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爽對著陳中貴的腦袋一陣鼓搗,她指甲很長,抓得生痛。
陳中貴:“輕點輕點,都破皮了。爽爽,你好些了嗎?”
許爽:“什么好些了壞些了,不就是打架嗎。大家有仇報仇,往死里掐就是,我沒事。”
陳中貴遲疑:“那你哭成那樣。”
“廢話,你挨打不哭呀?”
陳中貴:“你來找我做什么?”
“有點事找你幫忙。”許爽又拍了他腦袋一下:“洗完了。”
陳中貴直起身來,抓起外套對著頭發就一陣擦:“爽爽,你哪次托我辦的事我沒辦到,別說幫忙不幫忙的。”
龔清已經回去了,他要幫外孫和女兒做飯,懶得等陳中貴。
陳中貴拉下卷簾門,發動了摩托:“邊走邊說。”
最近陳新那邊又有分紅,加上劉永華門市活兒不少,他手頭寬裕。為了方便進城,花一千塊錢買了輛五手五羊125。
還沒說,這大紅的摩托一騎上去,陳中貴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
回想起大半年前自己還是個連一百塊錢都掏不出來的貧困戶,整天在村里曬太陽混吃等死。那時候的自己,如何能想到今天的自己會活得如此有滋味。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愛上了裴娜,想要有自己真正的生活。
這人只要有了盼頭,就知道去找出路,就會潛移默化發生改變。
沒有人天生就是受窮的。
許爽:“對了,我以前聽你說過,你們紅石村古時候是土匪窩子,村里的人兇得很,是不是真的呀?”
陳中貴一扭油門,摩托車沖了出去:“那是,怎么說呢,七十年前我們村出時為匪,回家就是農民。我爺爺我太爺爺都是棒客。四十年代出去搶錢的時候遇到硬手,被人家給砍死在爛田里,慘得很。”
“你們家還真是上陣父子兵啊!。”許爽又好奇地問:“陳中貴,既然你爺爺太爺爺那么兇,按說應該遺傳到你身上,可你看起來怎么那么蔫兒?就是個不中用的。”
陳中貴苦著臉:“現在什么年月,和人吵嘴打架都是要錢的,不然惹出事也賠不起。其實,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也是個討人厭,那一年我跟我們村和隔壁新聯爭水。我一個人對付三條壯漢,雖然沒贏,但也沒吃多大虧。”
“你吹牛吧?”
“真沒吹牛,打架這種事關鍵是不要虛,你還沒動手呢就胡思亂想,到時候絕對壞菜。當時是我們村的集體行動,就算有后果,也是村支書和村長頂著,那我還怕什么?”陳中貴繼續那副苦臉:“按照宋書記的說法,我這是勇于公斗怯于私斗。”
“說得有點道理,陳中貴,看來我是誤會你是個老蔫了。那么,我想問,究竟在什么情況下你敢拼命,敢跟人動手?”
陳中貴想了想,說:“如果有人惹了我最親近的人,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揍他媽德!”
倒車鏡中,許爽的眼睛亮了:“對,揍他媽德!陳中貴,你愛我媽嗎?”
陳中貴臉紅了,神色忸怩,半天才道:“我都天天朝你家跑,還用問?”
許爽:“我媽是你最親近的人,我算不算?”
陳中貴:“算,你在我心目中第二重要。第三重要的人是你奶奶,第四重要的是宋書記。”
許爽不高興了:“那剛才我被人打你為什么不幫忙。”
陳中貴:“你們女人打架,我一大男人怎么好上去動手,好男不跟你斗,我如果是女的肯定沖上去了。對了,你問這些做什么?”
許爽:“剛才你不是聽說了嗎,那臭表子說下次要砍死我。不行,我得去躲躲,決定了,我就去你們紅石村去你家躲,你要保護好我。我就不信了,那群畜生敢去紅石村找死。”
陳中貴:“你去我家我當然歡迎,可你媽同意嗎?”
“別提我媽,她就沒拿我當親生女兒看過,我是死是活她在乎嗎?我就算一年不回家,她也不會打電話問我一句。”
“爽爽,你不能這么說你媽。還有,我覺得遇事就躲不是辦法。”
“不然怎么樣,讓人砍死。陳中貴你少廢話,帶我去紅石村…你干什么,走錯路了,我不回家,我不回去。搞不好那幾人已經在那里守著了。”許爽尖叫:“陳中貴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跳下去,與其讓人砍死還不如摔死,至少死得有面子。”
陳中貴嚇壞了:“別跳,別跳,我帶你回家還不好嗎?”
沒辦法,兩人就騎了摩托回村。
路上,陳中貴好奇,問許爽和剛才那人究竟有什么仇怨。
許爽不以為然說,我和那婆娘男朋友喝醉了,一時沖動滾了床單唄!本來滾了也就滾了,天一亮大家各自穿衣走人,江湖再見還是好朋友。可我運氣實在太霉,懷孕了。
這做手術要錢吧,我又沒有,只能問那渣男要。
渣男也沒錢,反罵我。
勞資實在不服氣,你不負責任是吧,大家都別想好。
于是,許爽就這自己懷孕的事告訴了渣男的現任女友。
女友在痛打渣男之后越想越氣,就糾集了一群人來堵許爽。
陳中貴聽完,目瞪口呆,半天在喃喃道:“這男女在一起困覺得互相愛慕,確定將來要結婚。你你你…你這樣叫人好心痛,叫人好難受…”
許爽大怒:“關你什么事,少廢話。”
陳中貴搖頭嘆息:“現在的年輕人啊,看不懂,看不懂。”
車行兩小時,終于到了紅石村。
陳中貴就聽在竹花的小賣部,問:“爽爽你想吃什么用什么,盡管拿,我給你買。”
“那我要喝可樂,對了,我還要買點衛生巾。”
此刻小賣部里還要不少人,見陳中貴摩托車上躍下一個滿頭綠發濃妝艷抹的姑娘,眾人都吃了一驚。
“中貴,這女子是誰呀,親戚?”
陳中貴點頭:“親戚。”
“不對呀,你光棍一條,所有的親戚都在村里。”
又有一個太婆驚奇地問:“這女子的頭發怎么是綠的,是不是刷了油漆。”
許爽翻了個白眼:“你頭發才是刷了白漆。”
太婆:“還能染成綠色,跟頂了一窩菠菜似的,不好看啊!”
這個形容貼切,眾人都是大笑。
許爽:“土豹子。”
又有一個老頭說:“女子你眼圈都烏了,誰打的呀?”
“你打的,賠錢!”
老頭縮了縮脖子:“不要冤枉人,我離你都三米遠。”
“你這是隔山打牛。”
先前那個老太太又有驚人之語:“女子,你的指甲都黑了,我幫你扯點草藥敷幾天就好。”
許爽終于郁悶了,無力地解釋說,這是抹了黑指甲油,不是得了灰指甲。
村民們又開玩笑說陳中貴你哪里弄回來一個大美女。這姑娘可真夠美的,美得不同尋常,美得可以上封神榜。
陳中貴說這是許爽,是自己對象的女兒,跟自己的親女兒一樣,過來過年的。
許爽駁斥,說不是,我之所以來這里是給陳中貴一個贖罪的機會,他看了我媽那個。
大家都鬧起來了,同時吼,陳中貴你真看了女人那個,你這不是喪心病狂嗎?
許爽突然尖叫一聲:“你在看什么,沒看到過美女啊?”
說罷,一腳踢出去,把那人直接踢到檐溝里。
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偷窺狂人毛根已經蹲在許爽的身后,仰望著她不住端詳。
毛根吃了這一腳,也不惱,嘿嘿笑:“可算來個年輕姑娘…陳中貴看得,我也看得…啊!”
話還沒有說完,許爽已經開了一瓶可樂當頭淋下去。
毛根張大嘴接住,喝了一口,目光滴溜溜轉動:“甜,好甜。”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皆道:“毛根,你不是要找個婆娘嗎?還不快把人捆了背回去,對了,你太奶奶就是你太爺爺從外間搶回家的。”
“果然是個土匪窩子,不過我喜歡!”到了陳中貴家后,許爽躺在長椅上,玩起了手機:“這里的人都不善良,讓人有安全感。”
陳中貴說,我去做飯,等下我跟你媽打個電話說這事。你先住下,放心好了,既然住進我家就沒沒人敢惹你。咱們紅石幾百年,沒有人來討過便宜,直接就打跑了。另外,如果真有事,你去村兩委找村干部,找宋輕云書記,他是個好人。
“知道了,羅嗦。對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沒啥吃的,就素菜。”
“我要吃肉。”
“沒時間去買。”
“到隔壁借,實在不行動,買只土雞。”
“麻煩了,你克服一下行不行?”
“不行,我要吃肉,一頓沒肉我就受不了。”許爽跳起來,哀求:“爸爸,爸爸,我要吃肉。”
“我才是真的受不了,好吧,我去買。”陳中貴不曉得“爸爸”是網絡用語,心中只感覺一陣甜蜜。
為了裴娜一家三口,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考慮到時間已經很晚,現在殺雞來不及,陳中貴就到隔壁買了一塊臘肉回家。
一邊洗,一邊開了免提跟裴娜說了今天的事,道,孩子有點害怕,我讓她在村里過年,躲一陣子,你不用擔心。
裴娜卻問她被人打得怎么樣,怎么不打死她?
許爽還在旁邊玩手機,她也不氣,喊:“我怎么能夠死呢,我得好好活呀,將來好繼承你那菜攤子,半饑半飽茍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