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的出現,這些東西本該都是他的,是你把他的東西奪走了 站在玄關,緒方真綾回想起昨天在這里隱隱聽到的那一切,睫毛輕輕地顫了顫,把手提包放在了柜子上,換上了拖鞋。
空氣里是她苦澀的嘆息聲。
昨天,秋恩雅的言辭太過激了。
本來林夏彥就一直處于一個默認要被手術刀“送走”的位置,現在又被秋孝珍的“女兒”那樣說了一通,心里不受傷是不可能的。
而更讓緒方真綾擔心的是,林夏彥的表現太反常了。
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還是溫和的書卷氣。
看不出有半點傷心難過。
緒方真綾旁敲側擊地和林夏彥溝通過,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壓下心頭的不安,緒方真綾像往常一樣開始給林夏彥的家里打掃衛生。
林夏彥今天乘飛機前往東京,偌大的家里只有緒方真綾走路的拖鞋聲和吸塵器的聲音。
“唉,怎么這么不聽話,天氣轉涼,還不把大衣帶上。”
打開臥室,緒方真綾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上的那件棕色低領大衣。
知道林夏彥要去東京,緒方真綾昨天晚上專門去給他新買的,特別叮囑他今天穿上。
皺了皺鼻尖,緒方真綾抱著這件大衣,打開衣柜,打算收進去,卻發現衣柜里少了一件大衣。
“不是不喜歡穿那件嗎怎么今天就穿走了。”
少的那件是林夏彥以前說過不喜歡的黑色高領大衣。
沒有想通關節,緒方真綾只好繼續拉著吸塵器走來走去。
明明林夏彥的家和平時一樣,卻總覺得有一種違和感。
一直走到書房,緒方真綾終于確認了這棟她熟悉的房子確實有一點微妙。
書桌上,躺著一本迷宮館的誘惑,是林夏彥的老師在多年以前的著作。
心里揣著那份違和感所引發的不安,緒方真綾有些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這本書。
卻意外看到了林夏彥的“書簽”。
是兩張票根。
兩張采馬爾特小鎮滑雪場的票根,被林夏彥當作書簽在用了。
林夏彥之前一直是用正規書簽的,緒方真綾也從未見過這兩張票根。
他在采馬爾特的時候和什么人一起去了滑雪場可是,為什么現在會把這兩張票根當作書簽呢 重新合上書,緒方真綾看著整體色調森暗的書封,心里驀地跳了一下。
這本書講的是四位作家為得到老作家宮垣的遺產,以“迷宮館”為背景創作小說,卻離奇死亡所引發的故事。
“作家迷宮死亡”
緒方真綾既覺得自己想得太多,卻又不無擔心地蹙了蹙眉。
嗡嗡嗡 手機的振動拉回了緒方真綾的神思。
“您好嗯既然這個時候已經進了航站樓,那你應該下午就能回來回來以后就去劇組吧先生有些事在忙嗯,他現在出遠門了。”
“乘坐韓亞航空oz101航班飛往韓國首爾的旅客請注意,還未辦理乘機手續的旅客請前往大廳辦理登機牌。”
一身純黑高領大衣,剛剛拿到行李箱的林夏彥站在成田機場的航站樓里,耳邊聽到熟悉得和母語沒什么差別的語言,仰起頭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來東京,他罕見地沒有帶上緒方真綾。
盡管帶上緒方真綾是更好的選擇,可他依然孤身一人站在了這片土地上。
甩了甩頭,戴上墨鏡,一身純黑的林夏彥繼那次帶著鄭秀晶去看母親之后,又一次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個送葬人。
一個孤獨的送葬人。
聽著周圍人說話的聲音,拿聽到這種語言,沒由來的就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
秋恩雅的話就像一塊鉛,哽在心里。
眼下這個遠離故土的時候,他才感覺到有幾分輕松。
明知是心理作用,他卻很篤定地認為這邊的空氣要比那邊的更清新。
“勝賴,我已經降落了。”
舉著手機在耳邊,林夏彥預料之中地接到了一通電話。
“夏彥你來得正好,家中正好各部來述職,你來跟我一起聽一聽。”
手機對面的聲音有點歡快,看熱鬧的意思更重一點。
“行,你請我吃飯,我就跟你聽。”
林夏彥沉著嗓音,沒有情緒起伏地挪揄了緒方真綾的哥哥。
手機里靜悄悄的,對面的人似乎是愣住了。
按照林夏彥以往的樣子,這種時候一定是敬謝不敏,再加落荒而逃。
聽那種述職簡直是煎熬。哪怕是作為齋藤組的家中貴賓,自從被迫聽了一次以后,他就再也不想聽了。
然而,今天這次他卻一反常態,就好像在說“早上好”一樣平常。
“好說,去吃知仙的懷石料理,怎么樣”
齋藤勝賴回過神,并沒有細問,這位家中的貴賓看起來溫和,但他的父親卻告訴他:“這個孩子的眼里藏著鬼神。”
當年對付藤原家的時候,林夏彥在勝賴的父親,也就是齋藤大家長的力挺下承擔了參謀的作用。
那是一場完勝,也徹底讓齋藤家高層中所有對林夏彥有意見的人閉上了嘴。
從那之后,齋藤勝賴就主動成為了林夏彥的朋友。
如果只靠緒方真綾,林夏彥是不會在齋藤家中真正得到認可的。
所以,盡管幾乎所有人都說林夏彥是一個溫和的文人,可齋藤勝賴卻始終記得父親的話,認定這個人的心里住著一個沉睡的鬼神,如果某一天蘇醒,那就不再會有現在這樣的林夏彥。
大概會黑化成什么可怕的人吧 好啊,那就吃這個吧。
給關系不錯的朋友發出這條信息,鄭秀妍打開窗簾,已經能看到機場的輪廓了。
仰頭看了看天花板,鄭秀妍嘆了口氣,用力握住了手機。
她的表情有些低沉,目光中隱隱帶著不忍和疲憊。
因為一條今天一大早發來的信息。
unnie,我在東京拍廣告,如果你回首爾的話,我暫時不在。
因為之前勸阻妹妹靠近林夏彥的那件事,分別被稱為是“妹控”和“姐控”的兩個人罕見地鬧得有些不愉快。
這是時隔一個月以后,妹妹第一次給她這么詳細地說了自己的行程。
想起妹妹以前摟著自己胳膊撒嬌賣萌的樣子,鄭秀妍頓時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妹妹對那個人應該是有一些好感的,盡管那兩個人應該不可能在一起,可自己還是 微微蹙眉,鄭秀妍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自己做了一個如此不輕松的決定。
“這位小姐是首爾人嗎”
“是的,您也是嗎”
順著這個打斷了自己思路的男女對話方向看去,鄭秀妍先打量了一番表情純真的年輕女人,又掃了一眼在她看來其實很緊張的年輕男人。
“真是拙劣的搭訕。”
不由地悄悄吐槽了一句,鄭秀妍收回視線,把腿上放的那本雜志舉到了面前。
因為,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拙劣了,這樣的搭訕也就只能對付一下涉世未深的年輕小姑娘。
如果是面對有閱歷的成熟女性,是不可能會在人家心里留下印象的。
心里印象 鄭秀妍的指尖在手心里扣了一下,突然就聯想到了那個在自己內心留下了很深印象的男人。
不同于這種拙劣的搭訕,那個人就“高明”許多了。
明明已經不見面很久,明明當初彼此都在“遠離”,明明對方從來沒有表達過那種意思,可卻還是不斷地讓自己想起。
越來越想念,越來越身不由己。
藏在墨鏡后面的眼眸輕輕合上,像是林夏彥站在面前一樣,鄭秀妍仔仔細細地用目光勾勒出了林夏彥的輪廓。
于是,原本的那份“于心不忍”又漸漸變成了“志在必得”。
不想抗拒那份吸引,也無法抗拒那份吸引,那就放任自己被吸引吧。
“好了,我也該動身了,不能一直站在這里打電話,我”
看到驀然出現在自己視野當中、與自己四目相對的那個人,林夏彥舉著手機,聲音戛然而止。
怎么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