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學園都市的一家餐廳里。
上條當麻和闇咲逢魔分別坐在兩張桌子上,但他們的對面都有人。
上條當麻的對面是意識模糊趴在桌子上的最后之作,她的額頭和臉上都有著不正常的紅暈。
闇咲逢魔的對面,是臉腫了兩圈,并且青一塊紫一塊的研究員天井亞雄,此時天井亞雄也趴在桌子上,顯得有氣無力。
上條當麻打開絕對能力者實驗的計劃書后,指著的并非一方通行的照片,而是天井亞雄的照片。
作為實驗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天井亞雄的照片會出現在那份計劃書里很正常的事情,而這,也讓上條當麻通過闇咲逢魔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他。
隨后,這兩個人一路尾隨天井亞雄到了這家餐廳,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多左右。
想要帶走最后之作的天井亞雄剛一進餐廳的門,就被上條當麻和闇咲逢魔追上來一左一右架了出去,面對這兩個人,他連掏槍的機會都沒有。
把天井亞雄強行帶到附近的一條小巷子,然后奪走并拆毀了對方手里的槍后,上條當麻走進餐廳去照看最后之作。
闇咲逢魔則跟天井亞雄好好探討了一下生命的真諦與人生的哲理。
然后他才帶著被打到徹底喪失反抗能力的天井亞雄一并進入餐廳。
照理說這種情況,店主其實是應該報警的——報告警備隊。
但現在的餐廳里只有上條當麻四人,除此之外,不管是店主、服務生還是客人,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驅散閑人確實是一個實用價值極高的術式。
“最后確認一次,你應該知道不老實的話,會有什么下場吧?”
渾身上下都透露出黑道的肅殺氣勢的闇咲逢魔瞇著眼睛,對著天井亞雄問道。
“嗯嗯…”
失去了在學園都市里所擁有的一切的天井亞雄,此刻精神狀態本應是比較瘋狂的,威脅之類的手段用在他身上將會大打折扣。
但不幸的是闇咲逢魔是來自“更深層的黑暗的世界”的專業人士,遇上他,算天井亞雄倒霉。
傍晚,六點三十分。
拿著裝著人格資料隨身碟及筆記型電腦的信封袋的一方通行,一腳踏進了餐廳。
他向著最后之作的方向看去,卻看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那個把他打進醫院后又死皮賴臉想要和他交朋友的刺猬頭上條當麻。
以及看起來半死不活的天井亞雄。
一方通行的腦海里幾乎立刻推演出來了事情的經過。
那個愛管閑事的家伙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最后之作的危機,然后便找到了罪魁禍首天井亞雄,將他帶到了這里,試圖解除最后之作的危機。
至于那個看起來像是在看守天井亞雄的高大男人,應該是他的幫手或者手下吧。
“嘿,一方通行!”
那個刺猬頭向他招手。
一方通行走過去。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也是來幫那個小鬼的。”
“嗯,”上條當麻點點頭,他神色凝重地對著一方通行道:“不過現在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病毒的爆發時間是晚上八點,現在離最后之作的‘人格病毒’爆發只剩下一個多小時了。”
“什么!”一方通行的臉色有些變化,“病毒爆發的時間不應該是晚上零點…不,這個時間是從天井亞雄留下的資料里解讀出來的…”
他將目光轉向天井亞雄,臉上展露出猙獰的表情:“到底那個時間是真的?八點還是零點?”
“是八點…資料里的時間是我當時隨手留下的煙霧彈。”
或許是因為被打得太狠,天井亞雄的聲音有氣無力。
“該死!”
一方通行走向天井亞雄,他的一只手抬起,按在天井亞雄的一只肩膀上:“如果你不想死的話,現在立刻告訴我病毒的程式結構和解讀程式碼!”
“來…來不及的…我只知道病毒的程式結構,但我沒有專門為了這個病毒編寫解毒用程式碼,所以就算我告訴你病毒的程式你也來不及…啊——!”
劇烈的疼痛讓天井亞雄臉色扭曲并發出并發出高亢而凄慘的聲音。
“等等!”上條當麻的右手握住一方通行的手腕,“現在殺了他也改變不了什么,留下他說不定還能有些用處。”
上條當麻不想殺人,也不想看著別人殺人。
“況且你應該也不想在最后之作的面前殺人吧。”
“…”
一方通行將手從天井亞雄身上拿開,上條當麻也松開一方通行的手腕。
一方通行把目光轉移到上條當麻的身上,眼神中帶著些他自己都沒能察覺的希冀:“你有辦法嗎?”
“這是我在天井亞雄的跑車里找到的,病毒感染前的最后之作的人格資料。”
上條當麻拿出一個信封,他打開信封袋,將其開口對向一方通行,信封袋內的隨身碟上寫著“編號20001號人格綱要-感染前”。
“只要將如今的最后之作的頭腦與這個人格資料交互比對,找出多余的部分,就可以讓病毒程式碼無所遁形。這個工作完成之后,接下來只要將正常的資料覆蓋在異常資料上,予以修正就行了。”
突如其來的驚喜令一方通行的神色有些呆滯。
他有些茫然看著上條當麻的臉,腦海中浮現出那天晚上的場景。
漆黑的夜幕中,同樣身處漆黑的深淵的自己,被對方沖過來,然后一拳打倒。
這是一個比夢境還要荒誕不經的場景,但經歷了這個場景之后,被取消了實驗資格的一方通行,卻再也沒有做過一個噩夢。
還有現在,這個看起來就很喜歡多管閑事的刺猬頭,拿著可以拯救他想拯救的人的東西,微笑著說“已經有解決辦法了”。
或許,他真的是“英雄”?
一方通行的腦海里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至少對我而言,他確實像是一個拯救我的悲劇的“英雄”。
該死!我怎么會這么想!
一方通行被自己腦海里的想法嚇了一跳。
“我們至少需要一臺學習裝置、一個培養器和一臺效能達標的電腦。”
上條當麻的話打斷了一方通行的思緒。
“我們可以帶那個小鬼去研究所!會有一個研究員幫我們的!”
一方通行立刻回復。
“研究所遠嗎?時間夠不夠?”上條當麻問道,旋即他又補充了一句,“天井亞雄的跑車可以用。”
“足夠了!”
研究所很遠,但如果有一輛跑車的話,時間上是絕對趕得上的,只要稍微超速一點點就好了。
研究所里。
最后之作安靜地沉睡在培養器里,方川桔梗站在電腦前忙碌。
為了避免打擾兩人,上條當麻和一方通行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
“一方通行。”上條當麻突然向一方通行搭話。
“什么?”
一方通行轉頭看向上條當麻,雖然最后之作的危機還沒有徹底解除,但十幾分鐘前,手持最后之作的人格資料的方川桔梗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還是讓一方通行的內心輕松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上條當麻的覺得一方通行回應自己的時候,語氣有些古怪。
“這個方案還是有缺點的…”
“…我知道。”
一方通行是貨真價實的高材生,掌握著足以令部分研究員都自慚形穢的豐富知識。
所以在他聽到這個方案的一瞬間,他就已經知道這個解決方案的缺點是什么了。
他們手上的人格資料是“病毒感染前的人格資料”。
換句話說,如果以這個人格資料為藍本,將“多余的資料全部覆蓋”,“病毒感染后”所獲得的回憶也會全部遭到修正而消失得一干二凈。
就好像在畫紙上涂滿油畫顏料,以新的畫蓋住舊的。
包含那次相逢。
包含那些對話。
包含那個笑容。
那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將流失。而這種痛,必須由他來背負。
“…那又怎么樣?把一切都忘了,對這小鬼也比較好。”
仔細想來,確實是這樣。回想深夜的小巷道及學生宿舍的房間就可以得到印證。只要她與一方通行在一起,就隨時有遭到不明人士襲擊的危險。
雖然最后之作毫不畏懼地接納了一方通行,但正因為如此,才更不能讓這樣的人活在與自己相同的世界中。
她必須回去才行。
離開這個怪物橫行、血腥殘酷的世界。回到有溫暖陽光的世界。
他孤獨地、虛弱無力地笑了笑。
一只溫暖的手搭載了他的肩膀上。
“別擔心。”
一方通行看到,那個人在對他微笑。
“…”
一方的嘴唇輕輕顫抖了一下,心中某個空缺仿佛流入了什么東西。
“喂,一方,我們應該是朋友了吧。”
“…”
一方通行沒有說話,明明這個時候他應該說“是”的,他的心里明明就是這么想的。
但他說不出來,他的喉嚨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樣。
他可以擁有朋友嗎?身陷泥沼,滿身罪惡的他,真的有擁有朋友的資格嗎?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不否認的話,那就算你同意了怎么樣?”
上條當麻有一次微笑著開口。
“…”
否認…怎么可能否認啊…
從不知道多久以前就一直在潛意識里渴望的東西,他怎么可能說出半點否認的話呢。
“你不會是在擔心自己會傷害到身邊的人,所以才不和我當朋友吧?”
“…”
“沒關系啦!我都把你打進醫院了,肯定是我比較強啊!你怎么可能會傷害到我的!”
“你說什么混蛋!”一方通行下意識地回懟。
但緊接著他立刻后悔了。
該死!我在說什么?我為什么要這么說話?!
“!!!”
上條當麻突然將另一只手也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直視著一方通行的眼睛,“你沒否認我們不是朋友,那現在起我們就是朋友了哦!”
看著那張朝他微笑的臉,一方通行的目光有些慌亂地四處游移。
淡淡的紅暈從脖頸向著臉上蔓延。
“欸?!你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