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縣附近的很多地方種的都是麥子，慶安十年，四月麥子抽穗的時候，淮河附近連著下了好多天的大雨，發了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大水。
麥子還沒到收獲的季節就全部泡在水里淹壞了，農民一年到頭的指望一下子全沒了，很多人家都暗暗抹淚。
大水下去之后，很多村民補種了莊稼，但是很快就被太陽曬死了，大澇之后又遇到了這樣的大旱，這就徹底絕了大家的希望。
因為吃不上飯，村里人但凡能賣的東西都拿去鎮上換成了糧食，糧食價格越漲越高，眾人心里都期盼著朝廷能開倉救濟。
這一日，小七和花喜兒來到鎮上鋪子里的時候，臭鴨蛋正忙著幫客人稱米。
花喜兒和小七兩人去了后院放糧食的地窖，小七見里面堆著滿滿的糧食，心里無比的喜悅。
“喜姑姑，聽臭鴨蛋說鎮上已經有幾家糧油鋪子缺貨關門了，幸好我們把所有的錢都買成了糧食，村里很多人都沒口糧了，不如把這些糧食都用來接濟村民吧。”
花喜兒：“你先不要著急，現在還沒到緊要關頭，我們先施粥，等最后關頭再給他們分糧。”
待臭鴨蛋滿頭大汗地走進后院，小七就道：“臭鴨蛋，鋪子里打算明天施粥，我也會來幫忙，但是算上掌柜一起我們可能還是忙不過來，不如讓翠花姑娘過來幫忙吧。”
“太好了，翠花她一定會很開心的。”臭鴨蛋高興地跳起來，這下可好了，施粥不是很重的活，對翠花來說肯定很容易，回頭今天鋪子收了工，他就去王家村通知翠花這個好消息。
他想起昨天翠花來到鋪子里，一直瞧著糧食發呆，臭鴨蛋知道她沒錢買糧食，就用自己的工錢買了幾斤糧食送給翠花。
翠花心里很感激，第一次喊了他鴨蛋哥，“鴨蛋哥，我家沒錢，這糧食能不能用勞力抵，我很能干活的，扛麻袋也行。”
今日花老爺子也來鎮上了，從鎮上回去之后就給老族長傳達了鎮上張貼的公文，賦稅與往年相比不但一點都沒有減免，還增加了每人五文錢的人頭稅。
老族長家擠滿了族人，有幾個漢子竟當場抹起了眼淚。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但現在情況真的很不好，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快餓死了，還要上交這么高的賦稅，哭也是沒辦法的事。
老族長干咳了幾聲，“大家先忍耐一下，說不得過些日子情況會有好轉。”
反正都快餓死了，大伙已經到了無愄的境界，管縣太爺還要不要來征糧，反正是要糧沒有，要命一條。
漸漸地老掉牙的野菜也尋不到了，大家便開始挖草根和樹根吃。
村里人最近連鎮上都不去了，能用來換糧的東西都換掉了，再無東西可以拿去鎮上換了，而且聽說糧食已經漲成了天價。
鎮上亂得很，小七就讓臭鴨蛋把鎮上的鋪子也關了，地窖的糧食趁著晚上用馬車偷偷運了些回來藏到了自己家的地窖里。
牛氏看到那么多糧食，想到牛家村的父母兄弟，就道：“咱們吃不完這么多糧食，你送一半給你舅舅他們吧。”
小七：“這里的大部分糧食我是打算過些天捐給族里的，娘你放心，牛家村那里我會送一部分糧食過去的，肯定會送夠舅舅他們吃的。”
又過了些日子，縣太爺還是沒派人下來征糧，花老爺子去縣城打聽了一下，說是因為瘟疫橫行才沒來收糧收稅的。
據說瘟疫傳染得很快，大家聽到消息就更不敢出村了。
聽花老爺子說青蒿熬水喝了可以防瘟疫，大家就四處挖來煮水喝，村人想得很簡單，反正就算不能治瘟疫，多喝點青蒿水至少能抵點饑餓。
有幾戶不死心的，又往地里種了玉米，種下去之后火辣辣的太陽硬是把嫩苗曬死了。
真是沒辦法，人都快沒水喝了，哪有多余的水拿來澆莊稼。
柳家村和王家村兩個村是連著的，兩個村的分界處是一口很古老的井，從來不會干涸，一到特別干旱的季節，兩個村就會為了搶水打群架。
但是自從小七六歲的時候幫著村里打了一架，讓王家村認識到實力懸殊之后，兩個村旱季的時候就變得友好起來。
水越來越珍貴，想洗澡是不可能，但是這口古老的井提供的水足夠兩個村的人每天食用。
柳大河已經很久沒活做了，今日聽牛氏的話準備把羊給殺了。
阿福抱著羊不舍得松手，哭得眼淚花花。
牛氏嘆氣，“你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連只牲口都要護著，以后怎么過日子喲。”
柳大河把阿福拉開，“阿福乖，你看這羊都餓瘦了，咱們即使不殺它，它也是要餓死的，人都找不到東西吃，羊又能吃什么？”
村里的家畜早就殺光吃光了，在斷了吃食的這悲慘日子里，柳大河家殺羊引起了極大的關注。
柳大河將羊肉分了很多份，給自己的爹娘以及村里關系好些的長輩都送了點。
又借了族里的大鐵鍋熬了一大鍋羊骨頭湯讓全村的人喝，當然碗要各家自備。
老族長喝著碗里噴香的羊骨頭湯，對柳大河翹起了大拇指，“大河，你是個仁義的人。”
給牛家村的羊肉是小七和阿福喝完熱乎乎的羊肉湯之后一起去送的，聽說現在外面經常有人搶東西，小七想著不安全才跟著哥哥一起去的。
最近柳家村村口來了很多衣衫襤褸的陌生人，村里把壯年漢子都召集起來了，白天晚上都在村口巡視，將陌生人攔在村外。
小七和阿福出村的時候，柳大魁叮囑她們，“阿福、小七，千萬注意著些，現在外面亂著呢，聽說到處都是搶東西的人，東西送到牛家村你們就趕緊回來。”
小七很認真的點頭，“謝謝大魁叔。”
羊肉的腥味隔著一些距離也是能聞到的，所幸這些外鄉人都餓得厲害，沒多大力氣，一個年輕漢子想去奪小七手里的籃子，被小七推倒在地半天沒爬起來。
籃子里有羊肉還有牛氏做的饅頭，阿福覺得年輕漢子有些可憐，拿了個饅頭遞給外鄉人，“搶東西是錯的，你再餓也不能搶東西。”
小七一臉無奈得看著阿福，“哥，我覺得你在對牛談琴。”
阿福：“可惜咱們帶的東西不多，不然可以多拿一些給他，你看他多可憐，餓得都爬不起來了。”
好吧，這樣善良的哥哥，她也不知道該說好呢還是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