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立場?”楊氏輕哼一聲:“這是我們家的家事,輪不到你們這些外人來插手。”
她故意加重了“外人”這兩個字的語氣,想要叫云嬌知難而退。
云嬌原本就是打定了主意來出氣的,又怎會如此就打了退堂鼓?
她不僅要出了這口氣,往后還要想方設法連本帶利的將這回的損失拿回來,楊氏那個茶樓,以后是別想再開了。
“伯母這話就不對了。”云嬌依舊閑閑的靠在椅背上:“倘若你們一家和和美美,好好的待我四姐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自然不會有人來插手你家的事情。
只是我這可憐的四姐姐,每日連自己合口的飯食都吃不上,身子虛弱還得伺候婆母,大著肚子,在你家孤立無援,成日以淚洗面。
我們作為娘家人,若是再不來給她撐撐腰,那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哥哥,你說是不是?”
她得讓哥哥開口,她來這一趟,在身份上雖說也說得過去,但總歸還是要哥哥撐腰的。
畢竟,她出嫁了,哥哥如今才是家里的一家之主,也是她們姊妹的后盾。
“不錯。”把云庭點頭,看向茹玉:“你們這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要說是你們這樣的人家了,就算是莊子上,貧苦的人家,也不會餓著有了身孕的人的,你有什么東西,還盡著有身孕之人先吃。
再看看我四妹妹,都成什么樣子了,我們今朝來也不為旁的,這事你們家必須得給我們個交代。”
云嬌已經叮囑過他了,開口說話口氣一定要硬一些,要有底氣,雖然叫這個“四妹妹”,還有些不自然,他也不想幫著把云姝,但是妹妹要他做的事,他是一定會做到的。
眾人都看著茹玉。
茹玉有些窘迫:“從前是我疏忽了,往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云姝,不會再讓她受委屈的。”
“也別說這個了眼下你們家把我四姐姐的嫁妝銀子拿出來,還交在她手里我們給你們做個見證是現銀也好,交子票據也罷只要還給了她,今朝就當我們不曾來過。”云嬌直直的望著茹玉。
茹玉哪里做得了主?只好求助的看向楊氏。
他知道這件事只要娘松口就是了可談何容易?
“那是我家的銀子輪得到你們來管?”楊氏拔高了聲音:“你們若是想讓把云姝能在我們家好好過日子,就別插手這些事,否則,你們就將她領回家去。”
她知道把云姝最怕的就是離開茹玉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才敢一直肆無忌憚。
把家再厲害又能如何?把云姝就是一坨爛泥,根本扶不上墻。
她也想不通,云嬌原來同把云姝不是針尖對麥芒嗎?怎么這又好上了?
難不成就為了對付她?
她細想想,覺得很有可能。
“領回去這話可不是好說的。”云嬌站起身來,緩緩的踱了兩步走到了把云姝跟前:“倘若是我家四姐姐做了什么虧心事,對不住你們家你們要我們領回去,那是理所當然。
但你們家霸占了我四姐姐的嫁妝銀子還讓我們把人領回去這就算去了衙門你們也不占理。
倘若,你們家真的不想要我四姐姐,那就和離吧,你們把嫁妝銀子同嫁妝都還給我四姐姐,我們將她接回去。”
她說到這里,見把云姝的臉色變了變,便對她使了個眼色。
她知道,把云姝是急了,不想離開茹玉。
雖然她覺得,茹玉沒個擔當,也不會護著自己妻子,遇上這種事情,也只會站在一旁不說話,雖然露出些焦急的神色,可是也不起作用。
她想到這里,不由看了一眼秦南風,見他正興致盎然的往她這里瞧著,不由悄悄笑了笑,小五就不同了,時時刻刻都向著她。
秦南風也笑了,他等著看這小丫頭接下來要如何呢。
“要人你就接走,想要銀子沒有!”楊氏站起身來,重重的摜了摜身后的椅子:“我倒要看看,你們今朝能將我如何!”
左右,她不想要這個兒媳婦了,把家想要領走,那正中她的下懷。
至于那些銀子和嫁妝,反正已經翻了臉,以后也是老死不相往來了,把家想要要回去,沒可能。
“依著你的意思。”云嬌緩緩地走到她面前:“你是想讓我們將我四姐姐接回去,銀子和嫁妝你也不打算還了,對嗎?”
“我可不曾不要她,是你們自己要接她走的。”楊氏輕蔑的看了一眼把云姝:“這樣的貨色,我們家可不稀罕!”
把云姝強忍著的淚水在這一瞬間,滾滾而下。
她從前欺負九妹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求到她跟前,誰知才幾年,她就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替她出頭的人卻是她從前總想著欺負的九妹妹。
而楊氏,從她進了茹家大門開始,便想著要用心孝敬她,比對自己的親娘還要好,最后卻得了她這樣的幾句話。
她真的覺得,便是戲本子上,也不敢這樣寫,這世上竟有這樣歹毒心腸的人,且還是個鐵石心腸,憑你怎么捂也捂不熱。
“我再問一遍。”云嬌直視著楊氏的雙眼:“你確定要這么做,不會后悔?”
“嬌兒…”茹玉走上去想要勸說。
云嬌卻并不理會他,只是看著楊氏。
秦南風走上前去,護在了云嬌另一側。
“笑話。”楊氏嗤笑了一聲:“實話告訴你,我活了幾十歲,從來沒做過后悔的事。”
“那敢情好。”云嬌一把拿起她才吃過的茶盞,重重的摔在地上:“你們家欺人太甚,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啪!”
茶盞摔得粉粉碎,茶水茶葉濺了一地。
“小蹄子!你敢…”楊氏勃然大怒,拍手便要給云嬌一個耳光。
秦南風卻一把架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將云嬌拉到身后護著。
“娘,你別胡來,該給人家的就給人家。”茹玉皺著眉頭,無奈地在一旁勸說。
他是真不想同云嬌鬧僵了,且云嬌今朝來的奇怪,他知道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這點事情,似乎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而他娘也有些不對勁,尤其是說到茶館失火的事,那反應實在是太激烈了,他總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妥。
“你給我閉嘴,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胳膊肘往外拐。”楊氏氣得破口大罵,又指著秦南風:“你一個大男兒家,對我一個婦道人家動手,我都這么大年紀了…”
“別說是動手,你要是傷了云嬌,我殺你都是輕的。”秦南風松開她,護著云嬌后退了一步,身上迸發出駭人的氣勢。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你來你來!”楊氏豁出去了,料定了秦南風不會動他,伸著脖子,往他跟前靠。
“來人,給我砸!”
云嬌拉住秦南風的手,朝著外頭一揮手吩咐了下去,秦南風手下的那些人便沖了進來。
他們如狼似虎,沖進來之后便是一頓打砸,將屋子里能砸的都砸了個遍,桌子椅子都掀翻了。
“住手,你們給我住手!”楊氏心疼極了,到處阻攔,卻無人理她。
好好的大廳,不過片刻,便成了一屋子的廢墟,就剩下個房子不曾塌了。
“到后頭去,將庫房給我砸開,把我四姐姐的嫁妝都取出來。”云嬌又吩咐了一句。
“你們敢,你們給我站住,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要告官,我要去衙門告你們…”楊氏腿軟的坐在地上,看著一地的廢墟,哭著叫罵。
可惜,那些人并不理會她,又氣勢洶洶的出去。
“嬌兒…”茹玉在一旁欲言又止。
“四姐夫,別這么叫我,你可以叫我云嬌,或者是九妹妹。”云嬌側目望著他:“你心里也知道,你娘這么做不對吧?倘若你還覺得你是個有血性的男兒,就站起來,護住你的妻兒。
倘若你不愿意,那就陪著你娘,按照你娘的意思,重新取一房她中意的兒媳婦,好好過日子。”
“把云嬌,我跟你拼了!”楊氏氣得跳起腳來,沖了上去。
這回,不曾用的著秦南風動手,茹玉便攔住了她:“娘,此事原本就是咱們家理虧,你…”
“你給我滾開!”楊氏怒不可遏,猛地一把推開茹玉:“胳膊肘往外拐,我養你有何用…”
茹玉叫她推的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上。
楊氏瘋了一樣朝著云嬌撲了過去,去叫秦南風攔住了:“來人,摁住她。”
茹涉在一旁急的團團轉,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平心而論,這事楊氏卻是做的不地道,把云姝娘家人來鬧,并非是無理取鬧,他們家連報官都沒臉去報,因為實在理虧!
他也不好意思上前去阻止,何況,他如今已然成了個殘疾,年紀也大了,哪里是秦南風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的對手?
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楊氏被兩人左右拉著,還在兀自跳腳,叫罵不休。
廳子里眾人都不理她,各自想著各自的事。
云嬌眼神落在茹玉身上,又看看楊氏,心中盤算著能不能將茹玉也一道弄走。
把云姝走了,正中楊氏的下懷,這可不是她的本意,若是茹玉也跟著走了,這才能傷及楊氏的根本。
把云姝則憂心忡忡的,云嬌鬧出這么大的陣仗,都是為了她,眼下,叫她跟著走,她不可能不走。
若是還要強留下來,那也未免太不值錢了,且還得罪了云嬌,以后還有什么臉面見她?
走,今朝是肯定要走的,只是茹玉…她淚眼婆娑的望了過去,心中滿是不舍。
這一走,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少爺,嫁妝都已經搬出來了。”丁寅從外頭走了進來。
“走嗎?”秦南風看云嬌。
“都運回去。”云嬌吩咐了一句,去扶把云姝:“四姐姐,我們走。”
幾人往外走。
茹玉不由自主的往前跟了幾步,他想叫住云嬌,話到嘴邊卻換了人:“云姝。”
把云姝回頭,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滾:“夫君,我走了,你保重…”
“四姐夫,倘若你還是個男兒,你還覺得自己有幾分血性,不想讓我們都瞧不起你,你就跟著我們一道走。”云嬌手撫著把云姝的肚子:“你若是不跟過來,也沒有人強求你,只不過這孩子生下來,可就不姓‘茹’了。”
“不姓拉倒,我們家也不養。”楊氏咆哮,嫁妝都拖走了,她家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她原本就沒多少體己,好容易得了把云姝那些東西,這個小賤人卻說拿走就拿走!
“一個孩子,我這做姨母的還是養得起的。”云嬌最后瞧了一眼茹玉,扶著把云姝往外去了。
茹玉叫她這一眼看的心中既難過又懊惱,那眼神夾雜著失望,讓他想起退親那一日,云嬌似乎也這樣看過他一眼。
云嬌兩回都提到他“倘若還是個男兒,倘若還有幾分血性”,他不能再叫她瞧不起了…
且這一回,娘做的確實不對,還有那縱火之事,他也要問清楚。
思及此處,他不再猶豫,大跨步得追了上去。
“冬兒,你給我站住!”
楊氏氣極攻心,喊出一句話之后,喉頭就噎住了,一頭朝著地上栽倒了下去。
“誒?夫人!”好在茹涉就在一旁,忙扶住了她。
“九妹妹,你們等一等…”茹玉追了上去。
“四姐夫還有什么事?”云嬌詫異他居然真的跟上來了,不過也不見得就是要跟他們走,或許還是不死心,想要求求情。
“你那茶樓起火的事,是不是同我娘有關系?”茹玉問她。
云嬌不曾想他會問這個,頓了頓道:“這話你該去問你娘。”
“倘若真是她,該多少銀子,我賠給你。”茹玉望著她,堅定的道。
“這事,你做得了主嗎?”云嬌唇角微微翹了翹,一雙清亮的眼將他望著。
茹玉張了張口,卻不敢許諾,他幾乎身無分文,拿什么準她?
“罷了,原本這事也不同你相干。”云嬌搖了搖頭轉過身,手中依舊扶著把云姝:“咱們走。”
把云姝回頭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茹玉,咬著牙,一步一步跟著云嬌往前走。
“我跟你們一道走。”茹玉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大步跟了上去。
這回,娘做的太過分了,他不能再任由她這么下去了,此番已經算是釀成大禍了,云嬌若是追究,怕下大獄也是能的。
終歸是他太過孝順,才滋長了娘的氣焰,也是時候該讓她收斂收斂了。