”
方信的嘴角掛上一個笑容:“誰讓我叫方信,信諾的信,而他叫簡水,水貨的水。”
古安笑了笑,猛地一揮大手:“星之陸夜祈聽命!”
所有英雄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地肅立在古安周圍,眼下首座被困,強勢出場的古安已經成為了他們不得不認同的領袖。
“所有人迅速撤離囚牢追擊其他絕數,這里我們兩個人的戰場!”
“等等!”月櫻釋排眾而出,瞪著杏眼看向古安:“我們也要參戰”
古安提起月櫻釋的領子,就像拎小雞一般用銅鈴大的眼睛瞪了她一眼:“不及格,老子剛剛講的課立刻就忘了,臭小子,告訴她。”
“啊?”新垣吹雪愣了愣,連忙說道:“命運之輪的牌語是輪回,罪孽是饕餮,他的能力是恐懼,之前之所以我們無法奈何他就是因為他利用了我們的恐懼,只要畏懼他的人在這里他就會無限強大”
“答對了,這才是好學生,所以,還不快滾?”
月櫻釋還想反駁些什么卻被古安直接丟了出去,其他英雄也立刻遵守古安的安排順著古安打出的大洞沖了出去,
很快,整個囚牢只剩下了方信與古安兩人,還有在深淵中不斷嚎叫的李魂。
“其實我并不想現在殺你。”
默默地吸了一大口香煙,古安忽然低聲說道:“設下這個局也只是為了讓那些看不清局勢的家伙們醒醒,可惜,你做的太好了,也做的太絕了,這個機會我不得不抓住。”
方信也將香煙吸盡,淡淡地說道:“擊殺為整個星之陸夜祈帶來恐懼的魔王,不僅僅能將你的聲望推到最頂峰,而且也能完全貫徹你的理念,將絕望聯盟在這里一網打盡,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么做。”
古安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抱歉,我是英雄,你是惡魔,天注定了我們是敵人,我不能讓信雄背負殺死自己最后希望的痛苦,這一切只有我來親手終結。”
可憐這個男人并不知道,他的兒子古笑然也是絕望聯盟中的一員,當然方信并不會將這個事情告訴給古安,雖然古笑然的事情會讓古安心神大動,可方信還沒有如此毫無底線。
“立場,不是人能夠自由選擇的啊我們無法選擇怎么生怎么死,”方信站直身體,輕輕拈起煙頭,“雖然如此,我也要為我的未來,努力選擇怎么愛怎么活。”
香煙最后一口,古安抬頭笑道:“我想要的未來,再無絕數入侵,每個人都能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
方信也吸完最后一口:“我沒你那么偉大,我想要的未來,活下去,和月詠。”
彈指!
彈指!
兩顆明滅的煙頭在半空中飄飛,唯我氣機與饕餮氣機分割整片空間,兩顆拳頭同時架起同樣的姿勢,身子伏低,手肘輕輕磕在地面上,
煙頭對撞,
兩條身影好似炮彈一般,一高一下,猛烈地對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