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淑柔落水情況比前次兇險,安國公夫人突然發脾氣當眾打了穆紅裳,這都與顧儀蘭之前的記憶不符。但她其實還是對于自己的記憶很有把握,畢竟再次醒來之后,那些重新經歷的事還從未有過差錯,因此顧儀蘭一直在等,等謝淑柔醒來后,之前發生過的那場鬧劇再一次重演。
然而事實再一次讓顧儀蘭意外,謝淑柔一直沒有醒來,太醫過來診治過了,說怕是一時半刻醒不來,謝大奶奶問了太醫之后,做主將謝淑柔挪回家了,謝家的女眷自然也跟著告辭回去了。
謝家人走了,平陽公主這邊卻還在生著氣。好好地賞花宴居然發生了這種事,公主面子上自然有些掛不住。她仔細問過了湖邊的幾位小姐和周圍照顧的仆婦丫鬟,但誰也沒看清楚謝淑柔是如何落水,自然也說不出什么來。
顧儀蘭倒是看清楚了,但事發時她其實并未站在湖畔,因此也沒人想到問她,她自然也不會多事。眾人都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平陽公主卻也不能將這事草草掩過去,最終還是發落了在湖邊伺候的所有下人才算了事。
公主掃了興,客人們自然也不宜久留,紛紛告辭,顧儀蘭跟著自己的祖母和姐妹們一齊告辭出去,心中卻有些困惑。
難道事兒就這樣了了?上一次謝淑柔的情況并不嚴重,謝家還不依不饒的揪著溫梅清不放呢,這一次謝淑柔都昏迷不醒了,居然只是公主府發落了幾個下人就了事了?謝家居然肯?
看來真的是沒打算計較啊…否則謝家大奶奶一定會親自問問站在湖畔的幾個女孩子的,怎地問都沒問一句就離開了呢?
算了!顧儀蘭吐了口氣。反正謝、溫兩家的恩怨,跟她顧家也沒太大關系,眼下離著首輔大人乞骸骨還有幾年,一切到時再說吧!再世為人,她斷不會讓顧家再趟到那一潭污水之中。
顧儀蘭正在凝神想著以后的事,并沒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顧儀竹叫了她兩聲她也沒反應,最后只得伸出手來將顧儀蘭扯到一邊:“姐姐,想什么呢,這樣入神?祖母囑咐,讓安國公府的女眷先行,咱們擋住路了。”
“沒想什么,”顧儀蘭朝著妹妹露出笑容,抬手指了指路旁的花籬:“我是瞧見這里芙蓉花開的盛,覺得新奇。公主府大門附近的山墻這樣巍峨,路旁墻根的位置怕是常年不見陽光,芙蓉居然還開的這樣艷。”
“你喜歡,我們就過去瞧瞧,”顧儀竹轉頭朝身后望了望之后笑道:“祖母交代讓安國公府的女眷先行,你瞧,國公夫人剛出夾道,走過來還需片刻,我們趁著功夫,去瞧瞧墻邊的木芙蓉。”
顧儀蘭抬頭看了看站在公主府大門內側的祖母和叔母,知道她們是特意等著安國公夫人出來好道別,因此她點點頭,和顧儀竹一起走到靠墻的花籬處。顧儀竹是在真的賞花,而顧儀蘭的注意力卻集中在漸漸走進的安國公府女眷身上。
顧儀蘭其實對安國公府的女眷不算熟悉,安國公夫人并不熱衷于拜客交際,在顧儀蘭上一世二十二年的記憶中,安國公府似乎也并未舉辦過賞春、消夏之類京中流行的宴會,而其他勛貴世家舉辦的筵席,安國公府女眷似乎也并不是次次都肯應邀出席,有些時候,僅是一封回帖了事。也就是平陽公主如此大的面子,安國公府算是合家應邀而來,除了老夫人以外,都出席了。
因為宴開兩處,女眷這邊,安國公夫人領著幾個妯娌和女兒坐席,而男客那邊,是安國公親自帶著自己的長子穆鐵衣,并穆家幾位子侄一同出席,可真是給足了平陽公主面子。
說來也是趕巧,安國公府難得舉家赴宴,卻不想碰到了謝四小姐落水,穆小姐熱心救人又惹得國公夫人發脾氣,可真算得上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了。
不過…顧儀蘭望著漸漸走近的安國公女眷微微笑起來,那個孩子看起來也還是蠻開心的嘛!穆大小姐穆紅裳手中捏著一支盛開的白芙蓉,正一臉雀躍地抬頭望著安國公夫人說著什么。安國公夫人似乎還在生著氣,愛答不理的模樣,但穆紅裳的幾個叔母倒是都一臉慈愛地望著她。
顧儀蘭看見穆紅裳似乎說了什么惹人發笑的話,安國公府幾位夫人都掩口笑了起來,就連一直板著臉的國公夫人臉色也好看了不少。穆紅裳抓緊時間笑得一臉討好,一只手扯著母親的袖子,踮起腳尖將手中的白芙蓉花高高舉起,湊到了安國公夫人的鬢旁,終于把國公夫人逗笑了。
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顧儀蘭瞧著穆紅裳歡喜的笑臉忍不住也露出笑容,心里卻覺得有些悵惘。這年歲的孩子大約都是這樣吧?早先當眾挨打,覺得丟了臉,哭得那樣委屈,這一轉身就忘得干干凈凈,笑得這樣歡喜。當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可真好啊!這樣歡喜的笑容,讓人看著就開心。顧儀蘭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這樣盡情地展開歡顏是什么時候了…
公主府的賞花宴,就這樣草草地收了場,顧儀蘭回到家里之后,忍不住依舊關注著謝丞相府的消息,后來她聽說謝四小姐病得很重,高燒昏迷了好些日子,外面都傳說謝淑柔可能熬不過這一回。
但謝淑柔終究還是熬過來了,雖然纏纏綿綿病了三個月,但最終還是好了起來。謝四小姐痊愈,謝丞相府闔府上下都高興地要命,謝夫人親自帶著謝淑柔去了大相國寺還愿,也沒聽說后來因為謝淑柔落水,找過哪家的麻煩。
真是太奇怪了啊…顧儀蘭困惑地想,難不成她的那些記憶和經驗,做不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