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這幾天,陸岳濤也沒時間去浴池,不過電話里聽老爹說,足浴中心試運營應該算是比較成功,每天的收入都在朝上竄,客戶反響也很好。
周六晚上放學,陸岳濤騎上心愛的銹跡斑斑的沒有鈴鐺的24女士自行車,風馳電掣,直奔東升浴池。
鎖好車,沒第一時間去老爺子辦公室,先直接上了三樓。
一推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周末上座率比較高,不算太大的足浴中心,除了幾個靠窗戶和拐角的位置,基本都坐滿了。
躺在硬座沙發上吹牛逼聊天的客人、蹲在沙發前的捏腳技師,以及不時來回走動送毛巾、送果盤茶水的服務員,交織成了一副很立體的畫面。
“吳師傅,怎么樣啊?”趴在吧臺上,給吧臺后面的吳師傅遞了一支阿詩瑪。
“呦,小陸總來啦!”
浴池里的人早就知道陸岳濤抽煙,習以為常,吳師傅笑呵呵的接過煙,拿出火先給陸岳濤點上了,然后把那支阿詩瑪別在耳朵上,換下一支兩塊五的都寶點上了。
噴了一口煙,才說:“好,好的很!你爸這次可算是找到了一條好路子,早這么干,早就發財了。也虧他能想的出來,洗澡變洗腳,成本降了一大截,收費還高了!”
說著,左右看看,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小陸總,這話我也只跟你講,雖說帳還沒出來,不過我這眼睛毒得很,你信不信,就這幾天時間,足浴賺的,比整個浴池加上趙立龍的老虎機都要多!”
信當然是信的,陸岳濤眼睛又不瞎。
不過,話說回來,就這么點大的地方,就算天天滿座,人人把果盤當飯吃,也談不上發財。
“你放心,真賺了錢,總不能讓你這樣的老員工,還抽兩塊五的香煙。”陸岳濤笑道。
浴池生意不行,他們這幫人,幾年都沒漲工資,一聽這話,吳師傅笑的牙床都出來了:“哎呦你這個話我真愛聽!”
“那行,您辛苦受累照看著,我去我爸那坐一會。”陸岳濤隨手把剩下的大半包阿詩瑪塞給吳師傅,不等他假客氣推辭,轉身離開了足浴中心。
依舊沒去一樓辦公室,而是下到二樓男賓室,泡了個澡,搓了個背。
說起足浴,搓背的王師父也蠻高興。
以前澡堂子的搓背師父比客人多,一幫男人閑著沒事光屁股比鳥大,在池子里比放屁誰的水泡大,現在好了,大部分搓背的都改成捏腳,只留下技術最好的,
“啥,你們還比這個?”陸岳濤頓時給說惡心了。
“額,就是個比方,比方。”老王趕緊解釋。
總之吧,現在搓背師父少了,競爭小,由于足浴的帶動,來洗澡來搓背的客人,反而增多了一些,
能舍得花十幾塊錢甚至幾十塊錢足浴的,一般都不會在乎再多四塊八塊的,洗把澡搓個背,所以搓背師父的收入,也跟著水漲船高。
一套大保健做完,陸岳濤才去了一樓。
進門之后,依舊看到陸澤平在看賬本,還拿個計算機戳戳搗搗的。
“爸你要么換個辦公室,要么裝個空調行不行?”
一進門,就被房間里的濕熱憋得都喘不上氣,也不知道老頭子怎么能在這種地方混了兩年。
瞧瞧這桌子,都快長蘑菇了…
說再多也沒用。
他們這一代人是窮長大的,有的人有錢之后,就拼命奢侈消費報復社會,來彌補年少時候遭受的委屈和不公;
有的人依舊過苦日子,但不是吝嗇,而是習慣了,有那么點‘忘記過去就是背叛自己’的潛意識,生活中處處都透著‘又不是不能過’的味道,桌上掉了一粒飯,都撿起來砸吧砸吧嘴吃掉。
陸澤平把賬本一閉:“這個不著急,趁著現在生意好,我想盡快把足浴規模擴大。”
“足浴才試運行幾天時間,這么快就要擴大了?不再考慮考慮了?”陸岳濤笑問。
“行了啊,別抓到個話茬,就沒完沒了的啊。”
陸澤平虛虛點了點兒子,然后道:“你那天說,這一行沒有門檻,咱們趁著現在市場獨此一家,還沒有競爭對手的時候,盡快做大,將來就能掌握主動權。我覺得有道理,既然足浴真的能賺錢,就不拖延了。”
頓了頓,又說:“天氣越來越熱,拖久了,三樓足浴賺的那點錢,只夠填二樓浴池的坑,又是個不死不活的局面,想擴建都沒多余的錢。”
說起氣溫,陸澤平真有點后怕,真沒想到今年氣溫回暖的這么快,才三月中旬,就能穿單衣了。
如果過年期間沒有聽從陸岳濤的建議,立刻轉型,現在東升大概已經關門大吉。
“錢夠不夠?”陸岳濤問。
接下來擴建是個大工程,包括把二樓的一半改成足浴,剩下的一半隔出男女,留作浴池,和足浴互補。
然后視情況,把這棟樓三樓剩下的部分、甚至空閑的四樓五樓,一起租下來,真正變成一個‘休閑足浴洗浴城’。
配套的,還要招服務員、技師,進行穿著、妝容、話術、技術等等培訓。
等到上一定檔次之后,最初那種‘插話吹捧’式的聊天方式就會漸漸不適用,很多時候技師反而應該少說話。
總之,處處要花錢,不是兩三萬塊錢能搞定的。
“這個錢是陸陸續續砸下去的,不是一天兩天就立刻要,三樓足浴一直有進項,我跟趙立龍也講好了,這段時間老虎機的錢,大頭先供著擴建用。再說了,生意越好,越不愁錢。”陸澤平說。
陸岳濤點點頭,想了想還是說:“也可以嘗試著賣預售卡,充值卡之類的,優惠折扣力度大一些。”
“恩,我知道,這些你放心,我來操作。”陸澤平道。
“那我就不管了啊。對了,爸你給我點錢。我想請個家教,要一兩千。”
“這是大事!”
陸澤平從抽屜里面拿出一疊五十的,想了想,又拿出一疊。
“兩千塊錢,你先用著,自己平時買點吃吃喝喝和衣服什么的,需要用錢別找你媽開口,她就那點錢還要家用,跟爸說。”
“對了,還有個事,也是要錢。”
陸岳濤說完,自己先笑了,張嘴就要錢,一次‘有個事’不夠,緊跟著又來一次。
陸澤平也笑了:“說。”
“等高考完了,我想自己做點項目,創業,到時候要支援我點啟動資金。”陸岳濤說。
“哦,這個啊…”
爺倆都是不安分的主,一脈相承,既然兒子已經表現出經商天賦,陸澤平覺得可以試一試,點點頭說:“行,爸心里有數了,給你攢著,你現在先好好學習,不要有任何后顧之憂。”
“恩,我知道。”
臨走之前,爺倆又聊了一會,說起了趙立龍。
以前他就跟長在男賓室硬座上一樣,成天光著膀子在哪露肉露紋身,可今天,陸岳濤在浴池晃悠了一圈,沒見到他。
“他啊,現在煥發第二春了,里里外外的幫忙,干勁十足,真能幫我不少忙,我想著,將來如果真開分店,要個得力懂行的人管,干脆從現在開始,就讓他熟悉熟悉。”
陸岳濤心想這倒是有點九紋龍的意思,
只不過,九紋龍放下砍刀,穿上服務生制服,追求的是一份平靜生活;而趙立龍,是在賭一個未來。
江湖上,十賭九騙,可畢竟還剩那個‘一’,
可能是一敗涂地,也可能是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