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馬醒來的時候,看見春三十娘坐在自己身邊,額頭微微有些細汗。
看四周風景,仍是在剛才的懸崖邊。
“青霞呢。”舞馬茫然問道。
“青霞?”
被春三十娘這么一問,舞馬漸漸清醒過來,“我說錯了,白晶晶去哪了。”
“青…霞是誰?”春三十娘抓著舞馬的手不依不饒。
舞馬無奈,試圖解釋青霞是誰的問題,“這就說來話長了…”可說到這里,聲音便再也無法從喉嚨里鉆出來,就好像喉嚨里裝了一個閥門,現在閥門關了。
舞馬只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法再說下去。
“又是不能說的秘密?”
“只好如此解釋。”
“也就是說,你可以和白師妹有秘密咯,就是不能和我有。”
“額…”
“瞧你,慌什么,我不過是這么一說,其實這有什么好計較的,我才不喜歡和你有秘密,我要你有什么,就跟我說什么。”
舞馬輕呼一口氣,“不是秘密,只是沒法說出來而已。”
“我曉得的,”
春三十娘一聲輕笑,“你放心,白師妹好著呢。”
說罷,指著另一邊荒灘上一團草席上躺著的青霞,“看,她在那兒。”
舞馬回想自己昏倒前發生的事情,頓覺腦袋有些疼,“怎么回事?”
“還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
春三十娘笑著說罷,幫舞馬張羅衣物。
她說的含糊其辭,舞馬哪里聽得明白,不依不饒追問。
“你和白師妹離開盤絲洞之后,我本打算按你事先吩咐的尾隨而去,”春十三娘幫他系好扣子,“卻哪里曉得,你們這豬鼻子豬臉的二當家實實在在是個大笨蛋,把鑰匙插進孔里面,只剩輕輕轉一下,他這糙手笨腳的居然能給鑰匙扳斷…”
“二當家中了你那什么迷魂大法,行止都由你控制,他笨手粗腳的還不是怪你。”
“你說的這是白師妹的傀儡術罷…我的迷魂大法哪有那般厲害,不過只能迷惑人的心智而已,叫他一時聽我吩咐罷了。”
“傀儡術不是造傀儡的么。”
“郎君有所不知,制造那些毫無生氣的傀儡不過是傀儡術中低級的法門。修的高明了,是可以把人當作傀儡的。”
“哦…你們師姐妹兩個通曉的法術還都挺有意思的。”
“郎君想不想學呢。我們師姐妹,可以輪流教你嘛。”
“難不難啊。”
“這個嘛,一看學的人悟性怎么樣,郎君你天資聰明,肯定沒問題。二呢,看教得人用不用心。”
“這樣說,你該不會對我都有所保留罷?”
“這可就難說了,”春三十娘嗤嗤笑道:“先要看看郎君能不能讓我滿意,總讓我賣力氣可不行。我這一關也還好過,你埋頭苦干就行。至于白師妹嘛…她素來狡猾,你光賣力氣是不夠的。”
開玩笑歸開玩笑,聽了春十三娘這番話,舞馬倒是真的有些動心了。
從過往的幻境世界來看,神旨是有防作弊功能的。比如那兩界山幻境,舞馬苦練數年的功夫最后通通被抽走了,宇文劍雪也是如此。但這不妨礙舞馬可以學會了竅訣和法門,出了神旨再學。離開神旨之后學到的法術,總不會被沒收了吧。
春三十娘果然聰慧,,呸,善解人意。舞馬腦袋里念頭方一轉,春三十娘便一翻手,憑空變出兩卷書塞進舞馬手中,“郎君,這兩卷書呢,一個是我精通的迷魂大法,另一個便是白師妹通曉的傀儡術,書里面口訣,法門,修習心頭,一應俱全,怎么樣,要不要獎勵我。”
舞馬收下書卷,給她額頭上輕輕啄了一口。
“郎君小氣。”話是這么說,春三十娘還是樂的合不攏嘴。
舞馬輕撫著她的秀發,“對了,方才你還沒把說話完。”
“唉…剛才講到哪兒了?”
“二當家把鑰匙扳斷了…”
“哦哦,我想起來了。鑰匙只有那一把,扳斷就沒轍了嘛。我只好讓二當家的臨時從洞里找來一塊兒石頭,修修剪剪,頗費了些時間和手腳,這才把石洞門打開。咱們兩個原先是說好了,我偷悄悄跟在你和白師妹后面,看情況出手。
可等我出去之后呢,你們倆早就不見蹤影啦。好在你們兩個是騎馬走的,我便順著馬蹄印一路尋來,遠遠便瞧見…”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瞧見什么?”
“郎君想讓我瞧見什么。”
“哈哈,瞧你嚇的,我又不吃醋——我看見白師姐伏在你身上,將你弄暈了過去。我一瞧,這個賤人,敢對我郎君出手,簡直不想活命了,自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咯。等她昏過去以后,我就在這里安安靜靜,等你醒來咯。”
舞馬滿頭黑線,“就這樣?”
“就這樣。剩下的你不是都看見了么。”說著,幫舞馬扣上了最后一粒扣子。
舞馬看著她,又打量自己身上一番,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抹開袖子,胳膊上有一道淺紅色的印子——這道印子他剛醒來的時候就瞧見了,
“這是怎么回事?”
春三十娘楞了一下,“大概是…剛才碰著了?”
“別大驚小怪,”春三十娘輕輕點了一下舞馬的脖子,“你這里也有的…還有,我剛才在你背上、胸口上都瞧見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由此可見,春三十娘這種事情經歷的太少了,這怎么可能是磕碰的痕跡嘛。不過,春三十娘既然有意隱瞞剛才發生的事,便只怕輕易問不出來真相。不妨等青霞醒過來,再與她詢問一番。
“對了,白師妹身上的毒…”舞馬說著,瞧向青霞,發現她身上原先有些烏青的地方此刻也消散了,臉上也恢復了從前的紅潤。
“喲,你舍不得了?”
“開個玩笑嘛,毒當然被我解掉了,要不然咱們倆現在得為她吹嗩吶。”
舞馬松了一口氣,“我留她性命有大用處。”
“現在怎么辦,”春三十娘幫舞馬拍散粘在身上的灰塵,“我剛才追你和白師妹的時候,抓住了兩頭牛魔王撒下的牛虱,我猜,牛魔王很快就要找到盤絲洞了。”
對于舞馬而言,這其實是好消息。牛魔王在盤絲山撒下數不清的虱子,就說明故事還在按著劇情走。
“我們回盤絲洞。”舞馬說道。
“你瘋了?十個我,再加上十個白師妹都打不過牛魔王。牛魔王心狠手辣,搞不好我們全都要死掉。”
“我有辦法對付牛魔王。”
牛魔王不久就能找到盤絲洞,最后的大戰就在盤絲洞,那么月光寶盒就該出現了,月光寶盒出現,神旨也便將結束,牛魔王也就該退場了。
這個時候,春三十娘突然明白過來——“不對,沒必要冒險啊。我們干嘛非要和牛魔王硬拼硬?除非…除非你又要走了,對不對!”
“對,該到我離開這里了。”
“為什么?”春三十娘緊緊抓著他,“難道你不離開就會死掉?”
“暫時還沒有這個跡象…”
“因為你要去的世界有你的愛人?或者…爹娘,親人?”
“沒有。”
“因為你要回去報仇?”
“似乎…也不必…”
“那為什么非要回去?”春三十娘抱緊舞馬,勒出了窒息感,“這個世界有我,還不夠你留下來的理由?”
又指著遠處,“而且,還可以加上白師妹嘛。”
讓春三十娘這么一說,舞馬仿佛被點醒了。是啊,為什么非要回到那個世界呢。那個世界對自己也不大友好,回到草原要面對始畢可汗難以揣測的心思,回到晉陽又要和李智云、李世民甚至李淵勾心斗角。真以為自己很稀罕大唐塔么。
現在想一想,他之所以離開這些神旨世界,更多的,大概是因為這樣的離開已成為了神旨的一種規則。
是因為在他從前的印象里,神旨的世界一直不是真實的世界,就好像某種通關游戲,既然通了關,就可以gameover,就要回到現實中了。
可現在看來,神旨的世界并非虛幻,劉燕芝也絕不是游戲里的RPG,這個世界有自己的世界觀,有自己的奇幻瑰麗,有自己的生離死別和渴望執念…留在這樣的世界里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了。
“你跟我走罷,離開盤絲洞,咱們去一個誰也尋不到地方,隱居!”
不等舞馬答話,春三十娘就拉著他的手,卷起還在昏迷中的青霞,往盤絲洞山脈外緣遁去了。
三人約莫往南行了百余里地,忽而看見天邊豎起一道光幕。
春三十娘稍作停滯,“那是什么?”
舞馬搖了搖頭,但是心中有很不好的預感。
春三十娘望了望身后,似乎發現了什么,忙從地面上射了一道蛛絲,卷起來一瞧,里面纏著一只指甲蓋兒大小的牛虱,“不好,牛魔王虱子的越來越多了。”
說罷,又獨自遁向光幕邊緣,在幕前停留了一會兒回來,
“糟糕,我御了一道法力去那光幕之中,結果石沉大海了。依我看來,這道光幕是進不得的,咱們換條路。”
三人便沿著光幕一側往西行去,復行數十里,又看見一道豁大光幕橫立眼前,便只好折向北去,百里之后又被光幕擋住了。這么一來,也不用再往東去,便可猜測四面八方都被光幕鎖住了。
“沒轍了,這牛魔王太厲害,把咱們關在光幕籠子里了。”春三十娘懊惱道:“剛才和你演戲試探白師妹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大對勁兒,浪費二三時辰,耽擱了時機,要不然早就逃掉了。”
“那能怪我嗎…我昏迷著,你也不叫醒我。”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春十三娘臉頰微紅,推了舞馬一把,“現在該怎么辦。”
“你不是法力高強,道行很深,又會自作主張么,還用我出主意。”
“郎君我錯了…我方才還不是看白師妹玩的開心,倒給她逗得起癢來,所以才…現在牛魔王來了,你就別算后賬了。要不然,今兒個在這兒就得送掉四條命。”
“四?”
“好郎君,那天晚上以后,我便有了…”
“有…有了?”
“嗯。”
“小…小蜘蛛!”
“知…知你個頭啊。你我清風之時,我以人形相伺,生下來的自然是小郎君。”
舞馬愣住了。忽然想起電影里面,春三十娘對二當家使錯了催情大法之后,春十三娘就懷孕了,后來生下的兒子便是轉世唐僧。
現在劇情改變,春三十娘和二當家被舞馬棒打鴛鴦,舞馬竟連兒子一起接了過來,真是造化弄人。不過,這部電影與轉世唐僧關系不大,也沒有什么可琢磨之處。唯只是舞馬人生兩世,頭一次當爹,心中陡然浮起一股難以言明的奇妙之感,暗道:
我在末世里那么荒唐,到頭來也沒個兒子,韓薇說那是末世里到處都是輻射,人們為了強化身體,吃了太多強化身體素質的藥物,這才絕了生育能力。這次穿入隋唐世界,我又是肉身穿越,原先可真沒想到生個一兒半女的,竟然就這般意外得了。也不知這個兒子以后能否帶出神旨世界。
“哎呀,你回頭再高興罷,牛魔王要追來了。”春三十娘扯他的袖子。
舞馬看著眼前光幕,“你說這是牛魔王做的籠子,我看卻是未必。牛魔王要有這等本事,我們根本不必抵抗了。再者說,要是他的籠子,能不曉得我們在這里么?早就該追過來了。”
“那這是…”
“我大抵猜得到,卻沒法兒說出來。”
舞馬想起了青霞的猜測,一間漆黑的屋子里巨大的線圈在轉動,數不清的線頭密密麻麻——
“假使我猜的不錯,這些光幕我們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倒不如迎難而上。”是了,這多半是神旨的手段,防的就是覺醒徒逃避神旨任務,以免賴在神旨世界里不走,以舞馬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反抗的。
“迎難而上…”
也沒等春三十娘明白過來,舞馬抓著她的手,帶上青霞,自己當先一步沖進光幕之中。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覆,再定神之時,周圍景色全然變換,只見青石巖壁,掛墻油燈,何等熟悉的場景,不正是盤絲洞么。
春三十娘張大眼睛,望著四周,“怎么又回來了?”
“天意吶。”
舞馬想了想,當即往先前的洞穴走去,吭吭哧哧,在地上挖了一個大洞,但什么都沒有找到。
“郎君在找什么?”
春三十娘自身后匆匆跟了過來,舞馬回頭一看,發現她的身材比剛才臃腫了一些。
“月光寶盒。”
“月光?寶盒?…你先前就跟我說月光寶盒,這月光寶盒到底是什么,是哪個女孩子送給你的,怎么叫你心心念念的。”
“一個邪門玩意兒,別胡思亂想了…你肚子怎么大了?”
“大概快生了。”
“怎么會這么快的。”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頭一次生。”
說話間,春三十娘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漸漸鼓成個圓鼓鼓的包。
舞馬清楚記得,原先在電影里面,將到春三十娘生產的時候,至尊寶已經找到月光寶盒,可為什么自己還是一無所獲,難不成是劇情被改變的原因?
外面傳來了嘈雜的聲音,不一會兒,二當家慌慌張張跑過來,“不好了,牛魔王來了,快逃吧。啊,三十娘,你的肚子…”
“哎呀,”春三十娘在地上打滾,“不行,我要生了…”
二當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三十娘啊,你懷了誰的孩子,我也喜歡你啊。”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情況很不妙。
這可不是拍電影,是真實的西游世界。牛魔王真的會吃人的,而舞馬又沒拿到月光寶盒,沒有時光倒流的本領,倘若被殺死就是真的死了——須知,在電影的劇情里,青霞和春三十娘都逃不過被牛魔王殺死。
“死舞馬,你發什么呆啊,我要痛死了。”春三十娘滾到舞馬腳跟前。
是啊,絕不能發呆了。不論如何,得盡快幫春三十娘把孩子生下來。這樣一來,至少春三十娘可以和牛魔王抵擋一番,拖延一點時間也好。
“二當家的,”舞馬站起身來,“你把來人引開,我帶三十娘生孩子去。”
“你個王八蛋!”
二當家哭著跑掉了。
舞馬抱起春三十娘,才想起青霞還躺在地上昏迷著,現今也顧不著理會了,把她安頓在一處角落藏起,自己帶著春三十娘往盤絲洞深處去。
生孩子哪里是件容易事,更何況春三十娘還是個法力高強的蜘蛛精。
舞馬抱春三十娘走在半道上,蜘蛛精的法力便開始不受控制,渾身震蕩不已,倏地一道法力竄出來,把舞馬撞飛了出去,整個人撞在墻上,渾身都快散架了。
那道法力也不消停,到處亂竄,引得舞馬和春三十娘兩個人在洞里面撞來撞去,好不難受的。
忽地,兩人撞在了一處,便聽春三十娘喊了一聲,“哎呀,要出來了。”
舞馬心頭一緊,連忙趴下去,伸手往春三十娘身下堵去——他這是要捂住孩子的嘴,至少要遮掩一下哭聲。舞馬記得,在電影里面,就是因為嬰兒出生時那一聲啼哭,把牛魔王給引了過來。
舞馬的手堵的挺及時,可嬰兒啼哭到底傳了一些出去,卻不知有沒有被牛魔王聽見。
不一會兒,二當家穿著一身袈裟,胸口別著一束紫花,從外面跑了過來,“幫主啊,我兜了一個大圈子,把牛魔王引開了…啊,生下了…”
春三十娘用布把嬰兒裹起來,抱在懷里乖哄,皺眉看二當家,“你穿成這樣干嘛?”
二當家顛顛兒走過來,“雖然你不愛我,還跟別人生了兒子,可我還是愛你的。你那么喜歡唐僧,我就穿成唐僧哄你高興咯…哎呀,這孩子真可愛,真是隨她娘了,來讓奶媽抱一抱…咦,為什么是奶媽…”
舞馬心中一動。劇情似乎又開始往原先的軌道上靠攏了。雖然二當家與這個孩子全無關系,可他依然出現在了這里,還用了電影里春三十娘賜給他的奶媽的稱號。須知道,在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誰讓他做奶媽的。
“三十娘,”二當家的望著春三十娘,動情說道:“我覺得做不做神仙,能不能吃到唐僧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幾個人以后能夠一起好好生活,一起把孩子帶大,不要像我和幫主一樣當山賊…你那么想要唐僧,干脆兒子就叫唐三藏好了。”
話到此處,忽從洞外傳來一聲冷哼。
春三十娘忙道:“誰?”
順著聲音瞧去,卻是青霞持劍站在洞口,冷眼瞧了過來,“我們可真是冤家路窄。”
“你想怎么樣。”
“先前在山崖上,”青霞望著春三十娘,“是你打暈我的?”
“當然咯。”
“為什么?”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你又不肯跟我合作。對了,你中的毒我幫你解了,不用謝我了。”
“呸,毒也是你下的,”青霞冷哼一聲,瞧向舞馬,“我看你早晚倒霉在女人肚皮上。”
春三十娘擋在舞馬身前,“我們家男人輪得著你來教訓嗎?”
“什么時候成了你們家男人?”青霞說著,瞧向春三十娘懷里嬰兒,“孩子是你的?”
春三十娘挑了挑眉毛,很有些得意,“沒錯啊,我跟至尊寶生的。”
“胡說,哪有這么快的。”
“不信你問至尊寶嘛。”
兩人一起瞧向舞馬。
舞馬沒道理說謊,點了點頭。
青霞臉色變得很難看,“很好,很好。”
說著,轉頭從洞外沖了出去。
春三十娘追了兩步說道:“生什么氣啊,遲生早生都一樣的。你也會有這一天的!”
說完,轉頭去看舞馬,見他臉色沉沉,弱弱拉住他的袖子,“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沒事兒,我只是,越來越看不透你這位白師妹了。”
春三十娘見他沒有責怪自己,連忙上前摟住他,兩邊臉蛋親了六口,“我就知道,你對我是最好的。”
二當家的捂住臉,“哎呀,我要長針眼了。”
不一會兒,舞馬又聽見一陣急促腳步聲,青霞去而復返,沖進洞里來。
“你怎么又回來了?”
“快,快逃,”青霞臉色慘白,“牛魔王,牛魔王追來了。”
話音未落,便聽一陣桀桀笑聲,牛魔王帶著一群黑牛怪殺了過來,“孫悟空,你個王八蛋,敢偷我老婆,我今日扒了你的皮。”
二當家連忙擋在春三十娘身前,“我來保護你。”
“你算是那塊兒蒜苗,憑什么保護我?”春三十娘把二當家的扒拉到一邊,“我倒要看看,誰敢扒我夫君的皮!我把他塞進茅坑里。”
“誰也不許動至尊寶一根頭發,除非從我白晶晶尸體上踩過去。”
牛魔王嘿笑:“就你們兩個,我跟你們師傅喝花酒的時候,你們兩個連尿泥都沒玩兒過。別廢話,把唐三藏交出來,我叫你們死的舒服。”
“滾開,”春三十娘把二當家的一腳踹開,把嬰兒塞進舞馬懷里,抓著舞馬的衣衫,將他丟到遠處,“郎君,把兒子帶走,把他好好養大!”
二當家的從地上爬起來,“三十娘這么關心我,我愛你一萬年啊。”
兩個女妖怪沖向牛魔王,牛魔王怒道:“孫悟空,你有種就別躲在女人后面!”
“我有種沒種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舞馬沒有心情跟他糾纏,心想牛魔王都沖到洞里來了,月光寶盒再不出來,就肯定有問題了。
洞內開闊處,白晶晶、春三十娘已經和牛魔王還有一眾牛怪打了起來,那些小牛怪倒是不值一提,牛魔王道行真的很深,兩個女妖精加起來也不是對手,勉勵支撐一番,只怕很快就要敗倒。
舞馬知道自己待在這里也幫不上忙,反而容易被牛魔王抓住當人質,倒要拖累兩個女妖怪,索性抱著嬰兒,再次向先前埋藏月光寶盒的山洞溜去,打算最后搏一次。
“幫主啊,你去哪里?”
“我去找月光寶盒。”
“騙人,你明明是要跑掉。你個沒良心的,三十娘為你生了兒子,你說走就走,不管人家死活。”
“你懂個屁!”
舞馬匆匆溜到山洞里,好生找了一番,雙手挖的滿是鮮血,到底還是沒看見月光寶盒。便尋思,神旨是絕不會不給覺醒徒活路的,月光寶盒肯定不會憑空消失,多半是給人先一步拿了去。
那么,到底被誰拿走了。洞里面一共四個人,二當家的不熟悉情況。春十三娘也沒道理閑著沒事干到處打洞玩兒。
唯有青霞,她和舞馬一樣,也是帶著神旨任務來到這個世界的。甚至,這個神旨世界本就是因為她的青油燈本命妖怪而設置的,自己不過是個路過蹭神旨的,青霞更有道理知道月光寶盒的存在。
是了,月光寶盒早就被青霞拿走了,她卻一直瞞著舞馬。
也不對,沒道理啊。青霞若是拿了月光寶盒,多半就具備了通過神旨的條件,可為什么她隱忍不發?
難不成,她想就這么耗下去,一直耗到自己對她生出好感?
舞馬想起之前在山崖上,青霞按住自己的雙手,嘴巴緩緩湊了過來,難不成那就是她的殺手锏么?用那種獻…身的法子,贏得他的好感?
不大像。
現在也沒時間多想了。最當緊的,該是盡快找到青霞,把事情問清楚。
舞馬略作思量,把嬰兒藏在洞內隱蔽處,自己又一趟跑回先前激烈打斗的山洞里,正趕上青霞和白晶晶被牛魔王一叉子打飛,朝他撞了過來。
青霞方好壓在舞馬身上,兩個人一塊兒摔倒在地上。
舞馬抓著她的領子,“說,是不是你把月光寶盒藏了起來?”
青霞一臉茫然,“什么月光寶盒,聽都沒聽過。”
“不可能,一定是你拿去了。老實拿出來吧,你到底想不想讓我幫你對付義成公主。”
“我真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快從我夫君身上起來。”春三十娘推了青霞一把,青霞挪屁股,從舞馬身上下來。
“都什么時候了,還計較這個…”
“那也不能讓你占便宜。”
“好像誰稀罕。”
此刻,兩個妖精都受了重傷,皆知劫數難逃,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彎了彎嘴角,似乎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哎呀,你們笑什么笑,牛魔王追過來了!”二當家遠遠喊道。
兩個妖精抓起舞馬,一齊往洞外匆匆逃去。
眼看要逃出洞去,牛魔王氣勢洶洶追了上來,“唐三藏呢?把唐三藏給我交出來。要不然,你們都得死!”
春三十娘忽然轉頭去看青霞,“師妹,我知道你喜歡我家郎君,我倒不妨把他讓與你,可你萬萬要記得,幫我把兒子養大!”
說罷,轉身沖向牛魔王。
卻還沒行幾步,青霞忽地追了上去,拉著她的衣衫,輕笑道:“你想拉我下水,給你兒子喂奶擦屁股洗尿布,真是做夢。你的兒子,你自己養罷!”
說著,便將春三十娘整個人往洞外甩了出去。
下一瞬,青霞朝舞馬靠了上來,沖他眨了眨眼睛,“舞郎君,我沒有騙你。”
“騙?什么?”
“你猜。”
“別浪費時間。”
“有一個秘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嗯?”
“在骷髏院幻境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青霞笑道:“假使我順著神旨安排的故事死掉,你身上的詛咒就不會被觸發。”
青霞說罷,一掌拍在舞馬的胸口,將他人擊出洞外,“舞馬,記住你欠我的。”
石洞門緊跟著匆匆落下,眨眼便要砸在地上。
“接著!”洞里傳來青霞的聲音,又從洞里扔出個東西來。
舞馬連忙伸手接住,東西還挺沉的。拿在手中一瞧,是個兩開青石盒,上面斑痕累累,一側寫著般若波羅蜜,正面一半寫著回到未來,另一半寫著時光倒流,自然是月光寶盒了。
舞馬此時還有些發愣,一時間想不明白,青霞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把月光寶盒交給自己。
石洞門已然落下,只聽見里面低低傳來一句“再見”,便將所有的聲音隔絕了。
正百般不解之時,舞馬頭頂虛光一晃,眼前忽然閃過一道活靈活現的影像,只見——
盤絲洞口,陰陰沉沉,石洞門疾疾落下,青霞從懷中取出一方石盒,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深深凝望一眼,才往洞外丟了出去。
她伏下身子,側著腦袋,眼瞧見舞馬接住盒子才算安了心,沖著洞外說了一句話。又自言自語喃道:“至尊寶走好,白晶晶可要退場了。”
舞馬忽覺心口驟然一痛,好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卻不曉得這是為什么。
青霞跌倒咕隆跑到洞門邊,把機括一轉,從里面拔出一把長條石頭鑰匙,捏在手中,注入法力,鑰匙便碎成了粉末。
稍許,牛魔王飛竄而至,一頭撞在了石門板上,磕出腦袋上一個大包。
“賤人,開門!”
“開不了,”青霞一攤手,掌心里面的石粉全撒了出去,笑嘻嘻道:“你瞧,神仙也開不了。”
“賤人!”
牛魔王痛哼一聲站起來,氣急敗壞舉起叉子,一擊便將青霞穿心而過,將人扎在墻壁上掛了起來。
鮮血四濺,沾的到處都是。
青霞閉上了眼睛,嘴角卻還帶著笑。
神旨影像至此消失。
二當家的抓住舞馬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淚:“白晶晶姑娘真是個好人吶。”
舞馬不動聲色,心中暗自琢磨:自己方才看到的影像,一定是發生在盤絲洞門另一頭的場景。
按照這一道影像的暗示,算計方才石洞門關上的時間,此時此刻,青霞想來已經被牛魔王釘在石壁上死掉了。而舞馬呢,沒有受到詛咒的影響,仍然好端端活著呢。
想了想,卻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影響。之前,看著影像的時候,他的心被揪痛那一下,許就是詛咒牽連的干系。
現在回過頭來想一想,他終于明白青霞說那一句:“舞郎君,我沒有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青霞順著神旨安排的故事死掉,詛咒就不會被觸發,舞馬便不會死掉。
經青霞這般提醒,舞馬才隱約想起很久之前,在骷髏院幻境時的一些細節…似乎是在自己和青霞一起往骷髏大殿里面沖的時候,青霞差一點被骷髏和尚殺死,那個時候領路的兵士,也就是后來被舞馬收為管家的阿土狼,救下了青霞。
現今仔細回憶一番,在青霞瀕臨死亡的那一刻,舞馬好像的確沒有生出那種被一雙大手抓著,快要窒息的滋味,也沒有頭頂立著一把懸刀眼看就要砍下來的感覺。
那個時候,因為危機四伏,心弦緊繃,舞馬沒來得及細想,倒把這一茬兒忽略過去了。沒想到,青霞卻留了心眼兒。
也可由此猜測,田德平詛咒一定是相互作用的。舞馬這邊有頭頂懸刀的滋味,青霞那邊便一定有舉刀砍頭的感覺。也便是如此,青霞才能借著骷髏院幻境中遇到的生死危機,推測出來化解詛咒的辦法。
等此刻沉下心來,仔細回思,舞馬也終于明白青霞這一番舉動,到底是為了什么——
青霞恐怕是在舞馬來到突厥之前,就想好了怎樣解掉舞馬身上的詛咒,以此來換得舞馬幫她報仇雪恨。
只不過,這樣解掉詛咒的辦法,到最后一定要犧牲青霞自己的性命,所以那時在青霞的營帳里,她才會千方百計想讓舞馬先答應她的請求。
可是…又奇怪了,為什么青霞不將一切攤開來說呢。
舞馬想了想,不禁要怪自己愚笨——想來,青霞一定摸透了他的脾性。
青霞一定曉得,對于她的一切,所言所行,舞馬都是充滿警惕和忌憚的。所以,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出自青霞之口,哪怕是開誠布公,舞馬也一定會充滿疑慮。更何況,解開詛咒是要青霞犧牲自己的性命,舞馬怎么可能相信嘛 于是便有了那個晚上,青霞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舞馬,便索性將舞馬拉進神旨世界來,之后循循誘導,使得舞馬在大漠里許下先前那個誓言——若是青霞死在神旨之中,而舞馬好端端活著出去了,舞馬便要在能力足夠的前提下,幫青霞報仇雪恨。
再于是,便有了今日,青霞犧牲了自己,成全了舞馬。
當然,青霞一定也有賭的成分。她賭的是,她不僅救下了舞馬,還救下了春三十娘,這便算是讓舞馬欠下了天大的人情,等舞馬離開神旨以后,他不為她報仇一定會良心不安的。
舞馬又想起了,先前在斷崖之上,青霞壓在他的身上,雙手按著他的雙手,那一番看似真情的告白。
她說出深情款款說出那些話,所為的究竟是什么呢。既然她打定主意犧牲性命來換取舞馬兌現承諾,就完全沒有必要去作這種告白的,更完全沒有必要向舞馬獻身啊。
難不成,只是為了讓舞馬心頭再添一番愧疚?
不對,青霞了解舞馬的,他可不是這樣容易心軟的人。做出那種事,青霞帶給舞馬的,更多的應該是羞辱和反感。
舞馬沉下心來又想了想,被青霞壓在身上那個時候,他的確是很反感的。可如今青霞死掉了,他心中又真真切切泛起了一絲虧欠感,想自己對她是否真的太過冷血。難道,這種心情也被青霞算計在里面了?
舞馬心里面不停地涌起亂七八糟的念頭。
和青霞相識以來的諸般情景,她活靈活現、活潑可愛的神情,像電影片段一樣,在舞馬眼前晃過。
還有她說的各種各樣,深情的,狡黠的,冷血的,溫柔的話語,也在舞馬耳邊輪番回響。
舞馬手里的月光寶盒開始嗡嗡作響。
伴隨著寶盒的震蕩,舞馬隱約感受到一股來自此世界之外的召喚力量,還有來自這個世界的排斥之力加諸于身,仿佛隨時要將他帶離這里。
月光寶盒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是的,月光寶盒找見了,神旨也將結束了。
舞馬將要離開這個神旨世界。而青霞將永遠留下來。永遠。
身旁傳來春三十娘哽咽的哭聲,她扒在洞口的石門上啜泣著,“白師妹,白師妹,你怎么這般糊涂!”
舞馬走上前去,春三十娘轉身摟住他大哭起來。
“你不是說,你和白晶晶一直是死對頭么。”
“同門師姐妹,又是前后腳拜在師傅門下的,一起學藝,數不清的日子,哪里會有真正的死仇。我只不過是惱恨她天賦比我強,師傅總是夸獎她學得快,學得好,害得我在師傅面前沒面子罷了。現今她為了救我而死,我自然傷心的很。
其實,回頭想想,她其實從來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反倒是我一直在找她的麻煩,是我對不起她。
倘使時光能夠倒流就好了。我便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將她救下來!”
倘使時光能夠倒流…倘使時光能夠倒流…
舞馬手里緊緊握著月光寶盒,心里反復喃著這句話。
恍然間想到:春三十娘提醒的好啊,有月光寶盒在手,時光當然是可以倒流的,青霞的死也就未必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只是,他憑什么要救下青霞。這個女人活過來之后,詛咒豈不是又要纏上自己了。
憑她這么多心眼兒,這么多算計,又還有敢于對她自己狠下殺手的悍勁兒,舞馬其實很難永遠對她占到上風的。
可若是不救下她,舞馬就要永遠承著她這份救命的恩情了,永遠都要懷著這份歉疚感了,永遠都要難以忘記,之前在懸崖上,她按著他的雙手,緩緩向他靠近的畫面了。這些,將糾纏他一生一世,一輩子。
更何況,青霞身上,還藏著那么多秘密,那么多疑惑,那么多不解之謎,他其實一直抱著極大的好奇心在探索,在挖掘,在解謎呢。
現今青霞死了,就像是一部精彩絕倫的偵探懸疑電影到了即將揭秘的時候,忽然停電了。不,應該是忽然有人告訴舞馬,這個世界上,關于這部電影的所有底片都被銷毀了,舞馬再也看不到大結局了,這讓人怎么能忍受得了。
舞馬舉起月光寶盒,讓從天而降的月光照在寶盒上面,腦海里想著寶盒的咒語。
他忽然想到,會不會,青霞早就算到了這一切——她算到了寶盒可以倒轉時光,算到了舞馬對她懷著好奇,算到了舞馬對她懷著歉疚,所以一定會用月光寶盒逆轉時光,把她救下來呢?
如果是這樣,那青霞算的也有點太狠了。
想到這里,舞馬略微遲疑了一下。
又不知怎么,他耳邊忽然響起青霞先前寒毒發作時,對他說過的那些可憐巴巴的話——“別,別丟下我…丟下一次就夠了,我害怕。”
到了這種時候,這些話語居然這般應景,又這般清晰,仿佛是此時此刻,青霞的幽魂穿越了山洞,穿越了冥界人界,湊在舞馬耳邊說出來的。
月光寶盒的震動越來越急促,盒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閃耀。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舞馬高高舉起月光寶盒。也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他決定解開那些藏在深處的秘密,決定不要為此一生愧疚,決定靠著自己的直覺向前走。
就算這個女人再狡黠,再高深莫測,再怎樣算計他,他也要把她復活過來,把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查個清清楚楚。他既然知道了解開詛咒的辦法,那就還有能力去完成第二次。他能救活她,就還能殺死她。他能做到的。
他學著至尊寶,把月光寶盒打開平放在地上,月光照在寶盒上,一道紅芒,一道黃光交替閃過。
他站起身,朝著天空中的明月一聲怒喝:
“菠蘿…什么玩意兒忘光光了…”
說罷,連忙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寶盒上的咒語——他腦子要比至尊寶好的多,當然不至于忘掉,只不過是為了更加貼近劇情,提高成功率而已。
“是般若波羅密…”
舞馬站起身來,一手指向天空,
“般若——波——羅——蜜!”
便聽轟隆一聲巨響,自寶盒射出一道紅光將他整個人攏住,遠處傳來二當家縹緲的聲音——“哇…升仙了啊!”
緊跟著,便覺見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從他的身體里面抽走了什么,一陣天翻地覆的暈眩。
再清醒時,便覺見整個人踩在了空處,直往地下落。
落在地上時,跌跌撞撞的,差點摔了一跤。
抬頭再看,青霞一掌拍到他的胸口,將他朝著洞外擊飛了出去,“舞馬,記住,你欠我的。”
舞馬落在洞外,洞門飛快落下,月光寶盒被扔出來。春三十娘趴在門上開始哭泣。
“白晶晶姑娘真是個好…”
舞馬一把甩開二當家的,“好你個頭。”
“般若——波——羅——蜜!”
“哇,又升仙了…咦,我為什么要說又…”
時光倒轉,再睜眼時,青霞一把將春三十娘丟出洞外:“想拉我下水,給你兒子喂奶擦屁股洗尿布,真是做夢。你的兒子,你自己養罷!”
說罷,又湊向舞馬,“舞郎君,我沒有——”
舞馬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沒有騙我。”
青霞瞪大了眼睛,“你…”
“你什么你,你是不是想說,你在骷髏院幻境的時候就發現了,假使你順著神旨安排的故事死掉,我身上的詛咒就不會被觸發啊。”
“你…”青霞一臉被雷劈中的神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還想說,我欠你的,我欠你個大香蕉啊。”舞馬說著,拉住青霞往外跑。
“啊!我明白了,”青霞身子一震,“寶盒上面那句話,原來是真的——時光倒流,你是從未來回來的,怪不得…怪不得…”
“怪什么怪,”舞馬冷笑:“你不是早就算計好了么,我會回來救你的。”
“王八蛋!”
青霞臉上一僵,掙開他的手,“你走!”
“你想清楚了,”舞馬說道:“月光寶盒只能用一次,這回死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那真是…太好了,”青霞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胸口,“你欠我的就是欠我的,欠著罷,永遠也還不掉!”
這一掌,可要比之前兩次重的多,舞馬覺得自己嚴重受傷,快要吐血了,撕心裂肺的痛。這絕對是青霞故意的。
舞馬被拍出洞門口,重重摔在地上,洞門將落未落。
他忽然想起什么,趴在地上,沖著青霞大喊,“快,快把月光寶盒扔出來。要不然你死定了。”
青霞滿臉慘笑,沖他搖了搖腦袋,洞門越落越低,里面傳來青霞黯然寂寥的聲音,“舞馬,我要你這輩子都記著我——”
說著,一聲凄厲慘叫,大抵是被牛魔王從背后一叉子貫穿了,一道鮮血從石門夾縫里撒了出來,刺眼極了。
混蛋。
舞馬用力拍了一掌石門,拍得掌心生痛。
他心想月光寶盒還在,只是被隔在石門另一頭了,自然可以慢慢想辦法拿回來。但青霞…隔得時間太久恐怕要出問題的。
在他的記憶里,月光寶盒要么只能倒回很短的時間,要么就得退回五百年前。
等自己再次拿到月光寶盒,恐怕短時間的退回根本就見不到青霞了。
退回五百年前呢,青霞大概還沒有附在白晶晶身上,滄海桑田,變幻莫測,再加上自己這一只蝴蝶扇動翅膀,世上會不會再有青霞還是兩說呢。
不行,現在就得拿回月光寶盒。
他猛地站起身來,正要想辦法溜回洞中,卻遠遠瞧見,先前自己喊咒語的地方,月光寶盒靜靜躺在地上。
他顧不上思量月光寶盒是怎么從青霞懷中跑到這里的,又或者是時間法則的神奇魔力使得這個寶盒一直就待在這里,又或者,是時間的錯亂讓同一個空間同時出現了兩個寶盒,又或者…是管理神旨的王八蛋神仙的惡作劇。
舞馬顧不上想清楚了。
他疾奔起來,用足球場上鏟球的動作滑了過去,“般若——波——羅——密!”
“哇,又,又…升…”
“升你個頭!閉嘴!”
再落地時,他又回到了盤絲洞中,青霞剛剛把春三十娘丟出洞外,向舞馬湊了過來,
“舞郎君,我沒有——”
舞馬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沒有騙我。”
“你…”
“你什么你,”舞馬拉著她往外面跑,“你跟我走。”
“不行,”青霞定住身子,“就這一次機會了,你不能錯過。”
“什么機會。”
“解除詛咒啊,”青霞說道:“在骷髏院幻境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假使我順著神旨安排的故事死掉,你身上的詛咒就不會被觸發。”
說著,一掌拍向舞馬的胸口。
“的確,”舞馬早就料到,一把抓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就這一次機會,可不是詛咒。”
“那是什么?”
“就這一次機會——我愛你,你跟我走罷。”
青霞身子一滯,“你說什么!”
舞馬不說話,很短,又似乎極其漫長的沉默,
“也許,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感情擺在我面前,我不敢信任她。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上天給了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所以,我想邁大膽地出那一步,我要相信那個女孩一次,我要對她說:“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前加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舞馬說完這句話,心弦就繃緊了,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著青霞。
他知道,終于到了自己試探青霞心意的最關鍵的時刻,對方到底存心善惡,將在這一剎那給出答案。
在這一瞬間,青霞的眼神復雜極了。
她的眼睛里汪著一灘水,一灘成分非常復雜的水,像是把春天雨后泥潭里的水,小時候家里后院的井水,茂林深山里清澈的泉水,黃河里卷著泥沙的黃浪,大海里蔚藍的咸水,全部攪合在一起,盛進了她的眼睛里。
遠處傳來牛魔王的怒吼聲,把青霞從渾身僵硬中喚醒過來。
“你這時候說這種話,要我怎么相信你!”青霞搖頭,慢的像是電影的回放,“要知道,我也只有這一次機會。”
什么意思…舞馬使勁兒琢磨這句話。
“這個給你…你千萬拿好了。”
青霞從懷里掏出月光寶盒,塞進舞馬的手里。
“去!”
青霞凝實了法力,輕輕一掌,拍在舞馬胸膛。
這一次,舞馬只覺得一股和柔的法力包裹住自己,將整個人送到了盤絲洞外。
洞門飛快落下,只剩一句“舞郎君,山高路遠,后會無期”若有若無地從里面傳了出來。
二當家的抓住舞馬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淚:“白…”
“白你大爺。”
一把甩開他,舞馬飛快跑到月光下,怪事——方才還在這里的另一個月光寶盒卻瞧不見了。
他顧不得理會,心中一陣陣絞痛傳來,把月光寶盒打開放在地上,陰郁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手指朝天,
“般若——波——羅——密!”
二當家的捂住嘴,朝他看了過來。
一道猩紅的光閃過,一陣窒息感。
他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看四周的景象,似乎仍是那個盤絲洞,但身旁空無一人,到處一片寂靜。
洞壁上,地面上,落得滿是灰塵,仿佛久未有人居住的樣子。
再看天色,亮堂堂的,大概也是白天。
“青霞!”
“燕芝!”
“二當家的!”
無人回應。
舞馬順著洞內長廊往外走,洞里到處都掛著長長的藤蔓條,差點將他絆倒。
一直走到洞門口,找到門邊的開關一擰,山洞門徐徐打開,明亮的日光照進來,讓他瞇起了眼睛。
他緩緩走出洞外,從懷中掏出月光寶盒,心想這下子糟糕了,肯定回到了五百年前,也不知神旨任務會不會因此發生變故。
正抓著月光寶盒打開又合住,合住又打開,對著天空找光亮,忽聽遠處傳來優哉游哉的腳步聲。
順著腳步聲瞧去,只見一個披著白紗,黑衣打底,清麗絕倫的女子,牽著一頭驢子,朝這邊緩緩走了過來。
瞧她的面龐,竟與電影里面的朱茵一般無二。
路過舞馬時,女子停了下來,“神仙?”
舞馬搖頭。
“妖怪?”
“謝謝。”
女子說罷,禮貌笑了笑,朝著山洞口行了過去。
舞馬連忙站起身,“哎,盤絲洞,不要亂闖!”
“盤絲洞?”女子嗤笑道:“你當我不識字呀,明明是水簾洞嘛。”
舞馬抬頭一看,洞門口刻著的果然是水簾洞三個字。完蛋,難不成還要走一遍大圣娶親的劇情。
舞馬發愣。
女子瞧著舞馬發愣,笑道:“嗯,盤絲洞這個名字也蠻好聽的。”
伸手沖著門洞上一比劃,灑下一片星星點點,水簾洞三字眼瞧著便成了盤絲洞三個字。
女子回眸一笑:“以后,我就住在這兒。”
舞馬追了上去,“等一等!”
女子轉過身來,隔空拍出一掌。
舞馬被擊倒在地上,月光寶盒掉落下來。
女子隔空一抓,將月光寶盒攝在掌中,笑著觀瞧一番。
舞馬艱難爬起身。
“誒,”女子拿劍指著舞馬,“我現在鄭重宣布,這個山所有東西都屬于我的,包括你在內。”
“我?”
“對呀,就像我的騾子一樣,給你蓋個章。”揮手一擲,一道青芒射中舞馬的腳心。
舞馬痛的直叫喚,心里面第一個念頭便是,得,這回成了死猴子了。
腳底一陣陣發燙。脫了鞋子一看,便瞧見腳底板果然生了三顆痣。
不遠處,那女子身形一晃,僵在原地,好似也被什么東西擊中了。
舞馬耳邊響起一陣畫外音——你還沒有變成孫悟空托世,是因為你還沒有遇見給你三顆痣的人 他連忙拿出照妖鏡對著一瞧,鏡子里面果然是一張帶著緊箍咒的懵逼猴臉。
抬頭一瞧,只見女子的臉不知何時變了模樣,竟換作了青霞的模樣,比之前更要嬌美幾分。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女子莞爾一笑,“如果有人欺負你呢,就報我的名字。從今天起,我叫盤絲大仙。”
女子說著,沖他眨了眨眼睛。
一聲輕笑,灑然轉身,牽著驢子怡然走向洞門。
“盤絲大仙…”
舞馬喃著,揉了揉眼睛,直以為自己看錯了,“青霞,別裝了,我知道是你,裝什么大神啊。”
正說著,兩道金光從天而降。
其中一道將他整個籠住,他又覺見那股來自異世界的吸引力了,這個世界也開始排斥他。
另一道金光,朝著女子罩了過去,也將女子籠住。
那邊山洞門緩緩落下,傳來女子一聲驕喝:
“芝麻關門!”
山洞門緩緩落下。
金光隨即一晃,兩人同時消失在原地…
舞馬再睜眼時,只見青燈布帳,忽忽夜火,悠悠奶酒香飄來。
他站在帳篷門口,青霞擋在他的身前,露出明艷又狡黠的笑臉。
(至尊寶與白晶晶完結章)
說是完結章,其實按照大綱來講,只寫了一半的故事。剩下一半,還要好久才會寫到,那就是紫霞仙子的故事了。
最近幾天一直特別忙,今天晚上還加班到了十點多。
回家想加一把勁兒,趕在十二點以前把這一章發出來的,結果太長了,只改就改了兩個小時,然后就拖到兩點鐘才更新,感覺現在整個人都有些發懵的。
這張發完,我要休息兩天,好好想想后面的劇情。抱歉,咕咕咕了。
我也是服了,居然靠寫小說放鴿子明白了咕咕咕是什么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