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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當時明月曾照人

  宋青書被那兩人身體加精神折磨了一整天,真是又困又累,一回到草房子里,到頭便睡。

  這天晚上,他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現代,之前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奇怪的是,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醒來后第一想法竟然還在念著那個可惡的小丫頭。

  “這是哪兒?”他虛弱無力地問道。

  “你醒啦!”

  等等,這個聲音怎么這么耳熟——

  “你在家打網絡游戲昏迷了三天三夜,差點成了植物人,好在醒過來了。”

  他艱難地扭過頭去,終于看見了護士的模樣。這一眼卻嚇得他魂飛天外——

  那護士正拿著手臂粗的針筒對著他獰笑,而她那張臉,竟然和那丫頭一模一樣!

  “別怕,打一針就會好的!”

  護士獰笑著向他走來,他拼命掙扎,想要離這女子遠點......

  “啊!你不要過來!”

  宋青書發出土撥鼠般的尖叫,從夢中驚醒過來。

  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外邊天還未亮,而他居住的地方周圍都無人,除了蟲鳴聲外十分安靜。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宋青書習慣性地伸出手去摸床上的劍,卻撲了個空。

  他睡覺都習慣將劍放在床的內側,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晨起時摸上劍便到朝陽臺去練習。

  “是了,寶劍抵押在小丫頭那里了。”

  宋青書這才徹底從迷糊中醒來。他摩挲著下巴,坐在床頭苦思冥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張三豐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這一老一少的存在,這老頭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宋青書雖然沒練過內功,但卻還是有眼力勁兒的。

  即便是七俠中武功最高的俞連舟也沒有讓宋青書產生這種感覺。

  深山之中多老怪,指不定這老頭是和張三豐一個級別的。是了,宋青書想起這老頭口中所說的“老張”,應該是指張三豐了。

  他和張三豐是舊識,應該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頂多就是王重陽和林朝英那種小打小鬧。否則張三豐不可能允許這么一個威脅存在于武當境內。

  既是立了禁地碑,便是不希望弟子進去打擾這二人。可這二人哪里有世外高人的模樣,反倒特別喜歡捉弄人。

  而那丫頭,更是古怪。

  看上去是十一二歲的樣子,有時候那雙眼睛卻又像是大人。說話也透著古怪,武功更是詭譎。

  宋青書回想自己學劍這些日子,并不認為殷梨亭在哄騙自己。殷梨亭不是那種性子,也沒那份耐心陪個孩子玩上三個月。自己見他演劍時眼中的異樣也作不得假。

  問題出在那丫頭身上,那小丫頭就像個“小妖怪”,所以才擁有如此妖異的劍術。

  宋青書回憶小丫頭使過的劍招,卻什么也想不起來。

  一招半式都記不起來了,只對自己落敗時有點印象。

  宋青書又回想自己應對時,太乙玄門劍、八仙劍、玄宮劍、龍華劍盡出,卻不能擋住那丫頭三招進攻之勢。唯有出了繞指柔劍術不斷化解她的攻勢,才能抵擋三十余回合。

  最后落敗便是宋青書出盡了招式,再無招可出,而丫頭的攻勢卻一如大江奔騰,滔滔不絕。

  宋青書回想起前世所見過的汪洋大海、滔天巨浪,似有所悟,口中喃喃自語。

  “明月、明月......月光無形而自九天灑落,怎么才能擋住月光呢?”

  宋青書興起,跑到了外邊,撿起一截枯樹枝就開始比劃。

  月色之下,宋青書看見自己的影子隨著自己舞動,亦步亦趨,無半分差錯,一個想法漸漸在他心中形成。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宋青書想到了李白那首詩,其中卻藏著劍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自己為何執著于化解對方的招式呢?何不以攻克攻,她既是月光化為劍勢,那自己就做那影。月如何,影便如何,她又怎么傷得了自己?

  宋青書沉浸在劍道之中,不知不覺東方既白,又到了天色昏暝。他整日就連吃喝拉撒,腦子里想的都是劍術招式。

  坐在木桌前,他就用筷子比劃;蹲在懸崖邊,他又用草桿比劃。

  如此持續了五日,其他師兄弟都擔心他又要走火入魔了,只是宋遠橋不在,也無人能夠勸得住他。

  “哈哈哈,我感覺我可以了!”

  這一日正在眾人正在堂內吃飯,宋青書忽然將手中木筷擲飛,仰天大笑,出門而去,狀若癲狂。

  余下眾弟子面面相覷,都認為宋青書瘋了,不知道掌門回來后該如何交代。卻有一眼尖的弟子發現宋青書擲飛的木筷竟然沒入梁柱盡半。

  武當禁地崖洞,明月正在屋內做飯,忽然聽見外邊傳來嚷嚷聲,抬頭一看自己綁的麻繩已有五個結了。

  “這家伙這么快又回來找虐了?”明月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

  出門一看,宋青書正立在老頭經常躺著的巨石上,手上還各拿著一把劍。

  “喲,老頭不在啊?”

  本來在巨石上睡懶覺嗮太陽的胖貓們都被宋青書給趕了下去,見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似乎五天前被打得七零八落那個家伙不是他一樣。

  “又來送劍?”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那劍法我已心中有數,今日我要光明正大取回我的寶劍。”

  宋青書說完就將一柄劍扔給了明月,“你若再用樹枝,輸了恐怕要賴賬。”

  “你以為我是你。”明月翻了個白眼,不過宋青書既然這么有信心,她也不介意在重重地打擊他一回。

  這次卻是宋青書率先發動了攻擊,依舊是上次那套太乙玄門劍。

  “不錯,你這劍使得比上次熟練多了。”明月還未出招,只是格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兒點評著。

  師父說的沒錯,這個家伙在劍道上確實很有天分,這么快就能將一個套路吃透。

  但若僅僅是太乙玄門劍的話,還是難以勝過她。

  明月剛想著,宋青書就變招了,這次依舊是太乙玄門劍,不過卻夾雜了其他劍術的變招。

  “龍華劍、太乙劍、八仙劍、玄宮劍,還是龍華劍,八仙劍......”

  這廝一邊出招口里還念念有詞,搞得明月有些煩躁,但明月也不得不出劍了。

  她很意外,宋青書竟然能夠毫無間隙地將這幾門劍術融合到一起,這是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幾門劍術的形似之境了!

  若明月還不出劍,還真接不住這一套套劍招。

  “況”的一聲,宋青書在她出劍的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這便是明月的劍!

  “薄涼如月色,劍未至而使人心先寒。”

  明月心中一動,雖然沒聽懂宋青書在叨念什么,但她感覺眼前的宋青書面對自己的劍,同五天前那個家伙完全不同了。

  “看招!”

  她一劍刺去,劍身反射著日光,雖是白天,卻如寒夜降臨,令人瑟瑟發抖。

  “好劍!”宋青書壞笑著,卻并未作出防御。

  待到這劍快刺到他時,他也以相同的劍式攻了過去。

  兩劍相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卻都彈開了彼此。

  “你學我的劍?”

  明月一驚,宋青書這劍招不正是自己剛剛出的那一式嘛!

  “哈哈哈,學你又如何?”宋青書頗為無恥地笑道。

  明月不語,抬劍又斬,心想看你能偷我多少招去。

  直到第一百零七劍,宋青書才因體力不支而落敗,被明月斬下半邊袖子。

  “如此作罷,改日再戰!”宋青書倒是很干脆,收劍拔腿就跑。

  但此時他心中卻無半點落敗的失落感,反而非常興奮。他的思路是正確的,他這次失敗是因為體力的緣故,沒有內力支撐,無法持續模仿明月的劍招。

  但他卻感覺自己冥冥之中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這個“劍法”不是任何人交給他的,而是他自己悟出來的。

  宋青書總算明白為什么某些武癡的想法了,這是一種單純的創造的快樂。

  回到家中,他又開始沒日沒夜地演練,沒過三四天又跑去“騷擾”明月。

  確實每次同明月比劍,他都能進步一些,而次數多了,自然也同明月混熟了。

  后來,他不光練劍比武,還不要臉地蹭人家飯。雖然明月做的飯味道一般,還經常燒糊,但宋青書就喜歡這種占人家便宜的感覺。

  或許是在劍道上無法戰勝對方,所以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吧。

  也是明月自幼被師父磨躁慣了,所以也無所謂這個厚顏無恥的武當弟子的所作所為,而且在深山空谷中有個玩伴兒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他師父成天不是搗鼓自己的藥材,就是跑去山下釣魚,或者找人喝茶。

  這段時間也時常不在,那些貓兒卻是清減了不少。

  這一晚,二人比劍完畢后便坐在禿子樹上休息。

  明月光潔的小短腿吊在空中晃呀晃的,臉上卻一副正在思考不要打擾我的表情。

  宋青書湊近了她,嘿嘿一笑道,“小明月啊......”

  明月翻了翻白眼,雖然早見過了宋青書的無恥,但自己好像沒有產生多少免疫力。

  “有話就說,還有,我不比你小。”

  宋青書以為她指的是年級比自己大上一兩歲,也沒去反駁,他想知道的可不是這個。

  “我們現在也算是半個朋友了吧?”宋青書見她不回答,就當她默認了,又繼續道,“既然是朋友,多多少少也要互相了解一下嘛。”

  他如今的表情就像是想帶小蘿莉去看金魚的怪蜀黍。

  明月還是不語。

  “我叫宋鐘,你叫明月,姓什么呢?難道姓明嗎?”

  宋鐘,還在這兒給我宋鐘!明月又是一記白眼,“你想要套取情報不能真誠點嗎?還朋友呢,連名字都是假的!”

  “啊?你早就知道了,對吧!”宋青書故作驚訝道。

  “你不就是張真人大弟子宋遠橋的獨子宋青書嘛......還在這里給我裝什么‘宋鐘’,噫......”

  明月的小臉上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宋青書干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但他不愧為武當臉皮最厚之人,很快就調整好了語氣,“沒錯,我就是宋青書。但我怕你知道了我是武當掌門之子,覺得高攀不上,就不和我做朋友了。”

  宋青書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謊。

  明月覺得自己和他呆久了可能會犯白眼病。

  “得了,別油嘴滑舌的,別把我當小姑娘哄。實話告訴你吧,我可比你大不少歲數,你六師叔殷梨亭都和我比過劍,不過輸的比你還慘。”

  宋青書認為她在吹牛:除非你在娘胎里就和我六叔比劍!

  “好吧,那明月姐姐,你就告訴我唄。”宋青書扮出正太模樣。

  還好他也確實長得還挺耐看的,否則明月絕對一腳把他踹到懸崖下去。

  “也不知道武當弟子各個恪守門規、本分老實,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無恥之徒。”明月以手扶額,表示很替張三豐真人心痛。

  “其實吧,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呆在這兒。師父在這里,我就跟著他在這里。”

  宋青書從明月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名為滄桑的東西,奇怪這個十多歲的姑娘哪這么多感傷。

  “那你沒想過出去嗎?”宋青書問道。

  明月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宋青書,過了一會兒疑惑道,“出去干嘛?”

  “外面的世界多美麗啊,東邊有大海,西邊有大漠,南邊有崇山峻嶺,北邊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這么好的世界,我們來一趟,不去看看,豈不是太可惜了。”

  這也是宋青書的心底話。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了,而且也回不去,他就要好好活著,好好見識下這個武俠世界的美麗風光,體會下所謂江湖兒女的恩怨情仇。

  “真的有你說得這么好?”

  哈哈,你上當了!宋青書心里暗喜,他這個計劃可是想了好久。

  他一直想該怎么報復那老頭,后來想到了這個明月,把她騙走......帶到外邊去,做自己的......嘿嘿,她武功這么高,做自己的保鏢,豈不美哉!

  于是,宋青書打蛇上棍,就開始用自己前世豐富的地理知識開始給明月科普。

  “在那遙遠的泰西之國,生活的是一群金發碧眼的人,他們皮膚白皙,大多生得高大,但如今的文明程度想來還不如我們。當年蒙古大軍就仗著騎兵之利,自東向西一路橫掃而去,所過之處那是血流成河、尸橫遍野......而在泰西下方,隔著一片大海,便是生產的昆侖奴的國度......”

  宋青書講著講著,卻發現明月靠在樹枝上抱著腿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白白浪費了自己許多口舌。宋青書想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還好她睡覺時不會亂動,不然跌下樹掉進懸崖里就完蛋了。

  看來這誘拐計劃還得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啊!宋青書看著明月那張熟睡泛起紅暈的小臉,決定下次帶只毛筆來。她若又睡著了,自己就在她臉上畫只小王八。

  宋青書將她輕輕抱了起來,唔,真特么沉!就和她家貓一樣。

  把她放在巨石上,也不用擔心她著涼,習武之人有真元護體,自是不那么容易生病的。

  “拜拜了寧!”

  宋青書揚了揚手,提著劍走了。

  明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或許夢見了什么好吃的吧,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流出了兩滴晶瑩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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