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嚴真從床底下的挪出一個小箱子,打開來看,里頭是一幅畫與一封信。
那畫攤開,就著微弱的燭光,可以看見,上面畫著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在看書練字,女的在舞劍練武,畫卷下題字的是嚴漢。
嚴真嘆息,終究還是只剩下自己了。
那畫里頭畫著的,是年輕時候的林其安和妙芳,妙芳俗家名叫李語蓉。
林其安、李語蓉、嚴漢,三個人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友。
林其安和李語蓉自小感情甚好,兩人還有娃娃親在身。
可林其安家中遭遇變故后,李家悔婚,兩人也被強行拆開。
林其安上京趕考,嚴漢發覺李語蓉已懷有身孕,可林其安去了京城,又失去了消息。
為保全李語蓉的名聲,也為了護下好友的孩子,嚴漢擔下這份責任,兩人假成親。
幾年后,當林其安歸來就任時,昔日愛人卻同昔日好友成了夫妻。
李語蓉對林其安消失了幾年沒有消息的事耿耿于懷,一人在氣,一人又誤會了。
嚴漢本就心慕李語蓉,對此,在好友面前也沒有解釋半分。
恰逢嚴漢被誣陷,李語蓉去求助林其安。
可林其安卻因為一念之差,鑄下了大錯,這一錯,便是一生的后悔。
李語蓉自覺愧對了嚴漢,削發為尼,常伴青燈古佛。
十年后,嚴真帶著嚴漢當初留下的畫卷和一封信前來找林其安,林其安得知真相,悲痛欲絕,后悔不已。
李語蓉自小習武,輕功了得,更是練得了一手好針法,李老爺,瀾縣令,林知州,都是死在她手下。
那花葉,確實是嚴真帶來的,可卻是李語蓉送予林其安的。
李語蓉只說,有用處,可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嚴真不知道。
宋衍順著線索查了過來,為了保全李語蓉,林其安同嚴真演了一出戲。
對于嚴真而言,不論是嚴漢,還是李語蓉,亦或者是親生父親林其安,他都不熟。
扶養他長大的是師父,教他習字習易容術的,也是師父…
林其安和李語蓉想做什么,他便順著她們的意愿,也算還了這生育之恩。
她們身上有太多的自責與悔恨,活著不能相守,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得償所愿,倒也是種解脫。
嚴真拆開那封信,只見里頭的內容,赫然是一封和離書。
他將畫卷與信一同放在燭火上點燃,那多年的執念隨著這燃著的火光,一點一點熄滅。
屋子里頭,陸遙捧著新買的話本子坐在一旁看。
宋衍推門而入時看到陸遙時略有些詫異,“遙遙,你怎么在這?”
陸遙眨巴眨巴大眼睛,“找師父聊聊天。”
宋衍拿過一邊的棋盤走的她面前,“來一局?”
“......”陸遙語塞,她能說不來嗎?
宋衍的棋藝確實是好,陸遙是真的有所體會了。
宋衍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讓你三子。”
陸遙低頭繼續看著話本子,一邊搖搖頭,“不要。”
可陸遙越是不想,宋衍就越來勁了,他唇上掛著輕笑,“十兩銀子。”
陸遙刷的一下抬頭看他,連忙奪過宋衍手里的棋盤和棋子擺在桌上,還很是殷勤地起身把宋衍扶到靠椅上坐下。
陸遙很好地向宋衍表達了她對銀子的喜愛之情。
在宋衍的眼里,陸遙實在單純,給根糖葫蘆就能高興一整天的傻孩子。
此刻,看著那張嬌嫩的小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宋衍不由懷疑,以后該不會誰給她銀子花,她就跟著人家后頭走吧?
陸遙在宋衍面前揮了揮手,“師父?你想什么呢?”
宋衍猛然從思緒中抽離,搖頭輕笑,“沒什么。”
他低頭看上棋盤,上頭,陸遙已率先落下了三子,倒是毫不客氣。
外頭,憐蘇提著茶水正欲敲門而進,卻被墨生攔了下來,“公子同姑娘在里頭對弈。”
憐蘇了然,公子下棋一向是不喜有旁人在場。
不過這一下,只怕又是要一兩個時辰了,姑娘同公子的喜好倒是都對上了。
從前在府里,可沒有人同公子下棋,只有二皇子時常來找公子,兩人這才會在亭子里,遣散了下人。
二皇子棋藝甚好,同公子旗鼓相當,只不過,有的時候,二皇子常常會賴棋,賴不過時,兩人就打起架來。
偏偏二皇子又不是宋衍的對手,宋衍也從來下手不輕,每回二皇子都是憤然離開的。
憐蘇心想,姑娘同公子這陣子總是在下棋,兩人皆是心平靜和的,想來姑娘定然是不會像二皇子那般耍賴的。
然而此刻,屋里頭,陸遙正攥著宋衍那丁點兒衣袖,可憐兮兮地輕輕晃動。
“師父...就一子...”
“......”宋衍汗顏,他怎么覺得陸遙最近下棋越來越不正經了?
可陸遙一擺出那濕漉漉的大眼睛,櫻紅小嘴一撅,那可憐兮兮的模樣。
宋衍就不自覺地心軟下來,罷了,不過是無傷大雅的棋局,到底是自家徒弟,還是該讓讓的。
這么一想,宋衍伸手拾回那枚落下的白子,可宋衍完全沒有注意到陸遙那狡黠的眼神,宛如狐貍一般精明。
此刻,棋盤上的黑子又有了一絲活路。
陸遙立刻來了精神,接下去的時候,宋衍時不時就放放水,卻又不是刻意的防水。
一邊堵著陸遙,一邊又留給她一線生機。
宋衍看著陸遙那撅得老高的小嘴模樣,樂此不疲。
最終,在陸遙的繳械投降下,一盤維持了一個半時辰的棋局結束了。
陸遙捧著那十兩銀子,雖敗,可那臉上的神情,卻比贏了的時候都要高興。
宋衍唇角微微一揚,臉上閃過一抹輕柔不易察覺的笑意。
回到自己房里后,陸遙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錢袋子,小心翼翼將那新得的十兩銀子放進里頭。
憐蘇打來了梳洗的熱水,看著陸遙臉上的笑意,心想,定然是又同公子下棋盡興了。
陸遙此刻卻在想,宋衍是她的師父,那么宋衍的銀子就是她師父的銀子,徒弟向來是要繼承師父的衣缽的,四舍五入,那她也是個很有錢的人了。
這么一想,心里更是美滋滋,連帶著晚上入夢,都是宋衍給自己銀子時的瀟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