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要回來省親的消息一傳出,慕容世家上下都忙做一團。平時就算逢年過節,也是慕容老爺到京城去拜見娘娘,哪里有機會能夠回娘家來。
這次,慕容九兒的婚事,倒是一次機會。慕容世家之殷盛,雖非慕容淑而起,但卻因其而臻于頂峰。
所謂皇親國戚,最貴者也莫過如是了。慕容淑選上妃之前,慕容世家雖是武林中的百年世家,也不過草莽而已。但如今,誰要對付他慕容世家,第一得先斟酌一二,是否承受得住朝廷的怒火。
如果要絆倒這個百年世家,唯一的方法就是先脫掉這層皇親國戚的干系。但這又談何容易呢?
慕容老夫人等內眷日日忙亂,到這兒已籌備了三月有余。他們專門收拾出一座莊園,以供淑妃下榻。
其中各處古董文玩,皆已陳設齊備。又到江南河朔采辦各種鳥雀,自仙鶴、孔雀以及鹿、兔、雞、鵝等類,都已買全,交于園中各處像景飼養。
除此之外又請了二十出雜戲,甚至連小尼姑、道姑也都備齊了。慕容老夫人再三檢點,確定再無一些遺漏不當之處了,才敢去請駕。
隨后就是劉喜帶著太監來先看方向: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都有嚴格的規定。
慕容千秋看到這一幕,不禁感嘆,一入皇家深似海,竟有些后悔當初送女兒入宮去了。
到了淑妃燕駕之日,慕容千秋等在千秋山莊之外,過了許久,忽聽外邊馬跑之聲,伴隨著喧天鑼鼓,一時,便有十來個太監都氣喘吁吁跑來拍手,意思是提醒他們:“來了,來了“。慕容家眷自慕容千秋往下,各按方向站好。只見一對紅衣太監騎馬緩緩的走來,在慕容山莊水坊前下了馬,垂手面西站住。少時站了十來對,才聞得細樂之聲,一對龍旌鳳匾,雉羽夔頭,又有銷金提爐焚著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鳳黃金傘過來,又是冠袍帶履。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一隊隊過完,后面方是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緩緩行來。
這轎子中坐的,自然就是淑妃娘娘了。這些年來,她日益受寵,大有扶為貴妃的意思,就連這配置也是逾格的。
慕容千秋雖然不懂得,但他有幾個女婿卻是清楚,但都是以為這是娘娘受寵有加,所以特有的恩典,未敢作多想。
版輿抬進大門,入儀門往東去,到一所院落門前,有執拂太監跪請下輿更衣。于是抬輿入門,太監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嬪等引領淑妃下輿。
院內各色花燈爛灼,皆系紗綾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燈,寫著“體仁沐德“四字。淑妃入室,更衣畢復出,上輿進園。只見園中香煙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象,富貴風流。——慕容淑回想起當初自己在南海神尼門下,是自由自在,我行我素。而如今想要見家人一面,都如此周折,不禁悲從中來。
然而父命不可違,她當初選擇了認命,此時就只能好好地過下去。也唯有如此,慕容家才能永遠太平。
慕容千秋等人侯在園外,等拿錢打發了這些值班太監,淑妃才能自由活動。
淑妃款步走出園子,但聽見一聲嬌柔之音:“阿姊!”
卻是平時冷若冰霜的慕容九兒,此時卻跟乳燕投林一般,徑直撲到了她的懷里。慕容千秋的原配死的早,九兒的生母是個小妾,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慕容九兒自幼就跟著慕容淑長大,慕容淑于她而言,亦姊亦母。自慕容淑進宮之后,慕容九兒便從未露出過如此開心的笑容。
“九兒!”慕容淑緊緊握著慕容九兒的手掌,“都長這么大了!”
這是有四五年未見,慕容九兒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眼看就要嫁人了。
“記得姐姐剛進宮的時候,你才一丁點大呢......”
“姐姐,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慕容九兒在她面前露出了極少見的孩子氣。
“哪里!和你比起來,姐姐可是老多了。”慕容淑搖著頭道,她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雍容華貴。
另外幾個慕容家的女婿雖然也侯在場上,卻都只能低著頭,不敢抬頭偷窺她一眼。
“好啦,九兒,快讓你姐姐進屋!”慕容千秋笑著道。
慕容淑看了一眼慕容千秋,發覺他的鬢角又斑白了幾分,不禁有些潸然。
“爹......”
慕容千秋點點頭,“這里沒有外人,不用再講虛禮了。三子,你們幾個都起來,到里邊去。”
慕容千秋話落,他身后的幾個女婿才敢起身。這三子就是慕容千秋最信任的姑爺,也是南宮世家的二少爺南宮凱。
他們幾個起了身,卻只是等候在一旁,等到慕容千秋、慕容淑、慕容九兒走了,才敢進大廳去。
這倒是件奇事。在這慕容世家,女子的地位竟然高于男子,其實不然,卻是姓慕容者高于旁姓。這些人大多都是入贅的女婿,地位自然是不高了。
在大廳內敘了一番家常,淑妃又和慕容千秋單獨聊了一會兒。
慕容淑這次回來,就是擔心自己這個小妹的婚事。她必須替她把把關,才能放心。
“爹,你是決意要和江家聯姻嗎?”慕容淑眉頭緊皺道。
慕容千秋笑容一凝,聯姻這個詞聽起來十分刺耳,他不喜歡。
“淑兒,你在人前是皇妃,但在我面前,總歸還是我的女兒,是嗎?”
慕容淑一低身:“自然是。”
“那你就不要過問這個,慕容家的規矩難道忘了嗎?”慕容千秋有些嚴厲道。
慕容淑臉色一沉,緊接著還是沒忍住道:“爹,你讓我當初為了慕容家進宮,我聽你的話了。可我不希望妹妹還走這條路。我們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工具......”
她話沒說完,就聽見慕容千秋怒道:“什么工具?我辛辛苦苦養你這么大,又給你榮華富貴,如今你貴為皇妃,萬人敬仰,還有什么不滿足的這不是幸福,這是什么!”
慕容千秋說得好聽,但慕容淑心中卻是冷笑。
所謂的榮華富貴,不過是獨守空房罷了!都是過眼云煙,不知何時就會徹底消散。當初她就是為了慕容家,才進宮去做皇妃的。她一點都不在乎榮華富貴,她想要的只有自由。
慕容千秋讓她進宮,為的就是讓慕容世家的地位更上一層樓。自己和他的親情十分淡薄,慕容千秋本就是個寡情之人。
“無論如何,那個江玉郎,我一定要見一見,否則我是不會同意的。”慕容淑執拗道。
慕容千秋又想罵人,但想起此時這個大女兒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了,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他打罵的女兒了。
慕容千秋臉色一轉,笑道:“淑兒,我知道你是為了妹妹好,但是.......好罷!我就讓那個小子來見一見你。他是你妹妹自己選的,我可沒有強迫她。”
慕容淑聽這話,臉色才緩和了許多,心中又想,到底是怎樣的男子,會讓慕容九兒也動心?要知道,以前的慕容九兒可是對男人十分痛恨的。
淑妃召見慕容家未來的九女婿,這消息傳下去,大家倒是不感奇怪。畢竟淑妃如今的地位也可以算是慕容家的女主人,替亡母見一見未來女婿也不是不可。
江玉郎來到慕容世家住了好幾日,一個人都快無聊到發霉了。只是他又去不了其他地方,只能乖乖等著成親之日。這一日,幾個太監來引路,倒是嚇了他一大跳。
后來才知道是淑妃要見他。對于淑妃,江玉郎沒有太多的印象,他也不懂得宮廷的繁文縟節。即便是他當初君臨天下之時,也和一般人無二。
“你就是江玉郎?”
高處傳來的是一個清冷的聲音,倒是和慕容九兒有幾分相似,但又比慕容九兒多了幾分成熟。
江玉郎胡思亂想著,便聽見旁邊的人小聲提示道:“姑爺,回話。”
是慕容九兒的丫鬟。
江玉郎嘴巴一歪,朗聲答道:“是,我就是江玉郎。”
慕容淑有些驚訝,心道這小子看上去如此文質彬彬,但說話卻怎么這樣粗獷?倒不是她矯揉造作,而是她常年處于宮廷之中,這等無禮的說話方式實在是少見。
慕容家的另外幾個姑爺,哪一個在自己面前不是畢恭畢敬,但這小子的語氣聽上去卻有些桀驁了,似乎對自己透露著一絲不屑。
慕容淑沒和他多計較,心道年輕人嘛,有幾分傲性也不奇怪。
“你抬起頭來。”
這次說話的卻是一旁的侍女了。
原來這話過于輕佻,娘娘是不方便親自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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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心道,這老娘們要看自己?好,就讓她看個夠,自己也正好瞧瞧她的模樣。
江玉郎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和九兒絕似的臉,但又比慕容九兒更為豐腴,帶著一絲絲少婦才有的血色,宛如盛放的牡丹花一般。
江玉郎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就呆了。他的眼睛盯著淑妃,而淑妃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是心頭一蕩。
因為江玉郎這白凈的容貌,又勾起了她的回憶。
當年,在她進宮之前,她和另一個讀書窮公子就有了約定。只是當時為慕容千秋所迫,只能放棄自己的愛情,進宮去選皇妃。
這一去就是六年,也不知對方是死是活了。
“淑妃娘娘......”過了一會兒,一旁侍女的提醒才把慕容淑喚醒。
還好,這里沒有其他人,否則剛剛二人這“深情對視”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而這侍女也是慕容淑信得過的,自然不必擔憂。
她臉上浮現兩抹紅霞,輕輕咳了一聲,在心中嗔道:“好個無禮之徒!”
“姑爺!”這時一旁的丫鬟又拉了拉江玉郎的袖子,“注意下你的言行,這位可是皇妃娘娘。”
她生意雖小,但慕容淑也聽得清楚。
她笑了笑,露出慈和的笑容,“江公子,我可以叫你玉郎吧!九兒從小跟著我長大,長姐如母,我也算是她半個娘親了。”
她說這話,意思卻是提醒江玉郎不要胡思亂想。
江玉郎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娘娘所言極是,玉郎拜謝。”
他說著卻并沒有彎腰的意思,十足的流氓。
慕容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奇葩的人,心道這就是江別鶴的公子嗎她聽說江別鶴老奸巨猾,不是個好人,但沒想到生了個兒子,卻如此憨憨。
“你們且退下。”慕容淑對兩個侍女吩咐道。
她們并沒有遲疑直接退了下去,這廳里就只剩下江玉郎和慕容淑了。
這老娘們要干嘛?江玉郎心中一凜,但見慕容淑突然從座位上起身。她衣著繁華,行動本是不便,但此時卻好似沐猴而冠一般,竟然直接來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江玉郎的手臂。
江玉郎一臉驚恐地看向慕容淑,但覺得手臂接觸處傳來一股冰寒的內力。
原來,這慕容淑也是一位宗師高手!
這倒是大大出乎江玉郎的意料。但在這一瞬間,他也明白了,劉喜的計劃!
原來,淑妃也是他的目標!
“娘娘你!”
江玉郎故作一臉驚慌,擺出不知所措的模樣。
慕容淑探查完了他身體的情況,這才開口道:“不必吃驚,我進宮前,也是武林人士。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查了查你的武功路數,不似邪門。”
慕容淑就怕這江玉郎居心剖側,進入她慕容家是另有所圖。
“娘娘,在下武功低微,實在是......”
江玉郎所展現出來的內力不過二流罷了,對于她和九兒這兩個宗師來說,確實是不堪一擊。
慕容淑卻搖了搖頭,看著江玉郎,突然大叫一聲:“江玉郎!”
這聲音又突然變得很溫柔,一股奇異的波動傳到了江玉郎的識海里。他瞬間明白了,這個女人是要催眠自己!
江玉郎內力雖然不如她,但精神境界卻可以碾壓她。她這點宗師的神識也想催眠自己,實在是癡人說夢。但江玉郎不想反彈傷了她,便決心配合她演一出戲,正好借機戲弄戲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