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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第三方勢力

  孤月高懸,寒星點點。

  夜風吹過像刀子一樣的擦人臉。

  饅頭丁夫婦也陷入熟睡中,他們翻墻進去,大黃狗吼叫著沖了上來。

  八喵轉身給它一記尾斗術。

  大黃狗又哀嚎著退了回去。

  王七麟快速的說道:“搞定這條狗。”

  八喵利索的追向大黃狗,今晚它可是奉命打狗,所以毫不爪軟,喵喵拳一套接一套的整。

  大黃狗被整跪下了…

  八喵:今日讓你也嘗嘗下跪的滋味!

  三人進屋,徐大將夫妻兩人叫醒。

  兩口子睜開眼睛看到三個人影在屋子里,嚇得摟在一起便要叫喚。

  王七麟眼疾手快,一手刀鞘一手劍鞘,正好塞進兩人嘴里將他們叫聲給堵住了。

  謝蛤蟆甩了甩袖子,床頭的油燈亮了起來。

  王七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說道:“傍晚你們說的是謊話,我現在要真話!”

  兩口子驚恐的搖頭,饅頭丁含糊的叫道:“彎爺嗷猛!”

  徐大一愣:“你是受虐狂嗎?這時候竟然說‘官爺好猛’?”

  謝蛤蟆不耐道:“他說的是‘官爺饒命’,你它釀什么耳朵?”

  王七麟默念劍訣,利劍無人操持憑空出鞘。

  他冷冷的說道:“我沒時間與你們廢話,若你們不說實話,我今晚便殺了你們兩個。我是聽天監鐵尉,殺你們兩個就和殺雞一樣簡單,絕不會有人來找我麻煩,你們明白吧?”

  兩口子瑟瑟發抖。

  王七麟繼續說道:“所以我要你們的實話,但你們別怕,我不會要你們去做什么證人,所以你們私下里跟我說了實話的事,不會有人知道,以后也不會有人因此找你們麻煩。”

  饅頭丁絕望的說道:“官爺,我我我們啊不,草民哪敢對你說謊…”

  劍訣之下,利劍橫飛。

  劍貼著他的頭皮飛過去,就跟無線電推子似的,當場給他剃了個頭。

  王七麟冷漠的說道:“下一次你再說謊,這把劍就是飛到你脖子上了。”

  丁氏終歸是女人,她恐懼的沖丈夫說道:“你就說吧,大人問什么你說什么吧,咱們也沒啥好瞞著的。”

  饅頭丁哆嗦著嘴唇張了張口,最終頹然說道:“大人請問吧。”

  “丁酉大到底怎么失蹤的?”

  饅頭丁低下頭囁嚅道:“是被我們賣掉的。”

  丁氏怕他們生氣,便帶著哭腔說道:“是有人上門點名要帶走大郎,我們見上門的人不好惹,便只好將他給交了出去。實際上我們很難過,我們也不想將他…”

  “廢話就別說了,”王七麟不耐的說道,“是你們自己聯系的人給賣掉的吧?一個傻子最適合做乞丐,對不對?大郎又身材單薄,他做乞丐最能獲取人們的同情心了。”

  饅頭丁使勁搖頭道:“不是、不是,大人,我們心哪有那么狠呀。我們賣走大郎,也是沒辦法的事,鄉里人家都逼著我們趕走他,可我們沒有遠親,即使有遠親誰愿意接納個傻子親戚…”

  “為什么逼你們趕走他?”

  饅頭丁沉默了起來,倒是他的媳婦叫道:“因為大郎與鬼交朋友!他傻了以后不和人說話和鬼說話!他總是會去義塾,只要去了義塾就會鬧鬼!這是真的,所以鄉里都害怕他,這連帶著他們都不來我家買饅頭買大餅了,所以我們沒辦法才送走他!”

  “怎么鬧鬼?”

  丁氏激動的說道:“咱不知道,咱沒敢去看過,反正他去了義塾肯定鬧鬼,先生都被嚇跑了,鄉里學童也被嚇得不敢去上學了,所以鄉里人才逼我們趕走他呀!”

  “那買走大郎的人是誰?”

  夫妻兩人一起搖頭。

  “他是什么時間買走的大郎?”

  饅頭丁思索著說道:“八月、八月初九,對!正是八月初九,那時候我要趕在中秋節之前去給村里送供奉的大饅頭,那天我給召魚村送饅頭,我記得那天,就是初九!”

  王七麟快速的想了一下,八月初九是什么特殊日子嗎?

  時間線在他心頭快速涌過,他想到最貼切的一個可能:八月初八,考生消失的事爆了出來。

  謝蛤蟆沉聲問道:“大郎到底怎么傻的?”

  說到這點饅頭丁真的悲傷起來,他哽咽道:“被打傻的!兩年之前大郎十歲,他已經顯示出了念書的天分,然后有一次義塾的先生給他前一年的縣試考題,他寫了后先生高興壞了,說大郎天分是他生平僅見,以后能中舉人做大官的!”

  “這事傳了出來,鄉里鄉親知道后都來巴結我家、都去夸贊大郎,這惹得鄉里的少爺們不高興,就把他給抓走打了一頓。他們下手真狠呀,大郎被打的昏迷足足五天,最后雖然活過來了,卻被打壞腦子變成傻子!”

  越說饅頭丁越是悲憤,兩眼冒出淚花。

  本來他可以夫憑子貴,一旦兒子出息那他這個老子日子可就好過了,不用繼續操持蒸饅頭賣大餅的活計。

  蒸饅頭這活計非常累,因為人們會在早上來買,所以夫婦兩人得在三更天后就起來和面、燒火。

  都說人生三大難,撐船打鐵做豆腐,其實蒸饅頭不比這三樣簡單多少。

  王七麟喝問道:“你兒子一個童生,竟然被鄉里孩子給打成傻子?這事你沒有報官嗎?沒有人管嗎?”

  饅頭丁流著淚說道:“我家一介白丁,怎么敢去得罪人家?再說我去報官有用嗎?沒用啊!大郎他這是命,他就是命苦!以前有人來給他算過命,說他有飛黃騰達的命,但命里多有坎坷,命苦呀!”

  王七麟問道:“打了大郎的少爺們,什么來路?”

  饅頭丁抹了把淚搖頭不再說話。

  謝蛤蟆卻問道:“是誰給大郎算過命?”

  饅頭丁說道:“是大名鼎鼎的周仙人,他算命很準!”

  三人下意識對視一眼——

  周愈的身影,再次出現!

  王七麟又問道:“那傍晚你們為何要騙我們?是誰讓你們這么做的?”

  饅頭丁夫婦猛吞唾沫,陷入惶恐之中。

  王七麟問道:“是你們這里的小印,景明?”

  饅頭丁說道:“不不,不是他,是兩個我們不認識的人,不過其中一個叫另一個為‘大師兄’。”

  “他們長什么樣子?”

  “看不到臉,他們是昨天晚上來的,蒙著臉、拿著短槍,只能看見他們腰背挺得筆直,進來后就逼著我們記下這些話,說要是敢亂說就殺了我們。”

  聽到‘短槍’和‘腰背筆直’兩個詞,連同前面的‘大師兄’,王七麟猛的想起了曾經在俞寧縣驛所門口見過的天武門大師兄武寶安!

  他正在思索,饅頭丁卻突然拍了拍腦門:

  “啊,我看見他們背影的時候,覺得有點熟悉,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見過他們。現在再想來那大師兄與當初找我買走大郎的蒙面人很像,身高個頭還有背影,還有走路的樣子,真的很像!”

  徐大在后面低聲說道:“還真是武氏在搗鬼?”

  王七麟皺了皺眉頭。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但諸多線索偏偏又指向了武氏。

  看到他的反應,徐大很納悶:“七爺,你好像不愿意承認武氏在這件事上搗鬼這個事實?為什么?你對武氏觀感很好?”

  饅頭丁已經明白他們的目的,他囁嚅道:“在平陽府,誰愿意跟武氏為敵呢?”

  徐大不屑的哼笑一聲:“你說這話就是不懂我家七爺!”

  王七麟撓了撓脖子說道:“我不是對他們觀感很好,我就是有很多東西想不明白,最淺顯一點是如果這事是武氏做的,武氏買走了大郎,那他們自然知道大郎的秘密,這樣為何還會把他交給我們,對不對?”

  徐大猜測道:“或許武景湛沒料到你會親自送他回家?本來他只是想給咱聽天監找點麻煩?”

  謝蛤蟆點頭道:“徐爺這話有道理,假如武氏與書生失蹤案息息相關,他們自然不希望咱們查下去,所以給咱們造成點困擾就說得通了,對不對?”

  “對,我和道爺一個意思,”徐大接話,“本來武景湛以為一個呆傻少年的身份是無法查出來的,沒想到咱們誤打誤撞直接找到他家鄉了。這也能解釋路上為什么會有人來攔截咱們、想殺害大郎,因為武氏沒料到咱們會順藤摸瓜查到大柳樹鄉來。”

  王七麟擺擺手道:“不對,徐爺,這事幕后黑手若是武氏,那他們把大郎交給咱,肯定會在暗地里觀察咱們的進展,這樣咱們第一天離開府城就應該遭遇麻煩。”

  “但實際上咱們是第二天才遇上麻煩,為什么?真正想阻攔我們的不是武氏,是另一方勢力!這一方勢力不如武氏那么消息靈通,所以他們晚了一天才發現咱們帶著大郎要返程大柳樹鄉!”

  “對,有第三方勢力在里面!”王七麟猛的想通了這一點。

  凡人的智慧啊。

  他暗地里搖頭,自己終究不是什么聰明人,實際上他該早就想到這點的。

  發現第三方勢力后,王七麟的思路一下子打開了:“什么二里鄉,這個地方或許是陷阱、或許有什么古怪,有人想把我們從大柳樹鄉引去那二里鄉!”

  “想想吧,不管是武氏或者什么勢力,他們必然是一股成熟的力量,行事應當非常縝密小心才對,路上襲擊咱們的人只要落單就會將自己融化成血水,這是多可怕的一股勢力?”

  “這么可怕的一股勢力,竟然三番兩次的不小心將‘二里鄉’這信息透露出來?哄鬼呢,他們是想誤導咱們,讓咱們去二里鄉罷了!真相一定在這大柳樹鄉!”

  可是他隨即又陷入迷茫:“但第三方勢力在大柳樹鄉做了什么?他們為什么怕咱們帶一個呆傻的少年回來?何必非得殺害大郎呢?他已經是個傻子了,他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那么,對方是不是怕他來到這大柳樹鄉后會做什么?”

  王七麟迅速反應過來,問道:“大郎呢?”

  饅頭丁慫慫的指向廂房。

  王七麟快步走出去,先看到八喵站在大黃狗跟前耍威風。

  大黃狗前腿屈起跪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八喵將小尾巴變成了鞭子,正用尾巴卷著鞭子抽大黃狗的屁股…

  王七麟上去拎起它頸后皮帶走,大黃狗失望的回過頭看去,有些意猶未盡。

  廂房里頭沒有人。

  大郎沒有在這里面!

  徐大伸手摸了摸被窩的熱度后搖頭:“他沒有躺下過。”

  畏畏縮縮跟在他們身后的饅頭丁怯弱的說道:“大郎要是沒在家里頭,那他應該就是去了義塾。”

  王七麟以嚴厲的目光看向他,他趕緊跪在地上說道:“官老爺我沒有胡說,大郎這孩子傻了以后就老往義塾跑,可他去了又不會念書了,只會呆呆的坐在那里讓孩童欺侮…”

  “為什么不早點說這事?”王七麟厲聲道。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就是第三方勢力阻止他們帶丁酉大來到大柳樹鄉的原因!

  無類義塾有玄機!

  他們不想讓丁酉大帶三人進入無類義塾!

  饅頭丁一臉茫然:“草民向您說這個做什么?再說您也沒問過呀。”

  王七麟接著想到了更多玄機,他揮手道:“趕緊去無類義塾,大郎應當遇到事了。”

  徐大心里一沉,問道:“幕后黑手會一直追進鄉里?”

  王七麟道:“當然,你想想看,路上他們的目標一直是大郎而不是我們,他們想將大郎給除掉。為什么?要知道不管大郎死活,咱們都要來大柳樹鄉的。”

  “這么做也不是為了掩飾無類義塾的存在,因為只要咱們來到大柳樹鄉,總會打聽到關于大郎和無類義塾的關系,總會去看看的。”

  “所以他們這么做,是不想讓咱們帶著一個活的大郎回到大柳樹鄉!活的大郎和無類義塾之間有什么聯系,這個聯系才讓他們深深的忌憚!”

  “我猜這個聯系就在無類義塾,大郎去了無類義塾,義塾就會鬧鬼,大郎不去義塾便不會鬧鬼,所以咱們趕緊過去看看!”

  一邊分析他一邊快速出發。

  無類義塾就在大柳樹鄉的最北頭,它與鄉里大戶人家的祖祠緊密相連,取的是蒼天保佑、祖宗保佑之意。

  夜幕之下,老墳遍布,這樣諸多墳地之中圍著一座老院子,老院子四周還種滿了楊樹。

  楊樹枝干筆直,向天而生,所以又有向天楊之名,私塾官學周圍種楊樹有講究,講究的是才運通天、官運通天——眾所周知,儒生們求學目的便是為了做官。

  盡管氛圍不佳,王七麟卻毫無所懼。

  學堂這種地方很少鬧鬼,因為學生們不光有才氣可以震懾鬼祟,還有滿腔熱血和滿腹豪情正氣,這些東西都能克陰辟邪。

  就在義塾門口,丁酉大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

  旁邊地上還趴著幾個人,有人一只腳踩在領頭人的背上面無表情的仰頭看向清月。

  皎潔的月光遍灑大地,夜色中有清淡的銀絲在隱隱約約的閃爍,這人仰頭吸氣,每次呼吸都有銀絲悄無聲息的進入他體內,讓他身上擁有與月色相仿的清秀氣質。

  青袍黑靴、玉樹臨風。

  飛僵辰微月!

  連續遭到騎兵追殺和茶博士下毒后,王七麟就很謹慎了,他昨夜在驛所先讓徐大放出一個青蚨子蟲,將辰微月招來提前進入大柳樹鄉布防。

  這也是白天他們走小路耽擱時間的原因之一,他們得等飛僵從府城追來并先行進入大柳樹鄉。

  傍晚王七麟送丁酉大回家后,明面上他和徐大、謝蛤蟆離開了饅頭坊,暗地里謝蛤蟆留下匯合了飛僵,并讓他看守保護這一家人。

  所以先前得知丁酉大離家來到義塾,王七麟只是著急但不害怕,他知道有辰微月庇佑,一般人奈何不了丁酉大。

  看到他們到來,辰微月腳尖一挑將踩著的人挑向他們,接著自己飛天而起,站在一棵楊樹的樹頂繼續汲取月華而修煉。

  徐大接住了甩過來的漢子,伸手將他腰刀摘下來扔給王七麟。

  這是聽天監的腰刀。

  王七麟微微笑道:“景明大人,您不是去鄉下查殺一個飼便鬼了嗎?怎么這么晚了會出現在學堂門口?”

  漢子硬著頭皮道:“啟稟王大人,卑職確實去查殺了飼便鬼,辦完案后趕回驛所路上碰到了這個丁酉大,大人或許不知道,這丁酉大已經丟失多日,于是卑職…”

  “行了,不用胡編亂造了。”王七麟打斷他的話說道,“你一看到本官就知道了本官身份,看樣子消息挺靈通啊。還沒有回到驛所就知道本官來了?而且一眼認出本官?要知道本官可沒有一眼認出你來,剛才本官叫你名字也只是詐你一下而已。”

  景明愣住了,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好使勁咳嗽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彷徨。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要不是來了平陽府,我都不知道咱們聽天監會被人滲透成這樣,你們本是天子近衛,為何卻給地方勢力做狗呢?自甘墮落!寡廉鮮恥!”

  景明叫道:“鐵尉大人明鑒,卑職等也是沒辦法,這整個平陽府都是武氏天下,卑職等不投靠武氏就要被當做異己鏟除!”

  “等著去了天聽寺再說吧,希望監察大人們能夠理解你們。”王七麟淡淡的說道。

  景明一聽這話大吃一驚,趕緊求饒:“大人饒命啊,卑職等只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給武氏效力,卻也是為了庇護一方,并沒有做什么違反國法的壞事,請大人明鑒!”

  “那今晚你們追著丁酉大想做什么?”

  “卑職等今晚就是偶遇了丁酉大,好奇他怎么忽然出現,所以跟在他身后查看情況啊,然后卑職等剛跳出來就被那個怪書生給打翻在地,所以冤枉啊!”

  景明為人處世沒有愧對他的名字,確實很精明,咬死口風說自己并沒有想對丁酉大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確實還沒有傷害丁酉大,王七麟沒有證據以此給自己定罪。

  對此王七麟還真沒招,不過他不著急收拾景明,現在他想看看丁酉大進入這座義塾會發生什么事。

  辰微月不知道丁酉大要做什么,所以他剛才也一起控制住了丁酉大,現在隨著他飛上枝頭去修煉,丁酉大脫離他的控制走到了門口,然后伸手拍了拍大門的門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謝蛤蟆道:“三長兩短,鬼叩門!”

  就在他們注視中,漆色脫落的斑駁大木門帶著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緩緩打開了。

  丁酉大毫不猶豫跨進大門,王七麟將景明扔給徐大自己跟了進去。

  謝蛤蟆手捏道印稽首相拜,面有傷感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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