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玄殿外,趙龍光枯坐在囚籠里。
他已經承受了太久的折磨,無數非人的待遇。
可他還活著,卻又幾與死人無異。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身體呈現出古怪的青銅色澤,上面還長滿了細密的絨毛,雙腿更是詭異的粗壯,雙腳更是化成了獸蹄,看起來駭然是半人半妖的樣子。
尹天照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看到趙龍光,而他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心駭欲死,驚問駱求真:“你們…你們把他怎么了?”
駱求真冷漠回答:“不是我們把他怎么了,是太陰門把他怎么了。”
太陰門?
原來是太陰門抓了他?
卻又被駱求真要了過來,試圖在這關鍵的時刻,給寧夜心靈上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
如果寧夜是天機門的青臨白羽,那么看到趙龍光的一瞬間,必然心神失守。
這可比讓他殺仇不君帶來的沖擊大多了,讓他殺仇不君,寧夜還能有一點心理準備,面對趙龍光卻是一點準備都沒有的。
可是反過來講,如果寧夜不認識趙龍光,那么看到趙龍光,最多就是驚訝洞玄殿門前怎么會放了個古怪囚犯,絕不會有其他問題。
駱求真把一切都算好了,他堅信寧夜就算再如何擅于隱藏,在他轉身看到趙龍光的那一瞬間,都會無可避免的會心靈受到沖擊。
卻唯獨沒想到這個結果。
寧夜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一刻,就連駱求真都開始懷疑自己: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難道寧夜真的不是天機門的人,自始至終,他都是無辜的?
就連駱求真都陷入了自我懷疑的狀態,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岳心禪長嘆一聲:“求真,你請我做的事,我已經做過了,事實也證明,寧夜的確與天機門無關。你可還有什么話說。”
駱求真跪地無言:“屬下無能,找不到禍害我黑白神宮的真兇,愿領其罪。”
風東林嘿聲:“既然這樣,那就準備受刑吧。”
他正要下令拿下駱求真,岳心禪卻道:“東林兄,駱求真是個人才。他雖然找錯了目標,卻一直都是為神宮兢兢業業,責罰還是免了吧,否則也會寒了人心,于大局不利。”
風東林冷哼:“隨意懷疑有功之人,陷害玄策府行走,難道這就是對的?”
岳心禪也不辯解,嘴角蠕動,不出一聲,顯是在與風東林密語。
片刻之后,風東林眉開眼笑:“難得大殿首慷慨,既如此,那就放他一馬。此事到此為止!”
不問可知,岳心禪是許了風東林什么好處了。
事情已塵埃落定,眾人散去。
唯有尹天照還站在趙龍光的囚籠邊,顫抖著看他。
“師兄…大師兄…”他輕聲呼喚著。
他知道自己不該呼喚,可他又按捺不住的喚出聲來。
趙龍光無神的雙眼終于動了,緩緩轉過,落在尹天照身上。看到尹天照的那個瞬間,他整個人突然激動起來。
他一下坐起,撲在囚籠邊,瞪著眼看他,咽喉中發出“荷荷”的獸吼般的低鳴。
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但是望著尹天照的眼神卻是激動的,似是在對他說“快走”,卻又隨即意識到什么,看看尹天照穿的黑白神宮修士服,眼中逐漸現出震驚,不敢相信的色彩。
目光從擔憂轉為憤怒。
“吼!”
他狂暴的呼吼起來,一頭撞在囚欄上,直撞的符文閃耀,彩光四起。
他一頭又一頭的撞擊著囚籠,力量竟是奇大無比,眼神中卻噴薄著怒火。
那是憤怒,失望,仇恨,所有世間最濃烈的情緒在這刻匯聚,仿佛利刃,刺在尹天照的心底。
他踉蹌著跌退幾步,喃喃道:“對不起…”
“嗷!!!”
趙龍光拼命嘶號著,淚水瘋狂落下,卻又激蕩著憤怒的火焰。
他不敢相信,天機門所承受的一切,自己所經歷的苦難,竟然是眼前的這個師弟帶來的。
背叛的痛苦比改造他身體帶來的刑罰更讓他無法承受,他狂野尖嘯著,身體激蕩出一片片血色塵煙,雙手竟在這刻變形,變成鋒利妖爪,囚欄在他狂野的掙扎下,竟然漸漸變形,就連符文都開始不斷崩碎。
旁邊負責看守的太陰門弟子發出桀桀怪笑聲:“突破了?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破成完美妖體了?哈哈哈哈,祖師說的沒錯,強大的精神刺激果然可以讓一個人突破桎梏,這次的妖血融合,竟然成功了!”
說著已仰天大笑起來。
太陰門是九大仙門中,唯一的妖仙門派,其中半數修士都是妖。
天下妖魔皆可除,唯有太陰最逍遙。
這一切就是因為,太陰門萬年以來,都在從事妖仙之道,為了創造各種妖仙,他們想盡種種辦法。
趙龍光天生異血,最合妖仙之道,正因此,太陰門抓了他后罕見了留了他活口,而是帶回去進行妖血融合之道,嘗試煉為完美妖體,未來可成妖仙。
成就完美妖體的難度極大,成功率也低,趙龍光僥幸熬過不死,卻一直差最后一道檻無法突破,卻沒想到在這刻借給黑白神宮斟辨奸細的時候,受巨大的精神刺激,完成了最后的突破。
這刻趙龍光突破,下一刻身軀暴漲,全身都長出細密白毛,仿佛一個絕世妖人,對著那囚籠一拳轟出,那連萬法境都可以禁錮的囚籠,竟然被他一拳轟碎。
趙龍光已虎吼著沖向尹天照。
“哼!”岳心禪哼了一聲,也沒見他有何行動,趙龍光身體陡然僵住,無盡雷霆之光在他身上閃耀,束縛著趙龍光,任他如何沖突,也無法擺脫。
那太陰門弟子已跪倒:“還請大殿首高抬貴手,這個完美妖體,是我太陰門難得成功的一個,弟子還需將他帶回去復命。”
黑白神宮和太陰門素來交好,這次能要來趙龍光,也算是給黑白神宮面子。
對于那太陰門弟子的請求,岳心禪也不好多反對,正要答應,駱求真卻走了過去,低聲說了幾句。
岳心禪眉頭一挑,想了想,笑道:“到也是個主意,也罷,試試吧。”
說著對那太陰門弟子道:“既然我黑白神宮之人和天機門有關,那么此人就依然有存在價值。這樣吧,先把他放在問天山,看看可有人會暗中救他。等過些日子,自會把他還給你們。”
說著手一抓,趙龍光已被捏成一個球,一個新的囚籠推來,岳心禪手一揮,趙龍光已再度被送入囚籠中。
轉頭再看尹天照,嚇的站都站不穩了。
岳心禪西風子同時冷哼:“廢物!”
卻是不再看尹天照一眼,直接去了。
寧夜與池晚凝一路走著。
或許是受傷的緣故,他幾乎將自己整個人都壓在了池晚凝的身上,好在對池晚凝來說,這顯然也不是什么負擔。
只是池晚凝卻是知道,寧夜斷不是那種受了點傷,便將自己整個都壓在女人身上的人。
他既然如此,必有原因,所以也不說話。
二人難得的沉默,就這么一路走著,直至下了山,寧夜突然吁了一聲。
心中的危機感已然消失,這意味著監視已經消失。
他說:“好了。”
然后就這么站了起來,又哪里還有絲毫受傷不行的樣子。
雙目微睜,眼中已現精芒。
“你…”池晚凝驚詫的看他。
她終于反應過來了:“你剛才一直是閉著眼走路?”
“噓!”寧夜做了個手勢。
他微微一笑,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剛才殿門外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