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遲叔叔這次是執行任務受的傷?”
李華搖頭,“不是,他這個年紀,已經不出去沖鋒陷陣了,你遲叔叔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很多晉升的機會都留給了別人,他說他熱愛這個軍區,因為這里有他很多犧牲的戰友陪著他,”
“那些戰友在外面只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烈士,可是從來沒有知道他們為什么會犧牲,怎么犧牲的,只有在軍區,才有他們的生平簡介,他要陪著他們走完他的軍旅生涯,受傷,也是因為救人,具體如何,他沒明說,但是我看的出來,他很想念那些倒在他前面的兄弟們。”
“你遲叔叔已經當了三十多年的兵,立功無數,晉升的機會也有無數次,可是他都推了。原本他說自己留在這兒當個指導員就行了,可是上面還是讓他當了團長,咱們這個團,因為你遲叔叔,在軍區里也是數得上名次的!”
看著李華眉宇間的欽佩與崇拜之色,李想也忍不住心酸,“他多大了?”
“比我大五歲,也不小了,47了,他說自己頂多在這個位置上干三年,要么轉業,要么調遣到部隊當文職,早在四十歲的時候就該走了,說又拖了十年,夠本了。”
這么說的話,李想倒是能理解了,畢竟是作戰部隊,就算是在后方指揮,也是有年齡限制的,小五十歲的人了,不服老是不行的,畢竟這個年代的平均壽命,只有五六十歲啊,遲叔叔能堅持到這個年紀,已經很了不起了。
因為奔波了一路,李想眉宇間盡顯疲憊,李華就帶著她去了澡堂洗了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回來之后她就睡著了,卻說沒想到,這一覺,竟感覺睡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這是一間冰冷的解剖室,躺在解剖臺上的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少女,可是卻被打的慘不忍睹。
女法醫冰冷中帶著沉痛的聲音在一旁緩緩響起。
“死者田蜜,年齡十六歲,經過初檢,確定是因為毆打致使脾臟破裂而死,她身上多處骨折,嚴重挫傷,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而且,”女法醫的聲音到這里,有些發抖:“生前被多人摧殘過。”
男法醫是女法醫的師傅,看她這樣,用眼神提醒她。
“好了,我們開始正式的程序,她的遺體是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證據,想要幫她,就把她留給我們的訊息,一點一點的落實到位。”
當冰冷的手術刀劃破少女的胸腔時,一個若隱若現的白色身影,緩緩的出現在李想的面前。
“看到了嗎?那就是我,田蜜,呵呵,雖然我的名字很甜蜜,但是我的人生一點也不甜。我爸三年前出車禍,癱了,我媽受不了,走了,我家是靠著政府的低保過日子的,我們家很窮,真的很窮,所以我覺得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于是我和我爸商量后,把家里唯一的房子,賣了,因為是老房子,只賣了二十五萬,畢竟這里是十八縣的小縣城,能賣到二十五萬已經是人家可憐我們父女倆了。”
“看似一.夜之間有了錢,可我知道,這錢不能亂花,因為我爸每個月的藥錢,我們的生活費,我將來讀大學的費用,租房子的費用,都要在這里面出。為了能夠照顧我爸,我們在高中附近的小胡同里,租了一個單間,每個月二百塊錢,加上我們倆的生活費,藥費,我們每個月的固定支出,都在三千多元。”
少女的目光呆滯而平靜,就好像在敘述一件別人的事兒一樣,可是李想看得出來,那是一種絕望到麻木的情緒流露。
“之后,我上了高一,本以為進入高中之后,會是繁忙到無暇喘息的日子,可是我發現我錯了,身邊的同學根本沒有初中同學那么友好,你學習好,有人嫉妒,你長得好,有人嫉妒,你的人緣好,在男生里面人氣高,還會有人嫉妒你,她們三五成群的出現在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把你鎖到廁所,把你渾身上下澆透,剪你的衣服,剪你的頭發,甩你耳光,最后的最后,她們居然集結校外的混混,徹底把你逼上了絕路,如果說高一上半年是我噩夢的開始,那下班學期就是我的終結。”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爸爸,我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撐得下去,可是他們的輪J,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撐不下去了,那天晚上,我踉踉蹌蹌的回家,身體極度不舒服,我知道,這是身體在向我發出最后的警告,我快要死了。”
“看著隔壁屋的爸爸,有那么幾次,我想為自己撥通120,可是我最終還是自私了一回,我回到房間,拿出我的手機,把我這一年來遭遇的苦和難都說了出來,我在向我的爸爸告別,我躺在床上,用盡我最后的一點力氣,把我的遺愿說了出來,然后我就感覺意識越來越薄弱,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一抹魂魄。”
“我就坐在我的遺體邊,等啊等啊,等到我的爸爸覺察到不對勁,那個時候我就后悔,為什么不在臨死前撥通120的電話,這樣就不用看著爸爸哭著喊著爬向我的身邊,絕望的嘶吼,最后,鄰居喊來了,可是卻進不來,因為爸爸站不起來,沒辦法開門,而他挪動到我的床邊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我感謝我的好鄰居,他們找人踹開了房門,打了120,可惜…我已經死了,他們在我的手里發現了我的日記和我的遺言,得知了我的遭遇,眼睛都紅了,于是報了警,爸爸沒有了我的支撐,對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希望。不等警察把事情調查清楚,自殺了,他說他不能動,不能為我報仇,只能走的快點,興許還能在下面找到我。”
“家里的錢,父親留給了房東,說我們父女倆臟了她的屋子,作為賠償,將我們所剩不多的錢,留給了他們。我們都死后,我沒有等到父親來找我,卻看到我的故事傳遍了整個網絡,有黑客通過各種途徑,黑了那幾個人的手機,找到了我被侮辱的視頻,除了我被打了馬賽克,那些人一個都沒跑的掉。”
“之后,他們就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等警察收集完證據,這些人一個不落的全部進了監獄,因為他們都過了十六歲,所以都要承擔刑事責任,由于情節嚴重,侮辱打罵多人,被多人同時進行了指正。”
“正義面前不缺人才,他們是進了監獄,可是網絡暴力就攻擊上了他們的家人,說孩子這么壞,大人脫不了干系,最后這些人的父母信息被爆出,工作單位,工作表現,全都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他們受不了了,跪求網友原諒他們,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然而在校園暴力衍生出來的可怕后果以及連帶關系面前,他們的求情非但沒有博得大家的同情,反而讓他們全部丟了工作,倉皇賣房逃離這座城市,有的甚至還以慘淡的脫離關系,離婚而收場。”
這是一個悲劇,徹頭徹尾的悲劇,一個因為校園暴力,而慘淡收場的人間慘劇。
李想想到了孟麗莎媽媽為她報仇的那一世,也是一個校園慘案,但是沒有想到,又一個校園暴力出現了。
她本來以為這是個夢,卻沒想到田蜜是以求助者的身份找到她的。
“我覺得我死之后,不應該讓他們以這樣的方式收場,還有我的爸爸,他走的時候該有多難受啊,一方面想給我報仇,一方面卻在恨自己無能,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又怎么會以這樣的方式了結自己?”
提到自己的爸爸,田蜜哭了,“所以,我想麻煩你,替我活下去,給我爸爸養老送終,當然,如果你能幫助到更多受校園暴力侵害的孩子們,那就更好了,我這一生,沒有朋友,沒有媽媽,我只有我的爸爸。既然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你就替我好好照顧他,讓他幸福的走完自己的一生。至于那個女人,”
田蜜自嘲的勾了勾唇,“知道嗎?她居然和房東因為我們那十來萬的遺產,對簿公堂了,呵呵,我們需要她的時候,她和我爸離婚,嫁了,我們倆死了,她卻說那是她的錢,要不要臉?”
“你放心,我不會和她有任何牽扯的,我會替你好好的孝順你爸爸,為他養老送終,也為你走完你原本該走的路。”
田蜜聽到李想的保證,朝她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影像逐漸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見。
隨后的畫面一轉,李想直接以田蜜的身份出現在田蜜第一次被打暈的現場。
也就是說,田蜜剛剛暈倒,她就穿過來了,那幾個人是她的同班同學,放學后她們把她叫到了教學樓后面的綠化帶里,進行了毆打,撕扯,還向她潑水,潑灑面粉。
李想以田蜜的身份出現后,她們正好轉過身,以勝利者的姿態嬉笑著離開時,田蜜突然大喊一聲。
“救命,救命啊!”
那五個女生同時轉過身,李想立即露出驚恐之色,往另一邊跑,一邊跑一邊喊叫,幾個人一看,立馬覺得不妙。
“田蜜你這個賤人,快點給我們站住!”
田蜜哪里敢站住,一邊跑一邊呼喊著,這個時候是剛剛下了晚自習,晚上九點鐘,校園里的人不少。
她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一邊跑,一邊喊:“求求你們,救救我,她們打我,替我報警吧,求求你們,替我報警吧,我的手機被她們咋了,錢也被她們搶走了,我什么都沒了,求你們了,誰幫我一下,”
校園暴力在這個學校似乎并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她的遭遇給嚇壞了。
有女生看她實在可憐,試圖拿起手機報警,卻被同伴按住了:“你想成為下一個她嗎?”
那女生一愣,手緩緩的放下了,男生那邊也同樣如此,可憐的田蜜就這樣孤立無援的在校園里跑了整整二十分鐘,最后被那伙人追上,她們拽著她的頭發,又把她拖到了陰暗的地方,試圖再進行一次更為慘烈的毆打。
田蜜一直隱忍著,讓她們打,使勁得打,打的越是兇越是好,只受這一次罪,她就能將她們全部送進去。
當然,她也不可能干巴巴的等著打,她也會反抗,也會拉拽她們的頭發,撕扯她們的衣服,結果換來的自然是越來越瘋狂的毆打,這場毆打又進行了二十分鐘后,她暈了,是真的暈了。
再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是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她的周圍圍滿了人,大部分是學校領導,還有警察。
看到她醒過來,領導們好像才堪堪松了口氣,可是她被打的很慘,說不出話來,警察看這情況,也沒辦法問口訊,只能讓她點頭或者搖頭。
她幾次掙扎著要起來,因為天已經亮了,也不知道田爸爸怎么樣了。
還是警察察言觀色,知道她惦記誰,立即對她說:“同學請好好養病,你父親社區居委會有人照顧,在你生病住院期間,他們會負責你父親的飲食起居,請你好好養傷。”
校領導也隨后告訴她:“警察趕過去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了,那幾個人已經被抓到派出所了,正在問訊,他們也正在尋找目擊證人,你放心,不止是學校,警察那邊都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學校留下了一個老師來照顧她,趁著他們全部出去的時候,田蜜臉上的武裝才全部卸下。
田蜜不是沒有報過警,可每次都找不到目擊證人還有她們毆打自己的證據,所以最后的報警也不了了之,這次自己若非在校園里跑上那么一圈,估計也沒人會幫她報警。
是,當著那幾個小太妹的面,或許沒有人會幫她,可是在看不到人的角落里,肯定有人能幫她報警。
只要有人報了警,她今天這頓打,就沒有白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