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蝕?”
周恒聞言一愣,皺眉道:“何以見得?”
天陽之戰后為了外御邪神內防魔物,由三國皇室牽頭,以周天星辰圖為基礎,建立了周天巡界司。
只是,三國皇室本就各有矛盾,自然也難同心協力,恰好周天星辰圖又分作三垣二十八宿,于是周天巡界司也是一分為三。
大齊趙家作為曾經的中央皇朝皇室,占據天下中央,掌握紫微垣與青龍七宿,南晉唐家掌太微垣和朱雀七宿,北周姬家掌天市垣、玄武七宿、白虎七宿。
雖然三方周天巡界司占據的星位數量各有不同,但在過去的這三千年里,出現的星官數量卻是相差不多的,實力比較相近,整體差距不大,彼此間也相安無事,基本沒什么爭斗。
畢竟這個組織建立的初衷,就是為了抵御邪魔鬼祟,理當同心協力。
因此,現在周恒忽然聽到五帝內座說南晉的周天巡界司有侵蝕這邊的跡象,不禁有些錯愕。
“周天星辰圖雖然是統稱為三垣二十八宿,但普天星斗遠不止這些,圖上的星象也是如此,這一點您是知道的。”
五帝內座解釋道:“三方巡界司將周天星斗分作了三個大天區,彼此交界的地方,其實是有大量散星存在的。
“原本天區界限十分清晰,互不侵擾,可近些時日我觀看星圖天區,卻發現南晉放的天區不知何時前進了三顆星域。”
“他們通過天區邊境,暗中侵蝕了三顆星域?”周恒仰頭觀望,在解憂殿里是可以直接看到周天星辰圖的。
這一看,果真發現,曾經屬于大齊天區的三顆星域已經黯淡下去,這就意味著它們已經歸屬為相鄰的南晉天區了。
“如此變化,絕非無意之舉。”五帝內座沉聲道:“近些時日,南晉動作頻繁,星主大人也所有了解,他們那邊的周天巡界司未必沒受影響。”
“太微垣的星位本是紫微垣的輔佐之官,他們這么做…”周恒的眼睛微微一瞇,輕笑道:“是想要造反了?”
紫微垣的星位名多為皇室貴胄的稱呼,太微垣則是以臣子官員為主,天市垣是市井上商賈的俗世民間為主。
若太微垣真想要侵蝕紫微垣的天區,說是造反也沒有什么問題。
“造不造反不清楚,但他們應該是有些心急了。”五帝內座也知道周恒說造反是在開玩笑,并未當真,“他們可能是在怕您,星主大人。”
“怕我?”周恒反問一句,其實他已經明白了五帝內座的意思,道:“莫非是怕我以紫微星主的位置強大起來,收攏周天星辰圖,讓三司合一?”
“未嘗沒有這個打算,至于具體情況,如今尚且不知。”五帝內座道:“此事我已經稟明了青龍大人,得到批示后頒布了調查南晉巡界司情況的任務。”
“是誰去?”周恒忽然心里一動,猜測道:“是北斗?”
“沒錯。”五帝內座輕輕頜首,道:“她向來勤奮,這個任務的獎勵頗多,剛頒布的時候,她就接了下來。”
原來她去南晉不知是為了赴約,還有調查南晉巡界司的任務,應是因為當時在太華山,無法屏蔽旁人感知,這才沒有說明。
周恒心中了然,隨后道:“過些時日,我可能也要去一趟南晉。”
“南晉危險,星主一定小心。”五帝內座聞言,語重心長道:“還請星主謹記,在南晉天區之下,萬萬不要使用星位面具,不然就如黑夜明燈一般的顯眼。”
“放心便是,我不是莽撞之人。”周恒笑了笑,又詢問道:“前輩,關于宗五品魔物的任務,找到了么?”
“已經找好了,星主可以直接通過面具查看。”五帝內座道。
“多謝了。”周恒頜首道。
“任務地點:襄州安歲府。
“任務簡述:由府主章丘上報情況,言府及下轄城鎮多有人長眠不醒,數量已達萬人,疑似有魔物通過夢境降臨,半個月前已派遣宗五品星官心宿前往,至今無回信。
“任務目的:調查清楚是否真是魔物作祟,并查清心宿下落。
“任務警告:魔物危險,最善攻人精神,若無相應秘法,最好佩戴防御精神的秘寶。
“任務基礎獎勵:五百個善功。
“任務額外獎勵:擊殺魔物獎勵一千善功,心宿存活獎勵一千善功。”
對于心宿,周恒并不熟悉,只是在周天巡界司的聚會上見過,知曉這是一個體態婀娜,玲瓏有致的女子。
算是點頭之交。
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宗五品的高手,過去調查安歲府的事情,居然一直都沒有回信。
可見那里的事情絕不簡單。
若真是與魔物有關,那魔物的實力恐怕非同小可。
襄州是大齊北部的州郡,安歲府還在襄州北部。
這片地帶氣候偏寒,又多丘陵,與外界聯系比較少,自然也就不算繁榮,人口不多,府城和下轄城鎮的人加起來也不過三十萬人。
如今這一下子有上萬人長眠不醒,直接就讓整個安歲府亂了套。
家家戶戶都有人沉睡。
府主章丘心急如焚,但以他秘六品的實力,對這樣的情況完全束手無策,根本就無能為力,只能上報周天巡界司求援。
半個月前,一位來自周天巡界司的星官大人“心月狐”至此,猶如天仙下凡一般,幾乎讓眾生為之傾倒。
她于府城中央設下禁制陣法,神魂出竅進入沉眠之人的夢境,試圖將這些人喚醒,但這一去便再未醒來。
若非神識感應之下她生機尚存,人們都要以為這位高人已經死去了。
章丘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繼續想周天巡界司求助。
近日終于得到回復,不日就會有更強的高人前來,掃除安歲府的邪祟。
這讓章丘著實松了一口氣,但也不敢太放松。
畢竟心月狐還在城中央的禁止陣法里坐著呢,這次的麻煩很大,即便是周天巡界司的高人,也未必能應付得了啊。
七月初三,日近黃昏。
章丘依舊在焦急等待著,夕陽斜照,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這位安歲府主在府城衙門的院子里不停地來回走動,一刻也不停,他實在心煩意亂。
最近這三天,又有近千人一睡不起。
人數一直在增加,并且速度越來越快!
“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整個安歲府的人都要睡死過去啊!”章丘頹然嘆息,他真的有些絕望了,面對這種詭異的情形,他一身真罡境的修為連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這是他在此地執政十年間,從未遇見過的情況,以往就算是有邪物、鬼物,也總能看到蹤跡,就算自己打不死,也有機會將其擊退。
可現在怎么回事?
人們毫無緣由莫名其妙地沉睡,一覺不起,這算什么?
這就是魔物嗎?
這應該如何去對付?
“府主大人,似乎非常惆悵?”
清亮的聲音忽然傳來,隨即就有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飄然落在了安歲府城衙門的院子里。
“誰?”章丘心中大驚,急忙回頭,居然有人能完全蒙蔽他的感知來到府城衙門,這恐怕是一位五品宗師。
這一回頭,便見到一個身穿紫色法袍,雍容華貴,戴著帝皇面具的男子,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無比尊貴,高高在上的感覺。
“紫微帝君!”章丘立刻就認出了這面具所代表的身份,立刻心中大喜,“想必您就是周天巡界司的紫微帝君了吧。”
——先前周天巡界司給他的回信里就有提到過這次來的星官身份。
“沒錯。”周恒輕輕頜首,微笑道:“心月狐在城中央?”
“是的。”章丘略微定神,正要繼續說明情況,但他忽然意識到了周恒的修為境界,不由微微一愣。
秘六品?
這位紫微帝君,居然只有秘六品的修為?
先前宗五品的心月狐都對這次的異變束手無策,甚至生死難料,周天巡界司怎么又派了一個秘六品過來?
一個秘六品能做什么?
章丘一下子心頭火起,最近這段時間積壓的煩躁情緒差點就要爆發出來。
不過,他畢竟為官多年,善于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并未直接表現出自己的不滿。
同時他又想到剛才這位紫微帝君所展現隱匿能力,以及紫微帝君這個稱號的意味,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幾分期望。
或許這位紫微帝君,真有手段,能夠解決這次的異變?
只是這秘六品的修為,終究難以讓他真正放心。
“心宿大人就在城中央的禁制陣法里。”章丘略微平復心情,道:“這樣一位宗五品高手,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居然都沒能成功,您這次來相比是有了特殊的辦法吧。”
他在試探周恒的手段。
“是啊。”周恒微笑道。
他早已看穿了章丘的心思,但并未動怒。
歸根究底,章丘也是為了治下百姓操心,自己這樣一個秘六品也的確難以令人信服,只待解決事情之后,一切自然不辯自明。
此事,無需多言。
日頭落下,黃昏已盡。
烏云遮月,只有點點星光點綴夜幕,周恒與章丘兩人乘著夜色,來到了安歲府城的中央。
這里有赤紅色的光焰燃燒,明亮耀眼,將夜空照得大亮。
火焰繪制成了一個又一個復雜的符文禁制,彼此又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個十分復雜的大陣,蘊含了極其多樣的效果。
周恒只是看了一眼,就分辨出了諸如:避塵、驅邪、防御、隔離、養氣、蘊神等功效。
應是一門極其高明的陣法。
就算是同為五品宗師,想要打破這陣法的防御,都要花費不少功夫,還未必能成。
有這樣的一座陣法在,就算心宿神魂法相不在,也能保護自己的肉身無恙。
“看來她本就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打算。”周恒略微打量過后,便做出了判斷,隨即道:“章府主,勞煩護法,我入夢去斬魔。”
“啊?”章丘聞言頓時愣住,似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疑惑道:“不用做什么準備嗎?”
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心宿在布置禁止陣法之前,可是做了許多準備的。
先是收集了諸多靈材,又繪制了各種繁復的符篆,最后還布置了玄妙強大的陣法,這真正開始行動的。
現在聽這位紫微帝君意思,似乎是要直接去殺敵人?
未免太草率了吧。
“不必做什么特殊準備。”周恒笑了笑,盤膝在陣外坐下,輕輕一推發冠。
只見一股清氣從他的天門沖出,暢通無阻地飛進了心宿布下的陣法禁制。
隨后,進入了心宿的體內,觸及到了她靈魂深處的感知。
這是清氣搖身一變,化作了一位騎著青牛的老者,順著她的神魂感知,進入到了她的夢境之中。
一縷神魂入夢!
夢境光怪陸離,往往會有種種現實里完全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有時也會出現同一件事物,前后表現完全不對應,沒有半點邏輯,事件、人物之間的聯系通常也都支離破碎。
夢,似幻似真,讓人琢磨不透。
以神魂入夢,就是以清醒的狀態,進入到別人的光怪陸離當中。
若是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不夠清醒,便就有可能沉浸道其他人的夢境之中,難以自拔。
周恒懷疑心宿就是遭遇了類似的情況。
因此,他首先去做的就是入心宿的夢,探查她夢境的情況,進而通過她的夢境去探查其余一萬多人的夢境情況。
周恒的這一縷神魂化作騎青牛的老者,穿過一層層“迷霧”之后,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小山村外。
只不過,這座山村已經燃燒起了熊熊烈火,里面的人四處逃跑,哭喊著,發出絕望的慘叫,每時每刻都會有人倒下,被火焰吞沒,化作焦炭。
在山村的入口處,一個似乎有七八歲的小女孩站在那里,面對這正在被火焰焚燒的山村,全身發抖。
周恒在這個小女孩的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正要騎著青牛上前——
卻見這小女孩猛地回頭,臉上竟是沒有了五官,平的就像是一張白紙,無比驚悚,同時緩步向前。
一步!
一步!
慢慢接近周恒。
忽然間,虛空中響起了小女孩仿佛幽靈般的聲音,像是在質問。
“火,是你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