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在劉永華開車回紅石村后就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下。
他心里亂糟糟的,想了很多人很多事。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唐小花到紅石村后跟自己在一起生活的美好的日子,他想起小花突然離開后自己撕心裂肺的痛苦,想起他和陳大這些年打過的架,又想起唐光明。
太像了,唐光明和自己年輕的時候太像了,而且,因為遺傳了母親的相貌,更帥。
難怪當處唐光明到家里的時候,自己對他有種莫名其妙的好感,原來是血緣親情啊!
他是我的兒子,親生的。
可是,混蛋陳大,竟然來騙,來哄,來搶我的兒子。
光明兒也是糊涂,竟然相信了,一口一個大喊得親熱。
回想起先前醫院的父慈子孝的一幕,陳二眼睛都氣紅了,只想沖進醫院按住陳大就是一頓暴錘。
可是他不能,唐光明明天就要做手術,不能影響他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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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失眠了,他在床上翻來滾去一晚上,發現窗外已經是天光大亮,急忙穿衣起身,上街買早點。
今天娃要在腳上打鋼釘,很大的一個手術,營養得跟上,要吃點好的。
陳二掏出手機在XX點評上看了看,發現一家雞湯包子得分很高,就跑去打包了一碗雞湯和二十個小籠包急沖沖去了醫院。
病房里只有唐光明一個人,陳大卻不在。
看到自己以為的血緣意義上父親,唐光明有點驚訝,但還是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咦,大叔你好,你怎么到這里來了?你還記得我嗎,上次我在你家里還住過一晚上呢!”
陳二:“陳大是我哥。”
“啊,你是我大的弟弟啊!”唐光明笑了笑:“真沒想到,那么我該叫你叔了,二叔你好。”
看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陳二心中難過,打開盒子:“這是雞湯,你腿腳不方便,我來喂你。”
“那怎么好,那怎么好?”唐光明:“我不吃雞的。”
陳二:“你不吃雞?那就吃點包子吧,鮮肉包。”
“我不吃豬肉。”
陳二:“真是怪了,連豬肉也不吃,娃,等下你可是要做手術的,不吃怎么頂得住。要不這樣,你吃皮,把餡兒扔了。”
唐光明神色更是冷淡:“不好意思,我不吃面。”
陳二嚷嚷:“你說謊,你昨天晚上明明白在吃方便面的。娃娃,你不吃面,我馬上去給你買一碗牛肉米線過來。”
唐光明;“對不起,我不吃米線,也不吃牛肉。”
陳二手的中筷子掉地上,喃喃道:“你怎么這又不吃那又不吃,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唐光明看到他一臉失落的樣子,心中難受,把頭轉到一邊。
“啊啊啊!”忽然,陳大提著一口塑料袋子進來,看到陳二,頓時面色大變,不住地伸手去推。
“你推我做什么?”
“啊啊啊。”
“我帶早飯過來的,娃得吃點才能進手術室。”
“啊啊啊。”陳大還在粗暴地推搡。
唐光明心中不忍:“大,算了,算了,畢竟是我的叔。大,我餓了。”
“啊啊啊。”陳大聽說孩子餓了,急忙打開塑料袋,抓起一快饅頭,掰了一塊要喂。
唐光明說:“大,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不能動,要你喂什么。”但還是張嘴吃了:“好甜,好香。”
陳二急眼了:“光明,你不是不吃面嗎?”
唐光明:“大的饅頭可以吃。”
陳大喜得又不住“啊啊啊”叫。
就這樣,他一點一點地把饅頭喂完。
陳二心口仿佛被人擂了一拳,憋悶得要爆炸了。
吃完飯,醫生就過來來,問病人吃沒有,吃過了呀,好好好,準備手術吧!
陳二:“醫生,麻煩你等下做手術的時候把細點,不要急。”說著就把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紅包塞他口袋里去。
醫生也不拒絕,笑道:“這還真是不能急,放心好了,這手術我做過許多次。”
唐光明的手術做的是半麻,就是在腰椎處打麻藥。打的時候有點酸漲,因為唐光明是小伙子,肌肉結實,一針卻沒有拿下,反復扎了三針才搞定。
做手術的時候醫生先在他骨折的地方喇出一條口子,把腿骨露出來。
唐光明也不是害怕,但身體還是禁不住顫抖。
醫生一看,說:“小伙子,你想看嗎?”
唐光明:“不想看…醫生,以后我的腿會怎么樣?”
“不怎么樣,等到冬天骨頭長好,該跑跑該跳跳,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就沒有恢復不了的身體。就是…哎,將來可不好找媳婦兒了。”
唐光明大驚:“怎么?”
醫生:“你這腿上要留一條傷疤,人家女孩子一看,真丑啊,就不跟你談了。”
一個女護士說:“大不了以后都穿長褲,不讓人看到。”
醫生嘆息:“這男歡女愛,最后都要進展到那一步,總不能一輩子柏拉圖式戀愛吧?”
幾個女護士嘻嘻地笑起來,唾道:“牛醫生,你開車,討厭!”
一場手術怎么也得一個小時,遇到大手術,六七八個小時的都有,為避免疲勞和太緊張,醫生護士們都喜歡亂開玩笑,且葷素不禁。開開車,說說葷段子,一臺手術做起來也不那么枯燥。
聽到他們開玩笑,唐光明也忍不住笑起來。
但當醫生用電鉆去鉆他的腿骨,聽到那刺刺的聲音,唐光明還是忍不住流下眼淚。
不是因為痛,他只是覺得委屈,這頓打真的是白挨了。
哭著哭著,一臺手術就這么結束了。
醫生縫合完傷口,把手套一摘,自我表揚:“完美!”
一個護士道:“牛醫生你縫的這線真的好好看,簡直就是藝術品。我生孩子的時候如果破腹產,得你來主刀。”
醫生:“我是骨科醫生,不負責接生。”他又叮囑唐光明:“你現在麻藥勁兒還沒有過去,等到晚上會很痛的,做好心理準備。等到痛勁兒過去,就可以叫你爹推你回家去。”
唐光明:“有多痛?”
醫生:“疼痛分為十級,到十級的時候人就會暈厥,生孩子是九級,你的腿大約是七級。”
唐光明:“我不怕,來個九級的。”
醫生呵呵笑道:“唐光明你別小看七級疼痛,到時候就曉得好歹了,如果實在頂不住吃兩顆止痛片。”
等到唐光明被推出手術室,陳大一把撞開護士,眼巴巴地看著滿頭汗水的唐光明,用粗糙的手不住摸他的頭發。
陳二問牛醫生:“醫生,唐光明他怎么了?”
醫生:“一切OK,過兩天就能出院回家。帶手記得來拆線。”說罷,就把紅抱掏出來還給他,笑道:“真不用紅包的,我不缺錢。再說了,我們醫生做手術也不會因為你給紅包就做得好一點,不給紅包就降低質量。之所以先前沒有拒絕,那是好讓病人放心,沒有心理負擔。對了,晚上會很痛的,你們家屬留意一下。如果病人痛得受不了,要在精神給他以支持。”
陳二點頭:“恩。”
因為打了麻藥,又受了點驚嚇,唐光明昏昏沉沉睡死過去,直到被一種酸爽的痛苦驚醒。
那痛苦就好象有人撥開你的皮肉抓住你的筋腱使勁拉扯,又好象是用燒紅的烙鐵在慢慢地燙你的骨髓。
唐光明一身都在顫抖,手死死地抓住床單,汗水好象泉水一般涌出來。
陳大發覺不好,啊啊啊幾聲,忙拿出醫生開好的止痛片喂了的兩顆。
但這沒有任何用處,依舊很痛,痛到最后,唐光明“哇”一聲吐了。
陳大跳起來,開始叫。陳二因為害怕和大哥發生沖突,影響娃的休息,一直坐在走廊中。見此情形,急忙跑去叫護士。
護士也沒有辦法,說,這打鋼釘手術就是這樣,術后會很痛苦的。只不過,各人對疼痛的敏感不同,有人過一晚上就好,有人足足要痛上三天。
陳二急了:“看我娃這模樣,肯定敏感。別說三天,今天晚上就不好熬。”
陳大也急,抓住護士的胳膊不住搖。
護士小姑娘好脾氣,也不惱:“要不上個鎮痛泵?”
陳大也不明白這是啥泵,但能鎮痛就好,便連連點頭。
護士:“鎮痛泵六百塊一個。”
陳大呆住了,這錢他卻掏不出來。
陳二:“上上上,來十個,我給錢。”
護士掩嘴笑:“這就是針劑,按毫升算的。”
陳二:“反正你得讓娃不痛。”
“得講科學。”
陳二交錢之后,想到娃將來還需要很多錢,就再呆不住了,反正這里有陳大守著也放心。娃都這樣了,也不是跟陳大置氣的時候。
就匆匆趕回紅石村去做生意。
鎮痛泵用了之后也沒管多久,到夜里唐光明又痛得渾身發顫,但他還是強忍著痛苦咬牙堅持。
陳大看到他滿頭虛汗渾身亂顫的樣子,一急,又能說話了。
他一把抱住孩子:“痛你就叫,叫出來就好受了。”
唐光明:“我不痛,我不痛,痛苦使我強大,我要戰勝它,我不能輸,”
“你可以輸。”
唐光明突然哭起來:“爸,我好難受,我真扛不住了。其實,我有時候很脆弱的,如果我痛死了,我也很高興,因為有你在我身邊,讓我感覺到這世界還是有溫暖的。自從我媽去世之后,我一直渴望著親情,現在我終于等到了。爸…你流鼻涕了,我幫你擤。”
就用袖子擦去了陳大的鼻涕。
陳大:“娃,你媽死了?怎么死的?”
“病死的,她本就有點瘋瘋癲癲,得了病自己不知道,家里人也不知道,就那么突然去世了。”
“是我的錯,娃,你媽最開始是跟著我的,是老二,老二那賊坯子搶走了小花。他對小花不好,小花才走了的。不然,你媽也不會死,我們也不會骨肉分離。”陳大滿面仇恨。
唐光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大,我們以后好好過日子,再不要提他。這次他墊的藥費,我會還他的。”
“我們父子一起還。”
兩人說了好多話。
說來也怪,聊著聊著,身上好象也不那么痛了。
到第二天早上,陳大臉歪得更厲害,不但不能說話,連啊啊聲也發不出來。
唐光明痛了一夜,到天亮,兩人在朦朧睡去。
陳二今天的生意很好,吃客就沒有斷過,都說他的缽缽雞個蘿卜絲絕了。
陳二盤算著今天應該又能賺一千多,到暑假時,生意會更好。
他交了唐光明那邊的醫藥費后手頭也沒余錢,未來康復什么的又是一大筆,得抓緊去賺錢。
對了,娃今年才二十出頭,未來的路還長,要結婚要討婆娘,那又是一大筆開銷。恩,城里得買一套房子,怎么也得三室一廳。他們兩口子一間,我一間,大孫子一間,算起來得小一百萬了。
按現在的行情,我還得干三四年才能湊夠。
一直以來,陳二的日子過得糊涂,他之所以做這個生意,那是窮怕了,總覺得日子這么過下去不是辦法,得有錢。
至于有錢以后怎么樣呢,他也沒有別的想法。
現在突然有了人生目標,他身上頓時充滿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