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龔珍信家的路上,宋輕云給陳中貴打了個電話核實情況。
事情果然如龔竹剛才所說,他得了戴容一套家電,條件是到時候投陳建國的票,并幫著拉二十個人。
宋輕云嚴肅地問,陳中貴你能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負責嗎,如果需要,你能出來作證嗎,我現在能錄音嗎?
他原本以為陳中貴會有所猶豫甚至抗拒,畢竟得了人家好處又反水舉報實在有點不地道。
卻不想陳中貴爽快答應,說宋書記你如果需要我做證人,吼一聲就是了,錄,隨便錄。
宋輕云很高興,道,想不到陳中貴你是個正直的,純粹的,敢于和壞人壞事做斗爭,并不怕報復的人。
陳中貴卻不以為然,說怕啥報復,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窩在山溝里面朝黃土背朝天,陳尚鼎能報復我什么?再說了,電器是戴容送我的,她送我就接著,難道還能還回去了?至于投票的事,我答應給她男人拉二十章票,還是得去拉。一是一,二是二,做人要有原則。
這農民的道德觀很樸素也很奇葩,宋輕云一陣無語,良久才道:“你答應過竹花投票給永華,你現在有答應投給陳尚鼎,一女二嫁,這就是你的原則?”
陳中貴說是啊我是答應過竹花,可我也可以答應戴容啊,大不了投票那天我抓鬮,抓到誰就是誰。這是老天的安排,老天說了算。
龔珍信聽了這事也感覺問題的嚴重,這可是選舉事故。
老頭從不掩飾自己要拉陳尚鼎一把,扶上馬,送一程的心思。畢竟陳尚鼎能夠為村里帶來項目,能夠讓大伙兒一舉脫貧。
但他干出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卻不能容忍。
龔珍信氣得要命,立即打通陳尚鼎的電話,開了外放,厲聲質問此事。道:“尚鼎娃,現在宋輕云也在我身邊,你馬上就這事向紅石村選舉辦公室,向紅石村黨支部匯報。”
陳尚鼎裝著不知道的樣子:“真有這事?”
龔珍信大怒:“你還在裝,都帶了這么多電器回來了,你婆娘這幾天到處串門拉票,你當我是瞎子聾子,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我會提請上級,考慮取消你的候選人資格。”
陳尚鼎慌了神,忙說:“珍信叔,宋輕云,這事我是真不知道。就拿那些電器來說吧,我和人做了一筆生意收不回來款子,那家人正好是做電器生意的,就拿貨抵帳。也找不到地方擱,索性就拉回村里來,還節約庫房的錢呢!叔,宋書記,你要相信我。請放心,我現在就找戴容,錘這死婆娘一頓給你們消氣。”
宋輕云很懷疑:“真的嗎?”
陳尚鼎打著哈哈:“宋輕云,宋書記,你怎么能不相信個人呢?”
宋輕云:“陳尚鼎,為了避嫌,我建議你不要參加這次選舉。”
“你…珍信叔,珍信叔。”
龔珍信:“好了,不跟你說了。”就掛了電話,問宋輕云:“宋輕云,你真打算取消尚鼎候選人資格?”
宋輕云:“龔支書,我考慮了一下,陳尚鼎確實不適合擔任村民主任一職。”
龔珍信搖頭:“我反對,你說尚鼎賄選,他現在賄賂誰了,也就一個陳中貴。孤證不立,他一個人說了不算。至少,就目前而言,并沒有別的證據呀!我覺得,我們不能冤枉人。”
宋輕云皺了一下眉頭:“龔支書,除了陳中貴,最近幾天戴容到處找村民說話,打感情牌,許下好處,讓投陳尚鼎,難道還不能佐證?”
龔珍信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宋輕云啊宋輕云,你還真是有點幼稚。”
宋輕云心中不快:“怎么了?”
龔自珍信卻不直接回答問題,反問:“宋輕云你今年二十六歲了吧,參加工作也就兩年不到,長期坐機關,對于下面的事情大概是不清楚的。”
宋輕云:“龔支書,就事說事,和我年輕不年輕有什么關系?”
“年輕人做人做事都沖動,考慮問題也不全面,倉促就給人下結論,我個人是不同意的。”龔珍信道:“你說戴容拉票,她竹花就不拉票了?最近幾天,龔竹不也到處找人說話,讓大家投給永華?”
宋輕云:“這只是隨口一說,當不得真。再說了,參選參選,被選舉人總得跟村民說一聲我要競選村主任了,我如果當上村長將來也為我們村的發展做出什么什么樣的貢獻,完成什么目標。這樣,才能讓大家在心中權衡究竟該不該選永華,永華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村主任。”
“最近一段時間,我們選舉辦公室還有村兩委不也在做宣講,不也在拉橫幅,不也在廣播里播出國家政策,永華讓大家投票給他,并沒有做錯。”
“呵呵,呵呵。”龔自珍信:“就是你說的那個陳中貴,竹花高價收購他的電視機,還送了一背篼韭菜,這算不算是賄選?還有,很多人欠了龔竹的小買部的錢,有借的,也賒帳。龔竹一一找人談話,說只要投票給永華,債可以緩一步還,什么時候有什么時候換,甚至可以少還一點,給個本錢就行。請問,這算不算是賄選?”
“這…事情不大,不至于吧?”宋輕云呆住。
“不大?”龔珍信拍案而起,厲聲喝道:“你說戴容送了陳中貴價值九百塊的家用電器是買選票,龔竹不也給了陳中貴三百塊錢買了他的破電視。對了,那一背韭菜也價值一百多,這算不算是買選票?我個人的意見是,劉永華不是一個合適的候選人,我建議選舉辦公室取消他的資格。”
宋輕云:“龔支書你這是欲加之罪,我不同意。”
兩人本就有齟齬,他們一個是姜桂之性,一個年輕沖動。
就說僵了,互相怒目而視。
氣氛凝重。
旁邊,龔珍信外甥女唐霞忙勸道:“舅舅,宋書記,你們怎么紅了臉呢?你們發現沒有,這事從頭到尾都是陳中貴一個人自說自話。到現在,陳尚鼎送誰電器了,買誰的選票了,沒有吧?龔竹免了誰的債了,也沒證據吧?為一個沒影子的事你們爭成這樣,有必要嗎?”
這才把兩人勸住。
唐霞說得對,現在也就陳中貴一個人得了雙方好處,算不得證據。
追究下去也沒有任何用處。
這事也就罷了。
最后,龔珍信憤怒地看著宋輕云:“宋輕云,我會向街道提議請你離開我們紅石村,你不適合做我村第一書記,我代表全體村民不歡迎你。”
宋輕云也怒了:“你代表不了誰,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龔珍信:“好,那我就代表我自己,代表龔家。我是龔家輩分最高的,我是族長,每年祭祀祖先的時候都是我燒第一柱香,我可以代表他們吧?我龔家人不歡迎你,我會向街道提請的。”
宋輕云大怒:“請便!”
便拂袖而去。
宋輕云和龔珍信的矛盾卻從此公開化。
龔珍信也就是從那日起每天都到村兩委去坐鎮,對所有人都指手畫腳,把所有的村務都抓了起來。
其他人見此情形都戰戰兢兢,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事不知道怎么的讓老鐘知道了,鐘書記打了宋輕云電話,破口就罵:“宋輕云,聽說你和下面同志的關系搞的很僵,讓你去打扶貧攻堅戰,你可好,跟人掐成一團,與人斗其樂無窮,你究竟想干什么?”
宋輕云把事情匯報完后,道,書記,這次選舉陳尚鼎問題很大,我個人建議取消他的候選人資格。
老鐘繼續罵,什么很大,有證據嗎,村里眼巴巴等著陳尚鼎的投資,你如果能夠引進來項目再跟我說這些。還有,我覺得你是在憑個人好惡干工作,動輒就取消人候選人資格,工作作風簡單粗暴。你要取消陳尚鼎資格,龔珍信也打電話過來告狀,要求取消劉永華的資格。
都取消了,你們還選什么村子,都沒有參選了?
還有,人家告狀都告我這里來,要求上級重新派一個第一書記。
宋輕云,你能不能和下面的同志搞好團結?
你行不行啊?
不行就回來,我另外找人。
宋輕云熱血上頭:“誰說我不行,我還不信了。老鐘,我可是跟你立下過軍令狀的,你現在把我撤回去,我跟你沒完。”
老鐘軍人出身,倒是很欣賞宋輕云這股不服輸的勁兒:“好,那我看著,看你接下來還給我擺什么攤子,到時候別怪我不給你機會。”
被鐘書記一通臭罵之后,宋輕云心情郁悶,又不想在村兩委辦公室看龔珍信那張臭臉,便出了門在村里走訪。
紅石村戶籍人口八百多,常住人口六百出頭。
著其中少的那兩百多人都是在外務工人員,近的住在W市城區,遠的在東南沿海廠子里上班。很多人都是過年才回家住幾天,春節結束又離家遠行。
這次選舉村民主任,很多人都抽時間回來了。為此,選舉辦公室也給予一定車馬補助,每人二十塊錢,雖然不多,也算是一份心意。
人員名單需要核實,人也需要見個面認識一下。
還別說,這幾日隨著人口的增加,本來就很熱鬧的紅石村更熱鬧。
到處都是年輕人走家串戶,吃飯、喝酒、打牌、下地干農活。
宋輕云找了幾個回家的在外務工人員聊,先說了選舉的事情,然后又道,你們既然在外面有門路,何不把生活困難的鄉親一起帶出去。
回答說,帶過,大家在村里耍慣了清閑慣了吃不了那苦,都跑了回來。
還有,貧困戶大多是老弱病殘,鰥夫寡婦,年紀大了,去廠子里人家也不要。
現在工廠里五十歲以上的人都不收,畢竟人到這個年紀難保身上有基礎性疾病。真倒在工作臺上那是要賠錢的,還不少,起碼幾十萬。廠子里如果倒得幾個,老板還不得破產?
說得有道理啊,宋輕云感慨,看來貧困戶要想脫貧還得在家鄉,在土地上做文章。
這一日,他正在村里走著,就看到陳尚鼎迎面過來:“宋書記,我跟你說幾句話,就兩分鐘。”
陳尚鼎面上帶著怒氣,顯然已經知道宋輕云要把他從候選人上拿下來,要來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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