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話，他們想要再走這幾十里路，還真的不容易。
聞人升可不是第一次看到真實的饑民。
真的，饑民不再是人了。
而是行走的野獸，完全沒有了人的道德倫理限制。
千萬不要拿人的道德標準去要求饑民。
那些在大災來臨時，為了避免遭罪而提前投水，上吊，撞死的，可以說都是道德水準最高的一群平民。
若是沒有這些肉湯的補充，能有1/10的人，走到王家，就不錯了。
其他人自然都會倒在路上。
正是有了這些食物，他們才可以走到這里。
等到他們來到王家后，果然發現王家沒有走。
有的大戶，總是心存僥幸。
他們覺得祖祖輩輩的經驗，都是這樣過來的。
所以他們對這一次的大災，仍然覺得能靠祖輩經驗過去。
然而他們的祖輩經驗，不過是200年而已。
這點經驗，推演不出什么真理來。
只能推演出錯誤的結論。
王家已經召集了200多名青壯，正在守著他們的莊園。
因為是個封閉之地，所以朝廷的控制力很強。
堡壘是不用想的。
建造那玩意，只能出現在朝廷分裂的時候。
而現在，王家人，自己的長工佃農，店鋪雇工，還有他們自己家族的人，還有一些同村這人。
大戶小戶的，都出人在墻頭上進行防守。
等看到數千人從四面八方擁擠而來。
他們也是非常恐懼的。
一個個縮在墻頭上，瑟瑟發抖。
這莊園的墻頭，也只有兩米多高。
只要幾個人搭個梯子就能翻上來。
縣城也就是三四米高的城墻。
畢竟這里是封閉王朝，不可能容許縣城有太高的城墻。
又沒有外敵。
人過幾千，就是密密麻麻。
一個操場站不下。
從上面看去，就能看到一大堆人。
當然，只要冷靜下來，就會發現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真論到有戰斗力的人，還不如他們。
問題是很少有冷靜的人。
“完了完了，對方來這么多人，我們怎么辦？”
“我早就說了王家的二兩米不好拿，你們非想要。”
“現在好了，要把命賣在這里了！”
“可是不在這里，又去哪里？”
“是啊，至少王家有米可吃，別的地方可沒有啊！”
“沒錯。”
“完蛋了，大家一起死吧！”
而在這時。
王家大管家還是個有點勇氣的。
他拿起一個大喇叭，對著外面的人喊道：
“喂，你們想要糧食，我們知道。”
“但是我們王家這里也沒有糧食，你們趕緊滾！”
“你們這些賤民，趕緊回去吃自己！”
“回去沒飯吃！”
“那就回家里乖乖等死！”
“你們以為出來就有飯吃嗎？”
真是悲哀。
聞人升嘆氣道。
在這種封閉之地，食物永遠是最大的難題。
一個封閉的系統，永遠都會因為輕微的擾動，而發生巨大的崩潰災難。
科學早就證明，必須有外來能量輸入，才能維持一個系統良好的秩序。
這個時候，王家的管家，還在直接大吼。
聞人升更加無語。
這家伙真是唯恐火藥桶不炸。
都這個時候了，還這么兇狠。
但是不得不說，這一招還真有用。
因為聞人升發現，對方的話，竟然奏效了。
在這個王家管家，狠狠說了一通之后，還真的有接近1/3的百姓發生了動搖。
他們發現管家如此兇狠，就和平時一模一樣。
他們認為王家還是有相當大的勢力。
而且還是和以前一樣厲害的勢力。
于是，這些村民們一個接一個的往后慢慢退去。
他們將別人推到前面。
自己縮到后面。
甚至有人還想走回家去等死。
他們又覺得餓死比被刀砍死舒服一些。
聞人升真是無語了。
他直接高聲喊道：
“你們都要餓死了還怕什么？”
“除死無大事！”
“大家直接上前，把這莊子掀開了！”
“打贏了能多吃一口肉！”
“正經的肉！”
“現在直接退后而死，那就是活活餓死。”
“到底哪個死法舒服？”
“還是好好戰死，更加舒服！”
聞人升一說，很多人就立刻相信了他。
這降智光環就是好用啊。
他們終于第一次完全聽從一個人的命令。
在之前，那些家伙們個個都狡猾的很。
他們雖然愚笨麻木，但還是有著生存的狡詐。
很少一些人，則是真的麻木，腦子不會思考了，只會麻木地干活，應付差役。
一出了事，就直接上吊。
這些人真的可憐。
甚至都不如野獸了。
野獸還知道反抗和逃跑。
他們卻是誰的話，也不愿意聽。
他們只知道等著別人出頭，等著對方的救濟和安排。
就像之前，他們只想等待著聞人升幫助他們。
畢竟之前聞人升出現的時候，還特意地讓他們吃了一頓。
這讓他們多出了希望。
而現在，聞人升就是這么一說，他們就在降低智慧光環的影響下，直接同意了。
“他說的對！”
“先生說的是，與其餓死，不如拼死一戰！”
“糾糾老盆，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有幾個當過邊軍的家伙們，一起喊道。
這一群人一個個開始拼命起來。
他們沖上前去，要將對手狠狠殺死，吃掉…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吃。
如果說具體的過程，那就是打進莊子搶走糧食和一切活物…
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而是有著低級智慧的野獸。
智慧被聞人升削弱了。
就這樣，雙方大戰起來。
這時候，王家的抵抗，同樣非常激烈。
尤其是那個佃農們，他們都得到了許諾。
只要莊子不破，就給他們減免租子，還給他們糧食吃。
在這個饑荒時候，糧食就是絕對意義上的硬通貨。
沒有之一。
整個莊子里還存有十幾萬斤糧食。
這些糧食足夠足夠100多戶人吃上個大半年。
當然，他們不可能純吃糧食。
中間肯定是混合著野草、樹皮、草根、葉子，乃至泥土，這才能混過大半年。
按說糧食應該更多的，問題是王家和陳家不一樣。
王家太短視了。
在饑荒開始時，他們覺得正好賣錢。
于是將大部分糧食運到城里和外地，高價賣了。
直到發現饑荒一直持續，這才慌了，不敢賣了。
但是時間已經晚了。
他們還擔心饑荒持續幾年，他們堅持不了那么長時間。
現在看來，能多活一年對他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兩方同時拼命。
一個個用棍子，用牙齒，用拳頭互相打對方。
他們都沒有良好的兵器。
朝廷是禁止持有兵器的，別說是鎧甲了。
他們只能用木頭棍棒，還有盾牌。
聞人升搖搖頭。
兩方都是草臺班子啊。
他大聲喊道：
“不要這樣打了！”
“你們兩方都是同樣的受苦人！”
“你們共同敵人，就是里面的王財主！”
“只有把王財主干掉，你們才能一起有幾天好日子過！”
“這樣下去不行，你們都要聰明一點啊！”
那些抵抗的人，頓時一想，是這么回事，他們就停下來了，不想再打。
而王管家頓時著急了。
“不行，要是把我們的老爺干掉了之后，老爺的家產要分給幾千人，你們又有多少？”
“現在你們只有幾百人，糧食就可以夠你們吃的。”
“只要你們為老爺效力，老爺會給你們錢和糧食的！”
“都給你們！”
反正他說的話，也不會算數。
等到饑荒過去，殺光饑民，他們老爺還是會保留著自己的地，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占便宜的。
聞人升看到這里，發現他的降低智慧光環，竟然對這管家不管用。
王家的管家也不傻啊。
他選擇了緊急時候，忽悠這些人。
對方選擇了將財富通過口頭散出去。
這個時候，當然只是應付，一個虛假的承諾。
但這就是這一點，也能讓很多人拼命了。
聞人升隨后微微一愣。
他發現自己買來的降智光環，竟然不起作用。
靠，退貨！
他下意識想著。
而這個時候，出現提示：
“降智光環，當前只有一級。”
“暫時只能降低智商低于105的人。”
“智商高于105點，就很難降低。”
好家伙，看來管家智商不低啊。
原來大部分農民智商都是低于105。
其實他們大概有個七八十就不錯了，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思考就很強了。
很多人的智商都是后天沒有培養出來的。
他們只知道人云亦云，完全沒有邏輯思考。
別人輕易就能用信息蒙蔽他們。
這讓農民養成了近視的習慣。
什么事情都必須看到眼前一點。
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占自己的一點便宜。
因為他們堅信只有這樣，才能生存下去。
事實也是這樣，如果他們相信長遠之事，早就被坑死了。
因為朝廷所謂的長遠，往往不會兌現的。
這封閉王朝，從來就是這樣的。
都是流動官吏，他們只會匆匆下了許諾，忽悠完百姓，壓榨出來金錢來，再討好上司，就跑路了。
聞人升看到這里之后，不再多說。
隨后他開始對著對方的百姓，開始了語言上的狂轟濫炸。
那叫一炮接著一炮，其言語就像炮彈一樣，要將敵人活活打死。
效果也是非常良好。
“王家搶了你們家風水好的一塊墓地，還要為他效力？”
“你祖宗會起來找你的！”
幾個村民突然想起來這事。
他們立刻松弛下去，很快他們防守的地方就被突破了。
管家親自帶人才將進來的人，趕了出去。
隨著幾千人一個接一個上陣，四面一起圍攻。
再加上聞人升的降智光環打擊，一個個防守方都動搖了。
王家管家，雖然著急，也派人拿來銀子。
畢竟是有學過什么兵法，加上王家人竟然還很吝嗇，不舍得拿太多銀子。
只拿銅板和舊糧食來糊弄。
這是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危機了。
死到臨頭，還在吝嗇。
這不是扯淡嗎？
現在他們竟然將人手平均分配。
墻上，到處都是一樣數量的人。
這又造成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從一個地方突破，就可以達成全面突破。
他們沒有設置足夠機動隊伍。
只有管家帶著幾個護身的家丁。
而老爺們自然是縮在后院子里。
當最緊急的時候，幾個家丁抗不住了。
因為出現了死傷。
有人不愿意打了，結果就帶著來人，進來村子打別人。
前后夾攻，就有家丁死了。
畢竟這里的家丁，可不是大明的家丁。
而是地主的。
欺壓別人他們在行，打仗還不如老農。
老農至少真刀真槍地搶過水。
就這樣，在聞人升的指揮下，數千人瘋狂地進攻。
管家很快慫了。
他帶著人，從另外一個沒人進攻的墻頭，翻墻逃走。
至于王家老爺少爺們，他管不了。
反正他沒有綠老爺們。
少爺不是他的種。
于是他直接跑了。
當然他的逃跑方向是縣城。
他隨身還有一些銀票，還有一些當票。
都是縣城里能用的。
他并不知道，縣里也沒有糧食。
只能等到饑荒熬過去。
他們需要向鄉下搶奪糧食。
然而兩方都沒有。
那就只有一個事：造反搶縣城。
縣城里沒有糧食，但還有肉人。
這就是可怕真實的饑荒亂世——沒有糧食，人就是糧食本身。
終于王家被徹底平了。
村民們歡呼起來。
他們沖進去翻查糧食。
“快去糧倉！”
“不要讓王家人放火！”
“不要走了王家人！”
“走，找糧食去！”
他們很快找到足足4000石的糧食，一石100斤，那就是40萬斤糧食。
這數量很不少了。
畢竟40萬斤糧食的話。一人一年吃150斤，就能維持最低生命需求。
這能夠維持幾千人。
當然，這會極大減少壽命，會造成營養不.良，不能長壽等原因。
然而對他們來說，能活著就好了，還想要啥自行車？
就這樣，聞人升隨后給眾人平分了糧食。
有人認為這不妥。
“我們應該集中養精壯人，將那些老弱病殘統統扔了。”
聞人升笑了。
“這個想法很好，可是你沒有想過一件事，人都會變成老弱病殘的。”
那人無話可說。
其他人卻是感動不已。
一個個怒吼著要為聞人升效命。
這就是聞人升想要的結果。
人沒被騙是因為套沒下在他身上。
任何人在非專業領域，都不會足夠聰明的。
而聞人升在造反領域，那是專業的。
他剛剛那些話，不過是制造一個人設，讓人們相信他。
得到一個仁義的好名聲，那降低智慧的光環，就能變得更加有效。
人們總是下意識聽從仁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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