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黃明答應賠陳中貴五百塊錢湯藥,圍觀群眾都是一臉羨慕。
“中貴,你運氣真好,挨了幾拳就得了五百塊,一畝地的谷子才買多少錢?”
“賺了賺了。”
“這打挨得值。”
“可黃明的拳頭硬,打人疼啊!”
“疼又死不了人,痛一會兒不就好了,五百塊得割三十多斤肉,吃起來美得很。”
“是啊,是啊,老幺,要不你打我一頓。”
“我打你做什么,打了你還得有宋書記做主才賠得來錢,不然不是白挨了,再說,我是個講道理的人,能動口絕不動手。”那人一副以德服人模樣。
“宋書記,有件事我要匯報。”陳中貴偷偷拉了拉宋輕云袖子。
“老陳你說。”
陳中貴:“我那電視不是不能看嗎,有這五百塊錢,是不是買臺新的?”
宋輕云苦笑,這錢還沒到手你就想著享受。就說,別亂花錢,留著買生產資料吧。你問啥叫生產資料,就是化肥農藥。等到脫貧,別說電視,就是買房子車子別人管不著你,但現在你的事我得管。
陳中貴連連點頭:“書記說得對,我聽你的。”
今天替他做主之后,陳中貴顯然是異常信任信賴宋輕云。
正如剛才黃明所說,小宋書記確實想從陳中貴這里打開突破口,樹立一個脫貧致富的典型,以點帶面。你想啊,以前一個窮得房子都要垮了的老光棍,突然脫離貧困,娶了老婆,自然會觸及其他貧困戶的靈魂…呃,老婆的事情就算了,小宋我實在辦不到。
“這個黃明就是野蠻,還在當過兵呢,不知道黨和軍隊是怎么教育他的?”陳建國忿忿不平。
宋輕云對他極其不滿:“以后遇到事別動不動就說‘讓民兵來把你捆了。’”
這廝上次賣隊友,今天又被黃二娃給嚇得不敢吱聲,甚至還躲到他宋輕云的背后,村民早看透他是頭紙老虎。
且說黃明狼狽逃走之后就犯了愁,因為家庭分工,老婆在外面打工,他則在家務農照顧老人負責孩子教育,扮演后勤角色,算是為家庭做出重大犧牲。
這錢是男人膽,這人一旦不掙錢,就好象女人身上沒有衣服,在外面走著總有一種極度的不安全感,在家就處于絕對的弱勢地位。
再加上本地的女人都很強大,是主家的。
父母在他們兩口子結婚的時候就語重心長對黃明老婆說:“現在我把二娃交給你管了。”
黃明每個月只有三百塊錢零花,平時抽抽煙打打牌倒也足夠,就是沒有節余,這五百塊錢又從哪里去弄?
如果讓老婆曉得此事,她非把自己罵得羞憤自殺不可。
回想起剛才和陳中貴打架,統共才打了他三皮坨。農夫三拳,太花錢。
正愁著,妻子電話響了,是妻子關麗的,兩口子聊了幾句,她說:“大姑學校不是要買秋冬校服嗎,等下我用微信給你轉三百二十塊過來,你下午去給她交了。”
大姑是黃明和關麗的女兒。
黃明說,好噠。
關麗突然提高警惕,說:“黃二娃我警告你,這錢是大姑讀書的,你可不許亂花了。”
她不警告還好,一警告倒是提醒了黃明。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賭,干脆用這三百二十塊做本錢到龔竹店里大賭特賭,說不定就把那五百塊給贏回來了。
秋收剛完,村民手頭都要點活錢,地里的活兒還沒有開始,小賣部生意也好,兩張麻將桌都坐了人。
黃明也不客氣,直接把一人給拉開,搶了位置。
黃二娃脾氣不好,和萬新客并稱紅石村黑風雙煞,沒人惹得起來,被攆了,那人敢怒而不敢言。
他剛開始的時候手風極順,一口氣贏了四百塊,眼見五百快賠償款目標就要達成。卻不料,緊接著就開始一潰如注,不但把贏的錢都吐了出去,連帶這本錢也折在其中。
黃二娃眼睛都紅了,吼:“竹花,潤三百過來。”潤就是借的意思,牌場上說借不吉利,潤字取意滋潤。
竹花卻不說話,反遞了一支煙過來:“黃二娃你抽煙,今天你手氣已經背了,休息幾天吧。”
黃明怒時龔竹,罵:“竹花你什么意思,怕我借錢不還嗎,我是那種人嗎?”
“都是老顧客了,說這話傷感情。”別人怕黃明,村長夫人竹花可不怵他,依舊笑吟吟地說:“二娃兄弟,你手風不順,實在不好再打。你冷靜一下,蓄幾天手氣再說,不然怕是要越陷越深。別生氣了,我這是對你的的關愛。”
“你…”
氣惱地從茶館出來,天已經黑了。
回到家后,大姑問父親為什么不去交校服的錢,黃明支吾說今天事忙,明天再說,明天再說。
明天…明天又從什么地方變出錢來?
爹娘可沒有錢,去給別人借吧,難保此事不傳到妻子關麗耳朵中。她心氣高,最愛面子,其結局不堪設想。
他們兩口子這兩年吵過許多次架,夫妻感情不是太好。
黃明愁得飯也吃下,電視也看不下去。
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屋檐下看天,越想心里越難過。
大姑見父親的表現很奇怪,問:“爸,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我給媽打電話讓她回來帶你去醫院?”
父母經常鬧騰,家庭經濟條件又不是太好,大姑成熟得很早。
“別,別給你媽打電話,受不了那個煩。”
“爸,你究竟怎么了,你這樣好嚇人。”
黃明煩惱地抓了抓頭皮,揪著頭發郁悶地說:“閨女,爸爸怕呀!”
“存量不足必然內卷,事情要想解決,還得開源。”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開源。
這一天宋輕云回街道上班,心中沒由來的出現這么一句話,這大概就是靈感吧?
他立即撥通一個號碼:“小羅,你表哥是不是在高平鄉新聯村五組駐村,一起聊聊。”
小羅:“沒問題,我下午正好和表哥約到東湖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