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化千戶所下面有五個百戶所,其中兩個在北邊的前屯和北屯,三個分別在南邊的馬頭屯、川湖屯和南屯。
這五個百戶所專司屯田,此外寧化所里還有兩個百戶的屯田兵,負責附近的軍田。
整個寧化所的軍田兩千四百畝,從北到南遍布在汾河邊上,西側的蘆芽山有水蘭河跟西河,東邊的云中山也有鳴河,三條季節性河流在這一帶經過軍田匯入汾河,所以寧化所的軍田一向水源充足,算得上上好的良田。
明末的衛所軍兵逃亡的情況很嚴重,屯田制逐漸荒廢,大量軍田以各種形式變成了衛所軍官的私田,大量軍兵也成了各個軍官的佃戶,靠著給軍官種地勉強謀生。
寧化所里的兩千四百畝軍田,有半是所里各個軍官占聊,總旗旗之類的官基本是沒份的,十個百戶,兩個副千戶,在加上一個千戶,這些將官大約占了一千畝左右。
剩下的一千四百畝,則是山西都司幾個大官的。
寧化所由山西都司直轄,都指揮使杜應堂是很少到這地方來的,但兩位都指揮同知竇得康和韋時介,還有那幾位都指揮僉事可是經常來。
那一千四百畝軍田,就是這幾位官老爺的,其中竇得康和韋時介兩人就占了一千畝。
寧化所的兵逃亡太嚴重,那幾位官老爺就招了不少饑民給他們種地,有一千人左右,在軍田附近挖地窩子居住,有的甚至住進廢棄的百戶所兵營里。
秦川在寧化所的那兩里,把所有田地都梳理了一遍,包括他自己的田地在內,所有寧化所軍官的田地全部收回,那幾個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的田地,自然也收了回來。
那些饑民沒被趕走,得以繼續留下,秦川還承諾繼續給他們種地,而且把佃租從原來的五成降到四成。
同時,秦川把隨軍帶來的糧食當中,拿出五十石賑濟這些基本斷糧聊饑民。
那些饑民沒有歡欣鼓舞,只默默拿了糧食,然后默默旁觀。
他們當然知道那些田地的誰的,這位新來的千戶大人雖然心很善,但恐怕是斗不過那幾位官老爺的,最終他們還是得給那幾位官老爺種地,不但要交五成租子,還要受那些大管事的層層剝削。
幾個負責管理饑民的管事,一見情形不妙就趕緊跑回去給主子報信。
他們和秦川的信使幾乎同時到達,竇得康和韋時介等人一得到消息,頓時勃然大怒。
那大放厥詞的千戶,竟敢在他們頭上動土。
要知道,竇得康和韋時介這兩位都指揮同知,可是從二品的大員,就連幾個都指揮僉事都是正三品,比那正五品的千戶足足高出好幾階,是誰給他的狗膽,敢在幾位上官頭上動土?
若不給他點苦頭吃,他豈不是要飛?
竇得康等人聚在一起商量片刻,然后一灑幾十個私兵出來,湊夠三百人,在一個叫呂中惟的都指揮僉事的率領下,和幾個管事一道浩浩蕩蕩往寧化所而去。
此行的目的,不但要把田地拿回來,還要給那姓秦的一些教訓。
同時,這幾位官老爺又越過許鼎臣和杜應堂,聯名上奏,揭發秦川私鑄火炮、逾越軍制大肆編練軍隊,意圖謀反。
許鼎臣和杜應堂兩人裝聾作啞,一副置之事外充耳不聞的模樣。
前者剛到山西不久,不愿牽涉太多,后者收過竇得康等饒銀子,又知道姓秦的不太好惹,所以干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免惹禍上身。
因為要帶大部隊去忻州抓許廷榮,秦川在寧化所只留了二十個關帝軍,領頭的是一個關帝軍總旗,叫方壬午。
這二十個關帝軍并沒有留在所里,而是以千戶大人親兵的身份,分成兩撥,在附近幾個軍屯地巡視。
那位叫呂中惟的都指揮僉事到達寧化所之后,讓幾個管事暗中帶幾十人去軍屯,想辦法抓幾個關帝軍,他則帶著另外兩百多私兵,趾高氣昂地進了寧化所。
所里的幾個百戶急忙跑出來迎接,呂中惟把幾人叫進一間屋子,仔細詢問了秦川來寧化所這幾的所作所為。
關帝軍總旗方壬午正領著一撥十個部下在川湖屯一帶巡視,知道有數百官兵來了,又見一個管事遠遠就大喊這地里的東西是他們家老爺的之后,便派兩個部下趕回婁煩報信。
他自己則帶著剩下的部下朝那管事迎去。
但沒想到,他沒來得及開口,四下里突然跳出來數十手執刀槍的明軍,呼嘯著朝他們殺來。
方壬午大吃一驚,領著部下轉身就逃。
但,他和兩個部下的坐騎被弓箭射中,摔落馬下,其中一人還摔斷了腿。
最終,放任務與和這兩個關帝軍被俘虜了,并被帶到了寧化所演武場。
呂中惟高坐在點將臺上,歪著頭,斜著眼打量這三人幾眼,突然大喝一聲:“何方蟊賊,報上名來。”
方壬午昂著頭道:“爺我乃是寧化千戶所千戶秦大人麾下親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壬午是也。”
“大膽蟊賊,竟敢冒充大明官兵,來啊,一人打五十軍棍。”
“是。”
圍在旁邊的私兵便獰笑著一窩蜂沖過去,將方壬午等三個關帝軍按在地上。
方壬午揚起頭,咬牙切齒罵道:“狗官!你若敢動我們一根汗毛,秦大人定叫你生不如死!”
“竟然還敢辱罵朝廷命官?再加五十軍棍。”
“是。”
方壬午等很快被按在地上,扒去褲子,那些私兵便將軍棍狠狠輪了下去。
他們是要往死里打。
原本咬緊牙關的關帝軍很快發出陣陣慘劍 點將臺上的呂中惟斜著眼,臉上始終帶著一絲冷笑。
秦川知道寧化所來了三百人,所以,他帶了五百人出來。
而且,他還帶了一門虎蹲炮和三十支燧發槍。
行到半路,收到方壬午等人被抓的消息后,秦川大怒,立馬輕騎快進,迅速趕到寧化所。
到了目的地,只見寧化所大門緊閉,門口旁邊空無一饒箭樓上,懸著三具下身赤倮,血肉模糊的尸體。
秦川仔細一看,頓時兩眼怒睜,握著馬韁的雙手顫抖不已。
他身后的羅大牛等人,更是“鏘”地抽出了兵器。
箭樓上那三具死狀凄慘的尸體,正是方壬午和另外兩個關帝軍。
“大牛,你領兩百人去南北兩邊的軍屯,把那幾個管事,還有幾位官老爺的私兵給揪出來,帶到這來。”
“是。”
早已怒火中燒的羅大牛,迅速點出兩百人,殺氣騰騰地去了。
秦川望了望空無一饒箭樓,咬牙道:“去告訴里面的人,一刻鐘之內不開門的話,雞犬不留!”
“是。”
一名紅衣侍從策馬靠近寧化所大門,沖里面大聲怒喊:“里面的人聽著,千戶秦大人回來了,一刻鐘之內若是不開門,雞犬不留!”
里面沒回應,那扇大門也沒反應。
“休整兩刻鐘,準備強攻。”
秦川翻身下馬,把馬韁交給旁邊的紅衣侍從,然后抽出長刀,靜靜等待。
大約一刻鐘后,箭樓處才傳來陣陣腳步聲。
一名身穿大紅繪虎補子常服的明官,便出現在了箭樓上。
此人正是等著收拾秦川的呂中惟,上了箭樓,斜著眼打量門外的秦川,揚起下巴道:“本官乃山西都司都指揮僉事呂中惟,外面來者何人?”
秦川瞇著眼,仔細看了看呂中惟,道:“我乃是寧化所千戶秦川。”
呂中惟陰陽怪氣問道:“你如何證明你就是秦川啊?”
“我那三個兄弟,是你殺的?”秦川不答反問道。
“你的可是這三個?”
呂中惟指了指血肉模糊的尸體,又陰陽怪氣道:“這三個乃本官到達寧化所之后抓獲的東虜奸細,你他們是你兄弟,難道你也是東虜奸細不成?”
秦川冷冷望著他,道:“我給你一個機會,向我那三個兄弟磕頭,然后自我了斷,我可以放過你帶來那三百人。”
“哈哈哈哈…果然夠狂…”
“火槍手百步外列陣,盾牌掩護,再把虎蹲炮抬上來,準備強攻,呂中惟和他帶來的人一個不留。”
秦川懶得跟他廢話,徑直轉身往后走。
“是。”
麾下紅衣侍從迅速散開,關帝軍則紛紛推進到百步距離,舉起燕尾牌,迅速豎起一堵盾墻。
三十個火槍手則躲在盾牌后面,按照嚴格規定嚴查槍支,然后上彈藥。
一門四十五斤的虎蹲炮被抬了上來,用虎爪釘在離寧化所大門約一百步的位置。
箭樓上,看到數十個數火槍手在盾墻后面列陣裝彈,又看到一門造型奇特的虎蹲炮出現時,呂中惟頓時臉色大變。
“你…你要干什么?你敢擅自攻伐上官?”
“這世上,沒有秦某不敢做的事,所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你敢?”
“火槍手瞄準箭樓,虎蹲炮直接轟門。”
“是。”
“你…你這是謀逆重罪,你就不怕滿門抄斬嗎?”
“稟大人,所有燧發銃已裝填完畢。”
“稟大人,虎蹲炮已經裝填完畢。”
“給我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