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廣恩還沒死,和大多數將領一樣,他穿了兩層盔甲。
一層鐵甲一層棉甲,子彈擊穿了鐵甲,也擊穿了棉甲,并擊斷他的肋骨,鑲入右胸,但并沒有傷到肺腑。
被抬到秦川面前時,白廣恩還能忍著痛翻身坐起,然后跪在地上。
“秦將軍,小的愿降,愿為將軍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秦川沒說話,只靜靜打量這位先從流寇投降大明,又從大明投降流寇,緊接著又從流寇投降滿清的三降將軍。
“秦將軍,小的…”
“說吧,你殺了多少關帝軍,多少百姓。”秦川不耐地擺擺斷他。
聽到這話,白廣恩臉色一變:“將軍,兩軍交戰,各為其主…”
“既然各為其主,那就拖下去,砍了…不,剝皮充草,掛在揣窩溝的黃河岸邊,給河對岸的洪承疇瞧瞧。”
“是。”
兩名關帝軍架起了白廣恩的胳膊。
白廣恩一陣哆嗦:“將軍饒命,小的愿將對岸軍情如實稟告,請將軍饒命啊。”
秦川沒理會他,只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很快,白廣恩就被架走了。
“將軍,還有四百余俘虜,該如何處置?”一旁的馮五豹低著頭,單手撫胸問道。
“全部宰了,給十一和那些兄弟們報仇,把那些尸體的人頭也割了,插在揣窩溝岸邊給洪承疇瞧瞧。”
“多謝將軍。”
馮五豹單膝跪下,鄭重地朝秦川行了一禮。
秦川沒阻止他,只問道:“十一的人頭找著了嗎?”
“找著了。”
“那就好,劉有柱會暫時接替你的防區,你先把十一和那些兄弟們的尸首護送回興縣,我會帶兵北上,親自坐鎮揣窩溝,讓你大哥和幾個兄弟去興縣跟你匯合,一起護送十一的尸首回馮家莊。”
“我給你們半個月時間,辦過十一的喪事后,先在家修養幾天,時間一到便立即返回各自防區,咱們還有很多仗要打。”
“多謝將軍。”
馮五豹又感激地行了一禮。
“去吧。”
“是。”
待馮五豹離去,秦川又把山貓兒和劉有柱叫來,仔細吩咐一番。
他讓山貓兒繼續留在臨縣,負責臨縣境內的黃河沿岸防線,并隨時支援永寧州。
劉有柱留在興縣,暫時接管興縣境內的黃河沿岸防線,并隨時支援揣窩溝。
同時,秦川派人回婁煩,通知各司前來永寧州和臨縣建立行政管理體系,丈量耕地、安置百姓等。
有王繼宗和文成等人在,經過兩年多的不斷優化和調整,秦川治下已經建立了一套完善的行政機構,有著高效的民政管理體系。
這套行政機構參照大明朝的朝政機構,設多個平級的職能部門,全部直接對秦川負責,軍政分離,財政賦稅獨立成一個部門,農業、工業、商業等都也都獨立一個部門,廢除徭役,提高農業稅。
如今,秦川只管帶兵打仗就行了,把地盤占下來,他背后的行政機構就會迅速接管地盤,在當地建立行政體系。
軍政分離的一個好處就體現在這,軍隊不會面臨太多狗屁倒灶的事,行政機構也不用為防務、軍糧、徭役等發愁。
只不過,秦川現在面臨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人才太少。
他的行政機構需要大量人才,隨著地盤的擴大,人才的缺口也越來越大。
所謂的人才,就是識字的人,若連公文都看不懂,自然就不合適當官了。
可這年頭的讀書人大部分都是縉紳士族,窮苦老百姓連書都買不起,還每日得為了一口飯食而下地勞作,根本就沒幾個人有機會讀書。
治內的縉紳士族,絕大部分都被秦川給抄了,這些人是不會為自己賣命的,外面的縉紳士族,也被秦川得罪了個遍,很少有人愿意投效他,永寧州的馮功牛正氣蕭開河等人是例外。
學校又沒那么快教得出秦川所需的人才,短短兩年時間,學不到什么東西的。
所以,秦川還是得從原有的士大夫階層里招攬。
明末的士大夫階層雖然是土地兼并蛀空國家的罪魁禍首,但其中還是有不少開明之士和正人君子的。
想要招攬這些人,就得要有更多的標桿。
為此,秦川還交給各部一件很重要的事:好好招待吳甡,讓各司派幾個人帶他到處轉轉,看看婁煩、嵐縣、靜樂、岢嵐州等地的民生,看看農、工、商等行業發展。315
吳甡學的是天地君親師那一套,天地要擺在第一位,要敬畏天地,然后忠君報國,最后才是親人師長。
想要他真心實意地投效,可沒那么容易,但給他在自己的地盤內走上一圈,說不定能打動他。
若一圈不行,那就多走幾圈。
安排好防務后,秦川當天便帶著兩千關帝軍繼續北上,兩日后抵達了揣窩溝。
馮一龍特意帶著馮七狼和馮十三鷹出營五里,迎接秦川。
關懷幾句后,秦川把讓人把白廣恩的人皮和兩千級人頭運了上來。
見到那張人皮和幾大車人頭,馮一龍和馮五豹一樣,猛地單膝跪下,朝秦川拱手道:“多謝將軍為十一報仇。”
“多謝將軍為十一報仇。”
馮七狼和馮十三鷹也連忙跪下,一并跟著道謝。
“誒,你們既跟了我,便是自家兄弟,十一也是我兄弟,為兄弟報仇何須言謝?都起來吧。”
“老五已經把十一的尸首運回興縣了,你們也回去一趟,送送十一吧,順便兄弟幾個團聚幾天,十五日后回到揣窩溝就行了。”
“多謝將軍。”
“去交代一下防務,然后趕緊回去吧。。”
“是。”
馮一龍又感激地朝秦川行了一禮,這才帶著兩個弟弟回去安排一下。
秦川帶著兩千關帝軍接管了揣窩溝的防務,然后讓人把白廣恩的人皮充了草,用木棍插在黃河岸邊,那兩千明軍首級,也一并插在岸邊。
洪承疇一直在等,等馮一龍分兵。
據白廣恩傳來的消息,他已經順利渡過黃河,并進入了興縣一帶,不久前剛包圍羅峪口村,斬殺來援的三百余賊軍,其中有一名叫馮十一雕的賊軍參將,緊接著又接連圍剿趙家坪和康寧鎮,斬首六百余。
興縣一帶的賊軍并不多,只有一千余兵力,一直追在白廣恩的身后,卻怎么也追不上。
照理說,這種情況下馮一龍肯定得分兵馳援興縣,以免更多村寨被白廣恩攻陷。
等馮一龍調離部分兵馬,他就可以渡河強攻揣窩溝了。
或許傷亡會很慘重,但自己的兵力是馮一龍的數倍,只要對方分兵,他的勝算就會大上許多,就值得一試。
只要能過河,他就可以趁著秦川南下的機會,接連收復興縣、保德州。河曲縣等地了。
但,白廣恩都在興縣一帶鬧騰好幾天了,馮一龍竟然無動于衷,甚至他親弟弟馮十一雕被白廣恩斬殺,他也沒有分兵追殺白廣恩。
洪承疇只得望河興嘆,無可奈何。
如此對峙了幾日,洪承疇知道這樣不是辦法,急忙派人偷偷渡河,通知白廣恩退兵。
再不走可就遲了。
只不過,洪承疇剛派人出去的第二天早上,他就見到了白廣恩。
大清早的,一名親兵跑進院子,在洪承疇的屋門前低聲叫喚了幾聲。
洪承疇皺著眉頭拉開屋門,聽那親兵稟報軍情時臉色茫然大變,急急忙忙往外沖去。
到了河畔,洪承疇拿出那桿從佛朗機人處購得的望遠鏡,瞄準了對岸。
只仔細看了幾眼,洪承疇便臉色大變。
他看到了一張人皮,長得有點像白廣恩。
他還看到了河邊密密麻麻的人頭,整齊有序地用木棍插在河邊。
揣窩溝里,“馮”字將旗的前面,不知什么時候立起了一面“秦”字大旗,在風中不停飄揚著。
那人皮,是白廣恩無疑了。
河邊密密麻麻的人頭,肯定是他的兩千部下。
而那“秦”字將旗,說明秦川已經到了揣窩溝。
臉色難看地看了許久,洪承疇忽然放下望遠鏡,莫名長嘆一聲。
“堅守河道,等待良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