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六年,小七六歲,長得白白胖胖的,一個人能吃哥哥柳阿福雙倍的飯量。
她常常跟著哥哥阿福四處跑,身體壯的像頭小牛。
柳大河不上工的時候經常把小七放在他的肩頭滿村晃悠。
村里人比較熱情,平時見了面都會相互打招呼。
“大河,這是你家小七嗎,長得白白胖胖的真好看。”
“大河,這是你家小閨女吧,眼睛圓圓的真是可愛。”
“大河,你家閨女很重吧。”
小七一臉黑線,好吧,看來以后還是少吃些為好。
小七家對面住的是柳二狗一家,柳二狗是柳大河未出五服的堂兄弟。
柳二狗家很窮,是非常窮的那種,他上面有個哥哥叫柳大狗,小時候餓死了,再后來柳二狗的父親也生病過世了。
柳二狗的娘獨自撫養柳二狗長大,因為實在太窮了,一直到柳二狗三十歲都沒能給娶上媳婦。
柳二狗的娘一直沒放棄,省吃儉用努力存錢想給兒子娶媳婦,后來生了重病怕花錢就投河死了。
柳二狗平日里沉默寡言,干活卻很勤快,田里的活做得很好。
為了圓母親的心愿,柳二狗努力存錢娶媳婦,但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他家的情況,沒誰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他。
后來有一次,村里來了位牙婆,牙婆手上有一個女子價格很便宜,聽說是在大戶人家做事犯了錯,被毒瞎了眼睛賣出來的。
柳二狗就買下了那個女人當媳婦。
村里女人都不愛和柳二狗的媳婦來往,連她的名字也沒人知道,談論她的時候也只稱呼柳二狗家的。
柳二狗家的雖然眼睛瞎了,卻長得極漂亮。
后來柳二狗家的生了一個女兒兩個兒子,三個孩子都繼承了母親的樣貌,長得很是漂亮,但是身體都不太好。
大兒子早早夭折了,小兒子經常生病,一年到頭要花不少錢財,因此柳二狗一家的日子過得慘不忍睹。
柳二狗的女兒長得很白,像潔白的梨花一樣漂亮,起了名字叫梨花。
小七吃得多,餓得也快,這一日,她左右手各拿了一個饅頭,和哥哥阿福蹲在院門口,饅頭就著大蔥吃的可香了。
對門梨花坐在門口石臼邊上,懷里抱著她瘦弱的弟弟小老鼠。
梨花一頭枯黃的頭發梳得很齊整,瘦瘦的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格外大,身上穿的棉衣破了幾個洞,露出里面黑黃的棉花,但是破爛的衣裳絲毫不影響她的漂亮。
小七邊吃邊在心里贊嘆,梨花姐長得真是好看呀。
梨花的眼睛正亮晶晶的盯著小七手上的雜面饅頭,小七看向她的時候,她忙把眼睛轉向別處。
看來梨花姐這是稀罕她手上的饅頭呢,于是小七就把左手上還沒咬過的饅頭遞給梨花。
梨花搖頭,“不用不用,小七妹妹,我不餓。”
咕嚕咕嚕作響的肚子卻出賣了梨花。
小七知道梨花姐這是不好意思呢,她直接把饅頭塞到梨花手里。
“梨花姐,我吃飽了,晚上我娘蒸包子,豆腐餡的,可好吃了,我得留著肚子吃呢,這饅頭你幫我吃掉吧。”
阿福也把手里的饅頭塞到梨花手上,然后轉身跑進了院子。
梨花眨了眨滿是淚花的眼睛,把弟弟小老鼠放下,拿著饅頭跑進自家低矮的茅草屋里,過了一會又跑回來。
回來后,梨花拉起小七的手,塞了塊很漂亮的彩色石頭給小七。
“我把另外一塊饅頭給我娘了,小七,這塊小石頭是我在河里撿的,我覺得很好看,我想送給你。”
小七看向手心里的石頭,橢圓形的小石頭閃著七彩的光,確實很漂亮。
她很喜歡,就對梨花道:“石頭真漂亮,謝謝梨花姐姐。”
梨花聽到小七說喜歡,臉上立刻漾開了花朵,小七站在對面都看呆了。
梨花坐到石臼邊上小口小口的咬著饅頭,自己吃一口又喂弟弟吃一口。
她覺得小七家的饅頭嚼起來特別香,笑著道:“剛才在屋里我娘稱贊你家的饅頭好吃,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饅頭。”
梨花家門口的石臼是附近幾戶人家公用的,這會村里的王大娘拿了曬干的紅薯片過來,她打算把紅薯片放到石臼里砸碎,用來煮粥。
王大娘聽到梨花的話從梨花手上揪了一小口饅頭塞到嘴里,邊嚼邊贊道:“牛氏做的饅頭果然很香。”
小七是個不謙虛的,也跟著夸上了,“我娘做的東西都很好吃的――這饅頭是小麥面和豆面混在一起的。”
說著感覺肚子又餓了,她吃的多,餓的也快,調轉頭打算回家再拿個饅頭吃。
結果進屋的時候一不小心把木頭門檻給踢破了,小七有點懊惱,這下麻煩了,爹又要重新做一道門檻了。
這已經是小七第三次踢破木頭門檻了,力氣太大實在控制不了,看來以后走路得更加小心了。
小七輕手輕腳走進屋里,剛打開廚柜,牛氏就走了過來。
牛氏面色不郁,點著小七的額頭道:“你這敗家子,一個人吃幾個人的飯量不說,還把上好的雜面饅頭送給別人,我咋就生了你這個討債鬼…”
阿福走過來抱住牛氏的胳膊,“娘,對門的梨花和小老鼠吃不飽穿不暖,我可憐他們才給的饅頭,你不要只責怪妹妹一個。”
牛氏耐心勸導阿福:“這年景,哪家不可憐?村里多少人家都吃不飽呢,你可憐得過來嗎?也幸好你爹有手藝,咱們才能吃得飽肚子。”
小七趁牛氏不注意吧唧一口親在了牛氏的臉上。
“娘最疼我們了,你看我和哥哥的鞋子多齊整好看,梨花的鞋子卻破了洞,露著腳趾頭呢,冬天可冷了。”
“我和哥哥天天能吃飽,梨花卻經常餓著肚子。梨花剛才還夸贊娘做的饅頭香呢,還有王大娘也稱贊娘做的饅頭好吃,我娘實在太厲害了。”
牛氏見小七一臉自豪的樣子,心里的火氣慢慢降下。
她看到小七的衣裳歪斜著,就上前幫小七把衣裳拉正,隨口道“香啥香,讓你天天吃不飽飯你也吃嘛嘛香。”
阿福親昵地抱住牛氏的腰,“娘,您最心善了,好人會有好報的。”
牛氏輕輕拍了拍阿福的小手,“小小年紀,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慣會拍馬屁,以后記住不要再隨便把饅頭給別人吃。”
其實牛氏心里也覺得對門那家人很可憐,但是可憐人太多了,她只是一個村婦,哪有能力去幫助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