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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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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遷,不,應該是長期租用羅南家老宅這事講究的是你情我愿。

  既然她不肯,宋輕云也是沒有辦法。

  劉永華又勸了半天,羅南只是搖頭哭泣,再不發一言。

  他心善,嘆了一口氣將頭轉向龔珍信:“支書,要不今天就這樣吧。羅南一時想不通,先讓她冷靜一下,沒準過兩天就轉過彎來。羅南,你再想想,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著讓白教授租他家的房子,可惜白老師就是看不上,惟獨喜歡這屋。這可是別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事情如果成了,不但是你,就連你家的娃的人生也從此改變。我們做父母的是不是應該替孩子多想想,娃好了,自家才會好。”

  羅南還是抹眼淚不說話。

  龔珍信本就有糖尿病,在村里轉了一天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血糖濃度低。

  這人血糖一低,心中的無名業火就壓不住。

  他霍一聲站起來,厲聲道:“羅婆娘,話我早就說清楚了,這回白教授帶著資金和技術來咱們村扶貧,那是求都求不來的大機遇。只要把人留下來,咱們村八十多個建擋立卡戶從此告別貧困,連帶著全村八百多老小都大步邁向小康。白老師看上你的屋了,就算他一分錢不掏,為了這筆投資,你也得把房子給我騰出來。不可能因為你一個人的利益毀了咱們村的大計,你不答應就是和全村為敵。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羅南搖頭:“可是別人怎么樣和我又有什么關系,我只是想要保住這個家啊!”

  “什么和你沒關系,你不是紅石村的人?”龔珍信用力一拍茶幾,怒嘯:“你這么說我倒是忘記了,你死去的男人是咱們龔家人,你這房子也是咱們龔家的。現在,為了龔家的利益,這屋我們收回了,你給老子滾!”

  這一掌含憤而出,當一聲,回音裊裊,刺得人耳膜生痛。

  茶幾上放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果盤,有剪刀、還有一裝滿了東西的塑料口袋。

  頓時都落到地上,散得到處都是。

  忽然,一直在哭泣的羅南尖叫一聲:“原來你一直都想趕我走,憑什么呀,憑什么呀,這土地證還有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可不是你們龔家的。當年,我男人死的時候賠的錢應該是發給我的。結果呢,結果都被你們收走了。如果有那些錢,我的日子至于過成現在這樣,至于每天天不亮就去守門市,天黑才回家,無論是刮風還是下雨。錢你們拿去了也就算了,我不計較,現在又打算要我的房子。是不是人家給了這五十多六十萬租金,你也要收走。憑什么呀,就憑你是支書,你是龔家的族長,你就要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你這是想讓我死嗎,反正活不成,我我我,我撞死在這里好了。我死了,房子你們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說罷,她就把頭一低,朝墻上撞去。

  劉永華大驚,急忙一把將她抱住,叫道:“冷靜,冷靜。”

  “你你你,你這個婆娘竟然誣陷我貪你的錢。”龔珍信氣得渾身發抖:“當初你男人死了賠的那些錢是村兩委替你保管的,說是等娃將來讀大學參加工作的時候才給他。你這婆娘當時也是簽字同意了的,原來心里一直記著這事,你的記性可真好呀!好好好,我當著全村老小的面把錢還你。還有,白教授給你的拆遷款你也全拿走,我不管了。怎么樣,你可以搬家了吧?”

  劉永華:“羅南,既然珍信叔已經答應把拆遷款給你,我們全體村委委員可以為你做證。”

  羅南搖頭尖叫:“我不信,我不信。”

  龔珍信怒不可遏:“你還不相信個人了,什么東西?找人來把她給我捆了。不,老子現在就抽你兩耳光。”

  當初羅南可是挨過龔珍信打的,頓時面無血色,一身顫個不停。

  宋輕云剛才被突然發生的一幕驚呆了,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忙一把抓住龔珍信揚起的右手:“支書,算了算了,今天先這樣吧,下來再說,下來再說。永華,建國,你們也勸勸支書,這么鬧下去也不是辦法。”

  那兩人忙上來,連勸帶拉,這才把龔珍信拉出堂屋。

  這事今天看來是弄不成了,得,先回去。

  白教授和學生們已經下了墻,正在研究院子里青石板上歲月的痕跡。

  見村干部們出來,滿面期待地問:“主人家愿意不?”

  宋輕云苦笑:“正在談。”

  “那就是沒有談好,剛才里面鬧得厲害,出什么事了?”

  宋輕云:“沒事,咱們村山大,通訊基本靠吼,嗓門都大。要不,明天我再帶教授看房子,還有好地方。”

  劉永華和陳建國附和:“對,還有好幾戶人家的房子不錯的。”

  白馬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怒道:“那就是沒談好咯,我看你們村兩委干部的能力也有限得很。我還就看上這地兒,如果租不下來,我們研究室就不把實習基地放紅石村,自己看著辦吧!”

  說罷就板著臉丟下面面相覷的一眾村干部,自帶學生回村兩委吃老黃的魚不表。

  屋中依稀傳來羅南嚶嚶哭聲,大家沒個主張,只得各自散去。

  離開的路上,劉永華難得地問宋輕云要了一支煙,點著了卻不抽,只不住嘆氣。

  宋輕云好奇地問:“永華剛才羅南提到什么錢被珍信書記扣住了,怎么回事?”

  “這事也是…老一輩子做事都不太講究,覺得做為龔家的大家長,什么事情都要管,但是,時代變了啊!”

  劉永華說當年羅南的丈夫騎摩托車不是掉山崖下摔死了嗎,車是買了保險的,后來保險公司賠了五萬塊錢,按說,這錢應該是給羅南的。

  宋輕云問:“死一個人才賠五萬…也對,摩托車上全險才一千,確實賠不了多少,永華你繼續說。”

  劉永華又道,但錢賠到羅南那里之后,龔珍信怕羅南改嫁后孩子吃虧,就利用家族的壓力命她把錢拿出來存在村兩委的帳上。等將來孩子讀大學,或者將來參加工作的時候才交到孩子手上。

  羅南畢竟是外鄉嫁過來的,娘家遠不說也管不著。

  胳膊擰不過大腿,加上她性格本就柔弱,要想在村里生存,只能答應了。

  這事村兩委是做了擔保的,還立了字據,公開公正透明。

  當時羅南正打算用這筆錢在城里租個房子,一邊打工,一邊陪孩子讀書的。沒有了錢,自然也談不上,只得去開門市。可惜門市的生意也差,只勉強糊口。

  此番白馬來租房子別家人自然是巴愿不得,可對羅南來說卻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就算租金再多,搞不好也會被龔珍信收上去讓村兩委保管,將來再給孩子,對于她的生活也沒有實質性的改善,搞不好還會弄得連一個窩都沒有。

  所以,剛才她才激烈反對。

  宋輕云聽完,恍然大悟,道:“這事龔珍信其實也是考慮到羅南的孩子的利益,是對龔家晚輩的關心,是非對錯我也不做評價。但是,白教授投資的事情關系重大,我想支書肯定會答應羅南的條件,這錢也不會收走。”

  是的,公民有私有財產權,當初龔珍信的做法實在欠妥,但在農村還保留著一定的宗族傳統,這事不好說。

  劉永華苦笑:“可是羅南經歷過上次的事情之后,只怕已經不相信龔支書了。”

  宋輕云不以為然后,道:“話既然說開了,那就沒什么問題了,我先和支書溝通一下,說服羅寡婦的事情就包我身上。”

  晚上,宋輕云和龔珍信通了一個小時的電話。

  果然,龔珍信本打算把這筆補償款先交給村兩委保管。否則,羅婆娘得了這么多錢,成富婆了必然被有心人覬覦。她又是個沒有心計和軟弱的,一旦再婚,說不好要被后面的男人騙得精光,將來娃這么辦,這事不能不防。

  他的想法是,現在孩子還小,正在讀初中,等滿十八歲成年了,再以孩子的名義在縣城買套房,如此,娃娃將來也有個著落。

  宋輕云苦笑:“珍信支書,你為晚輩好,大公無私,我是很佩服的。但是時代不同了,你這么做羅南怕是不能接受的。為了大局,你還是把錢給人羅南吧!不然,人白教授可就撤資了。我想,娃娃畢竟是羅南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她就算再軟弱,再糊涂,也不可能不考慮自己的親骨肉的未來人生吧?”

  “大局…大局啊…哎!”龔珍信沉默了半天,這才嘆息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算了,我身體也扛不了幾年,龔家的事也管不了啦。宋輕云,你和永華合計一下,有了決定我點頭就是。”

  既然龔珍信點頭,事情就好辦了。

  第二日,白馬帶著學生要回學校,臨行的時候又問房子的事情怎么說。

  宋輕云拍著胸脯保證,一切都已經OK,羅南答應了,我再去街道看看這長期租賃農村宅基地有什么法律法規,還有教授你租到房子之后肯定會大刀闊斧改造,怎么改合規合法定有講究,這都要琢磨。

  白馬本打算今天就和羅南把合同簽了,聽宋輕云一忽悠覺得有道理。確實,農村房子的改造或者原拆原建什么的好象有許多法律條文,得弄清楚了。如果房子租來,結果法律規定一磚一瓦都不許動,那不是白忙一場?

  就點頭說,這樣,我找杜里美幫我設計一下,出個效果圖,他的審美品味還是很不錯滴。然后你再過目,看行不行,如果行,再簽合約,我先走了。

  宋輕云:“教授,實習基地的事…你看…”

  白馬不高興:“我答應過把基地放你這里,說話就算話,你得先等我把房子弄好吧?再說了,下種也得等過了年,等小麥收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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